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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番外 4他接近你,從來 就沒安什麼好心 文 / 冰魄雪

    白辰一共只見過華戟數面,並不知道華戟在哪。

    雖然是不知道,卻並不代表找不到。

    當天地萬物全在他心中,尋個人,不過只是閉眼,再睜開的一件小事。

    華戟所在的地方,是九霄深處,一處不算偏遠,卻也十分僻靜的殿宮所在。

    廊腰縵回,一牆裡繞著一牆,殿落層層,周圍沒什麼守衛。白辰剛把禾祀送到門口,禾祀便跑了進去。

    偌大的殿宮,要找一個人,其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也不知禾祀撞了什麼好運,順著一路長廊一直跑過去,連個彎都沒拐,便直接撞到了從拐角出來要從此地經過的人身上。

    華戟低頭看著禾祀,目中一閃而過的意外情緒裡帶著些微的瞭然,面上卻沒什麼表情,讓開了禾祀一步,「帝姬來這做什麼?」

    禾祀見到人,心裡很是高興,仰著頭看他,「我來找你,華戟,我喜歡你,我想嫁給你。」

    白初和梵谷教出來的孩子,喜歡什麼,便會說什麼,從不會藏著掖著裝矯情。

    華戟沒料到她會說得如此直接,上下打量她一眼,以手掩唇清咳一聲,略不自然的微偏過頭去。

    輪迴過一世,這樣的暗示禾祀看得明白。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又仰頭看了看華戟的身量高度,瞬時明白了華戟的意思。

    她現在,只是個孩子,一個剛滿兩百歲,無異於凡間三四歲大小的孩子。

    而對方,卻是個成年男子。

    華戟推拒得很委婉。但他低估了面前禾祀小朋友的賴皮程度。

    在禾祀面前,歲數、身高什麼的問題都不是什麼問題。

    她先是微微沮喪了下,而後,目中又綻放出光彩來,她抬起臉,十分認真的模樣開口:「我會長大的,你等我一千年,不,八百年就夠了。那時候,我已經長大了,我就嫁給你!」

    這番話說得極為肯定,甚至,有些強買強賣的意思。

    我看上你了,要嫁給你,就這麼定了,你過段時間就來娶我吧!意思乾脆,簡潔,明瞭。

    說完這段話,禾祀心裡還有些小得意,絲毫沒有考慮過人家願不願意娶她。

    華戟,果不其然的微蹙了眉。

    這樣一番話,若是換了一個已經成人的姑娘同他說,他可能聽到一半,轉身就會走。面前這個,偏偏是個小姑娘,小姑娘一雙眸子透亮透亮的直勾勾的盯著他,這個時候若他立馬轉身就走,或是直接拒絕,怎麼做都有種欺負小孩的不光彩。

    若是有些話說得重了些,面前這個小姑娘會不會當場哭出來?

