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生不如死 文 / 冷來笑
等到小妖再睜開眼的時候,感覺到的是無邊的黑暗,適應了好半天,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了,又過了好一會,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才感覺自己是在一個小屋子裡。屋裡還有一張床,一個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他試著動了動身子,渾身都疼,感覺自己就如同飄在空中一樣,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你醒了?」低沉而蒼老的聲音從那個人嘴裡發出。
他嗯了一聲,想坐起來。「你還是躺著吧,離天亮還遠著呢。」那人說,他於是不動了。
他於是就那樣躺著,腦子裡迅速轉了起來,在「家」發生的一切便一一閃現,大哥被黑衣人掐死了,叔叔和二哥死死抱住黑衣人的腿與自己後背重重的挨了一下的感覺尤其真切,想到叔叔與哥哥,他心中痛苦與仇恨如兩把刀子,反覆刺激著他,讓他痛不欲生。
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裡的?是那幾個騎馬的人把自己救了?那個黑衣人呢?叔叔與哥哥們怎麼樣了?自己現在躺的地方是什麼地方,旁邊那個人又是什麼人。
就這樣胡思亂想之時,旁邊的老人卻下地了,他慢慢地挪到一個地方,然後他就感覺到屋子裡一下亮了起來,當然不是很亮,只是有一絲亮的意思,他很快就明白那是星光了。
老人在這個時候起來去做什麼?難道是去練功嗎?一想到練功他就高興起來,如果自己也能練成小珍城侯府那些護衛的武功,那就沒人敢欺負自己了,而且還會有花不完的錢,自己就不用每天為了吃的,為了錢撿破爛了。他於是就想坐起來。「你躺到天亮再起來吧,你傷得太重了,你能醒過來就已經是個奇跡了。」老人彷彿知道他的心思,頭也不回地說,然後就出去了,並且把門關上了。
他還是掙扎著坐起來了,雖然正如老人所說的身體很虛很弱,但他不是個懶人。坐在那裡活動一下身子,雖然感覺渾身發軟用不上力氣,但是不疼了,於是也下了床,開了門慢慢走出去。
天已經放亮了,他能看清外面是一個很大的空地,自己正站在大門旁邊的小房子的門外,這應該是門房了,緊挨著門房地是兩間房子,現在裡面有亮光,他覺得那是火光。而靠北邊還有一溜房子,門都關著,也沒有燈光,不知裡面有沒有人。南面有牆,牆裡面有一排樹,長得很茂盛。
一個人正在空地上打掃著,小妖慢慢靠上去。
「起來了?起來了就在這場地裡活動活動吧。」老人頭也不回地說,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
他於是就在場地上慢慢地溜躂,雖然兩條腿彷彿被人把筋給抽去了,軟軟的絲毫用不上力氣,但清新的空氣還是讓他感覺很舒服。
等到東方變成紅色時,原來還靜靜的地方一下子熱鬧起來,不久許多高矮胖瘦不一的人陸陸續續地來到這裡。
有人看見了他,不屑地看了兩眼,面帶嘲笑地互相談論起來:「那個就是小姐帶回來的廢物,全身奇經八脈都被人震斷了,這輩子都別想練武了。」
「練武?能自己討口飯吃就不錯了,廢物一個。真不明白小姐把這樣一個人揀回來幹什麼。」沒有憐憫之心,倒有取笑之意。
他不知什麼是奇經八脈。但知道他們說的是自己,聽到他們一口一個口廢物地說,心裡便騰地升起一股無名火,狠狠地看了那幾個人幾眼。當然他這個表情被他們看到了,其中一個長了個黑乎乎圓腦袋的人走了過來,用手一扒拉他的腦袋,他便如一個陀螺一樣轉了起來。
他想停下來,但是兩隻腳好像不是自己的,自己用不上絲毫的力氣,於是便東晃一下西晃一下踉踉蹌蹌地晃了好遠,然後一下子摔倒在地。
黑胖子做完這一切後回到自己的坐處,和其他人一起開心地笑了,然後都拉開了架式。
他倒在地上,聽著他們的嘲笑聲,心中又恨又羞,想站起來,卻已經是暈頭轉向了,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掙扎了好久才爬了起來,踉蹌地走了幾步又差點兒摔倒,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站住。
這一切那個老人都看在眼裡,但他一聲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收拾了地上的垃圾走了。
他也踉蹌著幫他收拾。
兩人剛回到門房,便有一個瘦瘦地小姑娘提了一個籃子過來,她站在門口並不進來,把籃子放在那兒說:「等一會我過來拿,對了,你叫什麼?」小姑娘看著他問。
「小妖。」他猶豫了一下後有氣無力地回答。
「小妖?怎麼叫這樣一個名字?」小姑娘邊說邊走了。
老人沖小姑娘的背景笑了笑,把籃子拿過來,裡面是飯。
