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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60章 白血病 文 / 晨葉

    在醫院看到顏落的時候,他的眼睛正蒙著紗布,大概是人在失明的時候,聽覺也會相對於比較靈敏些,我才小聲的將腳踏入病房,他似乎就已經感覺到有人進來了,只是將頭偏了偏,隨即又轉了回去,面向窗外。

    我輕輕的走至他床邊,伸手拉住他的手,他開始想抽離,但最後又任我握在手裡,我看不到他看我的眼神,可是我卻能感覺得到他眼裡對我的那份疼愛和無奈,我將那只一直壓在他枕頭下方的彩色蝴蝶從包裡拿出來,把他的手掌攤開,將蝴蝶放在他的手心:「這是你一直沒來得及送給你的生日禮物,現在,總算可以親手交給你了。」

    他摸索著用手觸摸蝴蝶的每一處,隨即又將它放下:「你還是走吧,以後都不要來了。」

    我搖了搖頭,一想到他又看不到便忍著淚水開口道:「你要我走到哪裡去,我只能在有你的世界裡生存,你是我生命裡的氧氣,你要我走開,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我窒息而亡嗎?」

    他狠狠的吸了口氣,輕輕的吁出:「也許我的眼睛再也好不了,也許再也看不到你的面容,看不到你的笑,你的淚,即使你願意,我也不希望你守著瞎子過一輩子。」

    我擦了擦眼角,拭乾即將奪眶的淚水,伏在他的胸膛上:「看不到不要緊,你能感覺得到就好了,只是一個區區的角膜更換,難不倒醫院的,只要有了合適的捐贈者,就可以馬上手術,你何必對自己沒有一絲信心呢?」

    「可我真的害怕,害怕……」

    我忙伸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不要害怕,只要讓我留在你的身邊,我就是幸福的,其他的,我都不在乎。」說完,將嘴唇送了上去,輕輕的在他額頭印上一吻。

    眼淚再次無聲的侵略我的面頰。

    喬樂琪進來的時候,我已經趴在顏落身上睡過去了,其實在聽見她的聲音時,意識就已經醒了,只是很難睜開眼,似乎感覺總睡不完的睏意。雖然沒有睜開眼,只是聽見顏落小聲的發出一聲『噓』的聲音。

    隨後依稀聽見喬樂琪的腳步聲一步一步靠近。

    「還沒醒嗎?」樂琪小聲的問道。

    我聞言,努力睜開雙眼,眼皮無力的拍打兩下,正起身子,緩聲問道:「現在幾點了。」

    「九點四十五分」,樂琪看了看手錶,回應道。

    我這才意識到病房裡已經亮燈,窗外天色已黑,仔細算算,這一睡居然睡了差不多六個小時。

    顏落微笑著撫摸著我的臉頰,一改之前的憂鬱,調侃的說道:「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能睡,叫都叫不醒,這回估計是餓醒了吧!」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還真感覺到餓了。

    我不好意思的朝樂琪笑了笑,這本來是看望顏落的,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病房睡著了。

    「走,我陪你去吃點東西吧!」她莞爾一笑,說道。

    我望著她點了點頭,既而面向顏落柔聲說道:「我一會再過來陪你」。

    從坐椅上站了起來,突然感覺眼前一陣昏眩,眼前的人和物都在左右搖晃,我搖了搖頭,再睜開眼,一切又彷彿恢復正常。

    我猜想著是剛才睡多了,還沒緩過神來,沒往其他方向想,隨著樂琪出了病房。

    她領著我去了一家中西餐廳,我不太喜歡吃西餐,就隨意點了幾個平時愛吃的家常菜和一份營養果汁,她給自己點了一杯咖啡,坐在對面,看著我吃。

    「你怎麼老是吃素,得多補補,瞧你瘦得,風力兇猛一點就能把你吹到太平洋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服務員請了過來,自作主張的加點了一份燕窩。

