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3章 最後一人 文 / 拂曉逐浪
就在黑膚金甲男子說出此話的同時,從白玉寶塔的第二層,傳來一個略帶譏諷的女子聲音。這白玉塔第一層和第二人之間,沒有相互連接的階梯,但在修真界自然不能以常理來判斷,像這種建築並不少見。
白玉塔第二層內的格局,與之第一層是截然不同。在第一層中,除了那黑膚怪人身下的蒲團外,幾乎可以說是空無一物。而二層則是不同,裡面擺放著一張圓桌,和一個方形茶几。圓桌之上有一個盆栽,裡面種著一朵紅色的四葉花。而在茶几之上,則是置放著一些茶具和果盤。周圍的牆壁上,還掛著幾幅精美異常的壁畫,乍一看,也頗具幾分典雅氣質。
此刻,在這第二層的白玉塔中,正有一名白衣勝雪,面容嬌媚異常,頭戴如意簪,滿頭烏髮的妙齡女子,盤膝坐在茶几旁。雖然此女看起來年輕貌美,雙十年華的摸樣,但其目中卻是帶著一絲常人難有的滄桑感。這女子在聽聞那金甲怪人的話語後,立刻黛眉一皺,目中閃過譏諷的大笑說道。
「藍道友何必出言諷刺在下,在下雖身為獸族,但卻是從未參與過殺戮蠻荒大陸上的人族修士。如今既然在下已經修得人身,為何不能稱人?」黑膚金甲男子聞言,竟絲毫沒動怒的意思,反而抬首一笑,面帶一絲無奈的說道。
「羅道友切莫怪罪,只是妾身與夫君一生都在與獸族為敵,一時半會兒,還無法適應罷了。只要道友遵守誓言,出去之後不再回到獸族,我等也不會為難道友。只不過,倒時候恐怕要羅道友發下毒誓才行。」
白衣女子聞言,目中閃過一絲思索之意,隨之她面色一緩,嫣然一笑的說道。緊接著,白衣女子微抬玉璧,輕輕一點虛空,片刻後,一滴滴正冒著白氣的沸水,就此憑空出現,落入其身旁的水壺中。
女子見此,不慌不忙的從儲物袋中取出幾份靈茶來,撒入身前的四個水晶杯中。隨之,這女子單手一揮間,其茶几的一角,立刻出現泛起點點靈光。白衣女子將身前幾個水晶杯,一一放入其上。下一刻,嗖的一聲嗡鳴,其中三杯靈茶,在白芒一閃中消失不見。
「呵呵,藍道友的靈茶,還真是百品不厭啊!道友大可放心,待羅某獲得「無道」的部分傳承後,立刻會選擇一處隱秘之地修行,不再問世。」在第一層中,黑膚金甲男子身前虛空白芒一閃,一個裝滿靈茶的水晶杯,就此憑空出現。男子毫不猶豫的一把抓住水晶杯,淡淡的抿上一口後,呵呵一笑的說道。
「嗯,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多說下去也是多餘,就看外面那位道友是否能成功來到此地。不過我夫婦二人在此被困萬年,此人倒是未曾見過,不知四層的道友可認識?」白衣女子點了點頭,似乎不想再繼續剛剛的話題。此刻話鋒一轉,微微翹首,看向虛空某處淡淡的說道。
「多謝前輩賜茶,晚輩到此時間雖然略短,但細數一番,也是過去了快兩千年的時間。兩千年對各位前輩來說,或許不算太長。但在外界,卻是足矣讓一名新秀崛起。此人,晚輩也不認識。」在白玉塔的第四層,一名面容蒼老普通,鬚髮皆白,身穿青色道袍的乾瘦老者,盤膝在虛空之中。老者身前同樣漂浮著一個水晶杯,正是剛剛那女子送出的靈茶。此刻,老者聞言眉頭微皺,在略一思索後,搖了搖頭,目中閃過一絲失望,聲音略帶沙啞的說道。
「唉…看來只能靜觀其變了,若是這次萬年大劫來臨,我夫婦二人還是無法離開此地,將來如何面對族人的質問,和這蠻荒大陸上眾多的人族修士?」第二層的白衣女子聞言,一聲歎息出口,神情中閃過慚愧之色的喃喃道。
而此刻,在第三層的白玉塔中,有一名身穿白袍,頭戴銀冠,滿頭黑髮披肩,雙眉如劍,相貌不凡的英俊中年男子,正手中端著一個水晶杯,面帶追憶之色的看著牆壁上的一幅壁畫。
那壁畫中情景,是一座巨山,山上有著很多的建築。無數的男女老少,有說有笑的徘徊在山間小路上,盡顯安樂祥和。而一男一女,正面帶微笑的豎立在巨山的虛空之中,注視著身下的場景。
「師尊,您…會責怪我嗎?我的族人們,你們會恨我嗎?」白袍男子看著牆上的壁畫,漸漸的,面上露出了哀傷之色。
而與此同時,在血色沙漠中的某處,烏風目中帶著堅毅之芒的注視著前方。他一步一步的走著,身後留下無數的血色沙堆,每當他超越了一個沙堆,他就會告訴自己,又離終點近了一步。
雖然此刻的他,身心俱疲,但這種事情,他並非沒有經歷過。當這種疲憊感襲來時,烏風就會想到當年的遺憾。多年前,烏風少年時,拖著自己的母親,穿越了南域的荒漠,去到極西。那時的他,比之現在卻是有著如出一轍的感覺。當年是為了救母親,而現在卻是為了讓自己活命。
烏風時常會恨自己,恨自己不夠強壯,活水村距離其母病逝的地方,不足百里。他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再快點,為什麼不能再堅持一下,如果他夠強壯,他就能將母親帶到活水村,這樣一來,或許母親就能活下來。但事與願違,這成為了他心中最大的遺憾,這個遺憾伴隨著烏風的修行生涯一路成長,每當他修為提升時,他都始終感覺還差一點,還差那一百里的距離!