看見裡面的白面饅頭和還冒著熱氣的米粥,小妖的眼睛都綠了。
他吃得很香甜,在他看來,這才叫飯,有饅頭有粥,重要的是還有菜!雖然叔叔盡量想讓他們吃得好一些,可是要來的飯就不能嫌餿,他們每頓飯基本都是將就,兩個哥哥經常掛在嘴邊的就是「這輩子能天天吃魚和肉就是死了也沒遺憾了!」可是他們還沒有過上頓頓吃上魚與肉的日子就先死了。想到叔叔和兩個哥哥從來就沒吃過這麼好的飯菜,他鼻子又一酸,差點哭出來。心裡把那個黑衣人又殺了千遍萬遍。
老人應該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一聲不響地吃飯。
兩人吃完飯,老人把碗筷都放到籃子裡,放到門外後又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了,他以為老人是年齡大了,喜靜不喜動。在他經常碰到這樣老的乞丐,有時他們寧可餓肚皮在那裡呆著也不肯去乞討。
他不知做什麼,就拿起笤帚掃地,地掃完了看看也沒有什麼活兒了,便從懷裡掏出一本書來看,那是他撿來的。看到他在看書,老人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
「你可以去弄點砒霜,想法放在他們的飯裡,那些笑話你的人就都死了,死了的人是不會笑話人的。」老人一點感情不帶的說。
他吃了一驚,沒想到老人會說這樣的話,「我不喜歡背地裡整人,我要學武功,光明正大地打敗他們。」他說的是心裡話,他不是一個用陰謀詭計害人的人。
「你看那些也沒有用,這個世上還沒有哪種藥能把斷了奇經八脈接上。」老人眼睛連個縫兒都沒睜,但他看的什麼書他都一清二楚。
「這不是治病的書。」小妖邊看邊說。
「那是什麼書?」
「是和打仗有關的。」
「哪兒來的?」
「我揀來的。」
老人於是不再說話。
不久外面傳來了一陣陣的吶喊聲,他忍不住好奇開門出去。
外面是一個練武場,其實小妖早從東邊那些兵器架上的兵器猜出了這是個練武場,但是現在看到二三十人排著整齊的方陣在那裡一招一式的練,還是覺得很壯觀。
看了一會兒,他看出了點兒眉目,這些人練的大概是模仿鷹的拳術,一舉一動都如同雄鷹在那裡搏擊獵物,快速而有力。
他不由也學著他們的樣兒比劃起來。
他的行為很快就被那些人發現了,雖然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但都擠眉弄眼的笑開了。
不久他們停下了,那個黑胖子和幾個人走了過來:「哈哈,練得不錯,來,讓師父檢驗一下。」黑胖子笑著,抬腿就是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他身上,他就如同一團秋天的蓬草飛了出去。「哈哈,練得不怎麼樣兒啊,還得接著練。」黑胖子笑著往回走,其他幾個人也都笑著說:「四師兄的功夫見長啊,一腳就能把人踹飛,我們什麼時候能做到啊。」
「和黑衣人一樣可惡!將來一定叫你們跪在我面前求饒。」他覺得渾身都散了架了,好半天才坐了起來。
他不再站在外面學了,而是躲在屋子裡,從門逢往外看,一邊看一邊學。
「別看他們練得好像很多招,其實練來練去的就是那七招變化的。」老人還是那樣,不看不動,卻彷彿什麼都知道。
「難不成他也偷學過?」他剛這麼一想,老人又說了:「我在這裡都十年了,看都看明白了。不過,你學會了招式也沒用,那些都是外家功夫,有力氣才能打倒人,你的經脈都斷了,使不上勁兒。」他雖然只有十三歲,但也明白老人說的對,可是,自己不學這個又能學什麼呢?「我剛來時看到有人練內功,我也看會了,你要是想學,我就教給你,就是不知有沒有用。」
他本來情結已經低落到了極點,聽到老人這麼一說,不由狂喜:「當然想學。」說完幾乎是從床上滾到地上的,趴在那裡就磕了三個響頭:「謝謝師父。」
「師父?我不是你師父,我們只是在一起給人家掃地的臭老頭,來,就像我這樣坐好,先呼一口氣,舌頭舔著下顎,想著肚臍眼兒下面的小肚子裡有一個紅色的火球,讓這個小火球先在小雞*雞的根兒那兒停一下,然後變成兩個沿著兩條大、小腿的裡邊,直到腳底。再沿小、大腿外邊回到小雞*雞的根兒那兒,從後背到頭頂,在頭頂那兒再分成兩個小火球,順兩耳前側分下,從兩手外側到指尖,再從兩指尖內側到胸前,匯成一個火球回到肚臍眼兒下面的小肚子裡面。就這麼一遍遍地做。你可以坐著做,也可以躺著,還可以站著,想怎麼做都行。」
老人說的時候,他心裡一邊記,一邊照著做了一遍,覺得不是什麼難事。
「你仔細看外面那些人,看誰練只有七招的拳,你就學。將來萬一你練內功練得有力氣了,對誰也不能說是我教的,就說是練那七招拳練的。」老人說這幾句話時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但他卻在那一刻有冷的感覺,是那種還沒有準備好過冬的衣服,天氣卻一下子降到冰點的冷。他不由打了個冷戰,當下滿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