    其實我對吃從來不講究,只要不是難以下嚥,我都能吃得習慣,大概是因為她在顏家呆習慣了,對於我的點的菜瞧不上眼。

    燕窩上來,她把的湯碗拿了過去,親自為我盛了一碗燕窩湯推至我面前:「喝點這個,對身子好,瞧你剛才那樣,估計十有八/九是疲勞過度,再不補呀,估計你這弱不禁風的小身板瘦得就只剩排骨了。」

    說完,捂著嘴笑了起來。

    我想起了小時候劉素敏為我夾菜時,她毫不客氣的丟下『都有病』的那一幕,不禁失聲一笑。她見我笑,還以為是在笑話她剛才說的話,一臉假裝不悅。

    「還好意思笑,要是累到病床上了,有你哭的時候。」說完,再次將湯碗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收起笑聲乖順的拿起湯勺一口一口喝著,其實我不喜歡喝燕窩湯,不喜歡那個味道,我記得那時候米莎還說我沒有富貴命。抬眼看了看樂琪,她正露出一副甜笑看著我喝湯,我忙將頭低下,一絲難過湧上心頭。

    上天不懷好意的安排我們三個相遇、相識、相知,而如今,一個芳魂早逝,撒手歸西,不再煩心這其中的紛紛擾擾,一個記憶已失,記不起曾經發生過的怨怨嗔嗔,而可憐的我,卻依然完好無損的活著,一滴不漏的將過往的一切封鎖在腦海深處。

    可悲,可歎,可氣,卻又終究無可奈何。

    很多次面對純真爛漫的喬樂琪時,她曾帶給過我的那些傷痛都處於空白,我甚至祈禱上蒼不要將它們恢復,可當我自己一靜下心來,那一切的一切又是如此清晰。

    想著這些過往,手也不自覺的停了下來,喬樂琪見我在發呆,側低著頭,將手來回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這才回過神來。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不會是還在擔心顏落吧!」

    我不置可否,抿嘴朝她一笑。

    「真的不用過分擔心,相信我,肯定沒事的,好好保養你自己才好,你總不願意讓顏落恢復視力時就瞧見你這副模樣吧!」

    她收起了笑容,一臉的認真。

    我將頭偏向窗戶,玻璃窗上顯影著我的面容,這才發現,真的憔悴了許多,伸手觸摸著自己的面頰,那原本飽滿的腮幫略微凹陷下去。

    「樂心。」

    聽見她喚我,我忙將頭轉了回來。

    「嗯?」

    「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壞。」

    她又問及這個問題了。

    我想了想她的問題,數秒後回應道:「不是壞,是有些任性,年少無知時常常會依著自己的性子做些事情,而有些事情可能會傷害到別人,只是年齡小,不懂事罷了,也不能用壞與不壞來定量。」

    「醫生說要經常與熟悉的人接觸,多去些熟悉的地方,這樣有利於對記憶的恢復,可有些時候我總是害怕這一切,害怕自己記起以前的事,既然你都這麼誠懇的說了,我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

    她的臉上再次堆滿笑意,那笑容就像一朵含胞待放的月季。

    『有些事情逃避是解決不了的,該面對的終究還是要面對』。

    看著那純淨的面容,張了張嘴又嚥了回去,只是小聲在我心底對她說著。

    不知道我的心是不是天生就如此懦弱,我居然對她恨不起來,雖然不會在心底徹徹底底的原諒她的罪行,就像不會原諒劉素敏的惡行一樣,但我也沒有辦法再次把她排斥在心門之外,至少現在還做不到。

    我沒有帶皮夾出來,她提前去吧檯買了單,起身的時候,我又再次感覺眼前一陣昏眩,雖然已經吃過東西,但仍然感覺渾身無力,彷彿隨時都會倒下去一樣。我雙手緊緊的拽著桌角,不敢鬆手。