這個距離是烏風內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差距,即便是他將來擁有通天修為,可上天遁地,可日行百萬里,但那少年時的一百里,將永遠留在其內心之中。這就是修士們常說的心結。
對修士來說,心中有結,將是未來修行路上最大的敵人。所以,烏風此番若能堅持的走下去,他也將會渡過那心中結。他不斷的告訴自己,終點還剩一百里,不能再輸給那最後的一百里,每當過走過一百里時,烏風就會告訴自己,距離終點,又少了一百里。
就這樣,他不斷的走著,走著。到最後,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走了多長時間,他腦中唯一知道的,就是要走出這血色沙漠。時間每過一息,他的身體就更加沉重一分,就連邁出步伐的腳步,也變得漸漸混亂起來。甚至連眨眼的力氣,烏風都不想去浪費,他此刻就好比一個凡人,走在無盡的荒漠中,沒有了水,沒有了食物,有的只是心中那對生命的渴望。
而此刻,在這望不到盡頭的血色沙漠中,在這體力耗盡的狀態,在這絕望與恐懼共存的時刻,或許選擇死亡,比繼續走下去會更加容易!而那些血色沙堆的主人,當初就是這麼選擇的。
時間轉瞬即逝,烏風在血色沙漠中,已經走了將近半年,他的體力早已耗盡,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一股不屈的意志。這半年來,他走過多少個一百里,連他自己都已記不清楚。但那終點就好似不存在一般,縱然烏風如何堅持,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如此一來,即便是烏風心境不俗,此刻也是已經接近到了極限。
「要結束了嗎?」烏風全身顫抖著,雙腿本能的向著前方挪動著,但無論他怎麼努力,卻都難以再移動自如。此刻,他停下身來,目中閃過一絲迷離的喃喃道。
「我烏風一生都在逃,兒時要躲避村民的歧視和偏見!剛踏入修真界,就要躲避妖、仙族的追殺。來到蠻荒大陸,還要擔心莫崖子的虎視眈眈。到了這一刻,或許勝利就在前方,但我卻無法到達。可惜…可惜啊…」烏風緩緩摘下戴在臉上的面具,神情中閃過遺憾之色。此刻的他,不想去擔心莫崖子,不想去辛苦修行。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似一座大山,那無盡的重量全都聚集在自己的雙腿之上,再也難以支撐下去。
噗通…烏風重重的倒在了血色沙漠之中,其體內的生機漸漸流逝。身旁那些原本一動不動血沙,竟漸漸凝聚過來,似乎要將烏風吞沒其中。
「唉…又一個失敗者!咦…他剛才似乎攜帶了什麼法寶,神識無法探查,此刻一看,竟只有築基期的修為?」當烏風倒下的那一刻,在白玉塔的底層,黑膚金甲男子面上閃過遺憾之色,但隨之卻是眉頭微皺,目中閃過驚訝的喃喃道。
「還真是築基修為,唉,的確可惜,區區築基修為竟然能走到這一步,實屬難得。若是修為再高些,那怕只是結丹修為,加上這般毅力,倒有可能承受得了這血漠的淬煉。」與此同時,那二層的白衣女子見此,同樣是搖了搖頭,神情中閃過悲哀的說道。
而第三層的英俊男子,此刻卻是閉目盤膝在地,聽聞此話後,他只是微微瞇眼,淡淡的看了一眼虛空,隨之再次閉目。似乎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難以再引起他的重視。這也難怪,眾人在此被困太多歲月,前來闖血漠的修士實在太多太多。這其中,那個不是修為高深,資質非凡的驕子?但最終,他們都無一不是身死血漠,魂斷於此。所以此刻,對於烏風身死在此,這中年男子似乎並不覺得奇怪。
至於那第四層的白髮老者,同樣是搖了搖頭,目中閃過遺憾。在一聲歎息後,老者也不再理會,閉目打坐起來。然而這老者剛剛閉目,卻是突然猛的一睜開,神情中閃過一絲詫異的看向虛無之中,似乎其目光可以穿透這白玉塔的牆壁一般。
同時,白玉塔其他幾層中,那黑膚金甲怪人、白衣女子、俊美男子,都在這一刻,眉頭微微一皺,看向了虛空中的某處。
在烏風倒下的地方,那血沙已經包裹其大半的身軀,但就在這些血沙將要淹沒烏風頭部的那一刻,突然間紅芒一閃,血刃一閃而出,此刃仿若有靈一般,猛的狂掃開來。那些正要將烏風吞沒的血沙,頓時齊齊一顫的倒捲開來。一股似有似無的咆哮,帶著驚天的殺氣,從烏風所在的地方,向著虛空傳出,仿若在警告一切想要靠近此地的意識。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