    喬樂琪感覺到我沒有跟上去,回過身,一臉燦爛的微笑在目觸到我的那一刻觸電般消失,緊接著是驚惶不安。

    「你怎麼了?」她走上前,關心的問道,左手順勢在我額前一探:「呀,這麼燙,不舒服怎麼不告訴我。」

    我朝她微微一笑,握著她的手說道:「沒事,只是小感冒,已經吃過藥了。」

    我的話才剛剛說完,就感覺一滴液體從鼻孔處滑落,滴到了我握著的那隻手背上,我以為是感冒了鼻涕過多,尷尬的從桌上抽出紙巾,當眼神碰觸到那一滴液體時,我的手剎那停留在空中,目光也被那滴血紅的液體凝固。

    身周彷彿安靜下來,靜得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不均不勻的呼吸聲。

    「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她大概也征鬆了數秒後,才從我手中拿過紙巾,輕輕的將手背上的血滴擦拭。

    她剛剛將紙巾扔進垃圾桶,又一滴血滴了下來,而這次,是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忙將頭仰起,摸索著從桌上抽出紙巾,堵在了鼻孔處。

    「走,我領你去檢查一下。」她急切的說道,不等我回應就拉著我走出了餐廳。

    出了餐廳感覺稍好一些,便將紙巾抽掉,原本白淨的餐巾紙已被染得通紅,紅得就像一朵刺眼的玫瑰,不安的將它扔進路旁的垃圾桶,正想開口說話,話還沒出,又感覺鼻腔有一股液體緩緩從鼻孔滑落,我再次將頭仰起。

    喬樂琪忙從包裡拿出紙巾急切的說道:「快,別磨幾了,聽我的,去檢查。」

    我心裡想著大概應該是這段時間太過勞累,所以才會感覺身乏無力,鼻孔流血,可心裡仍有不安,上帝已經折磨過我很多回了,總感覺這一次,也逃不過它的『關照』。

    醫生詢問著我最近是否經常發燒,四肢無力等症狀,我想了想,點了點頭,醫生接著又問這些症狀持續多了時間,我仔細算了算,大概也有個把月了,醫生聽了我答案後,沉思了數秒,沒有再問其他,要我們再稍等一會便可知道檢查結果。

    喬樂琪和我一樣心中都不安,但一見我有些慌措的表情,又立馬在我旁邊坐下:「小感冒也要及時看看,以免拖嚴重了,要不是我今天發現,估計你還不會來檢查。」

    我朝她微微一笑,不知道如何搭話,心裡也只想著能盡快知道結果,雖然不想承認自己是一個怕死鬼,可那一刻,我還真害怕得個什麼絕症,害怕生命就此終結。

    手機在此刻響了起來,是顏落打來的:「你們倆個是準備把人家餐廳吃光吧,都快二小時了還不回來嗎?」

    我怕他聽出我心中的不安,理了理情緒,調侃的說道:「之前不是不想見我嗎?怎麼?現在兩小時就熬不過了?」

    電話那頭,他完全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起來,不過這時候,也應該不用顧忌形象,身旁反正也沒有女醫生,那病房是vip房,是他的專屬病房,除了他,也沒有別人能瞧見他那副模樣。

    只是那笑聲,讓我忍不住想哭。

    半小時後,醫生過來了,表情看似沉重。

    「怎麼樣?」我和樂琪異口同聲問道。

    醫生歎了口氣:「初步診斷是白血病,建議你馬上住院,也方便確診和治療。」

    我那顆緊張不安的心在聽到這一『判決』後重重的跌落下去,彷彿都能聽到它摔碎後四處橫飛的聲音。

    「謝謝你,醫生」喬樂琪禮貌的送走醫生後,走至我身邊,輕拍著我的肩膀安慰道:「沒什麼大不了,現在這白血病又不是什麼時候不治之症,不必在意,慶幸發現得早」。

    我無力的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眼淚跟著不自覺的滑落,我環著她的腰,將頭緊緊的貼在她的胸膛上。

    不要害怕,命運不會這麼殘忍,我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安慰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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