    他突然想起凡間輪迴的那一世時小姑娘的模樣,如今面前的小姑娘脾氣性子若同輪迴的那一世一模一樣,或者有些相像的話。

    他想,她肯定會哭出來的。

    把一個孩子欺負哭了的這種事,他下不去手。

    此時此刻,禾祀小姑娘似是仰頭看他看得脖子有些累,自個兒十分自來熟的坐上了旁邊的靠欄,小手兒捶著脖頸,雙目依舊晶亮晶亮的看著他,目裡,無限期盼和歡喜。

    華戟看了她一瞬,「你為什麼喜歡我?」

    他以為她至少會認真想一陣再回答,但禾祀卻答得極快,理所當然的語氣:「我為什麼不喜歡你?」

    「我與你只見過一面。」

    「你在凡間陪了我一輩子。」

    深邃的眸裡清幽如潭,「僅因為這些?」

    「這些……難道還不夠嗎?」禾祀聽得出他話裡意思,猶豫會兒,開口,「你摸了我、睡了我,難道不該對我負責嗎?」

    這話聽得華戟臉一黑,「在凡世陪著你的不是我。」

    「那就是你。」

    「凡世輪迴,即便是同一個魂身轉世,周圍環境不同,親屬不同,後天的性格涵養也不同。」他看著她,耐心繼續說,「凡世輪迴的是我,與你相伴的卻不是我。」

    「可那些事情,我記得清清楚楚,你也記得清清楚楚。發生過的事情,你怎麼能否認得這麼乾乾脆脆?」禾祀站起身來,想要自己看起來高一些,說話顯得有氣勢些,可即便站在欄杆上,她的身量依舊沒有華戟高。

    「帝姬請回。」

    華戟沒有那麼多耐心同一個孩子討論男女之事,他言盡於此,她聽不聽得進去,與他沒有干係。

    言罷,折身拐過長廊彎角,禾祀追出幾步,卻發現華戟不過眨眼間便再看不到蹤影。

    生平第一次向人表白便被拒絕了禾祀,站在原地有些回不過神來。過了一會兒,她擰了眉,賭氣似的衝著華戟消失的地方大喊:

    「不管怎樣,我喜歡你,一定要嫁給你!」

    風捲樹搖,沙沙作響,沒有人回應。

    禾祀心裡頭悶著氣,在原地呆坐了陣。

    一世的輪迴,給了她凡人一生的閱歷,像她這個年紀本不該懂的事兒,她清楚明白。

    她不是看不出華戟與那凡塵一世的不同,她的想法很簡單,她喜歡他在凡間的那一世,愛屋及烏,自然也喜歡他原本的這個人,反之,他也該喜歡她才對。

    可事實,看著卻好似同她想的有些偏差。

    是夜,玄月如勾,淡淡的投下一片薄薄白光。

    禾祀出來時,沒料到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的時間,意外的,看到殿宇前頭白辰在那等她。

    她朝他走過去,很認真的問了他一個問題:「你現在還是我二哥嗎?」

    「不是。」白辰極自然的牽過她的手,回答得很乾脆。

    禾祀目裡閃過一絲落寞情緒,卻又飛快的被另外一層情緒遮蓋住,她緊張的看向白辰,「你不會把我偷溜出來的事告訴我爹娘吧?」

    白辰笑了笑,「現在才擔心這個?晚了。」

    「晚了?」

    「你出來這麼久,你以為你父母不知道你私自出來了?」

    禾祀看著他臉上的笑,極深又好似極淺,似盛滿世間,又似淡漠蒼然,矛盾得讓人看不分明。

    白辰將禾祀送回九幽便逕自離開。

    大殿裡,禾祀站在殿中,有些小緊張,不斷抬眼覷看主位上坐著的兩個人。

    主位上,兩人姿態嫻雅,白初悠閒枕在梵谷肩頭,梵谷低頭認真的給白初修著指甲。問話也是閒閒的調兒:「去哪了?」

    面前兩位悠閒的模樣讓禾祀感覺輕鬆了不少,「去九霄了。」

    白初靠著梵谷的肩,微瞇著眼,似是好奇又不似好奇,「九霄?你去九霄做什麼?」

    「阿娘,我去找華戟。」

    「華戟?」白初抬眼,起身坐直了些,「你找他幹什麼?」

    這一家平日裡和睦慣了,說什麼也都不忌諱,「阿娘,我喜歡華戟,我要嫁給他!」

    話落,梵谷手裡的小刀削去白初指尖多餘的指甲,將小刀放到一邊,抬起頭,「再說一遍。」

    「爹爹,我想嫁給華戟。」

    梵谷將眉一挑,「想幹什麼?」

    「想嫁給華戟。」

    「確定?」

    禾祀認真點頭,「我一定要嫁給他——」

    最後一個「他」字還沒說完,就見眼前紫影一晃,下一刻,禾祀臉上一疼,被打得直接偏了過去。

    「爹爹?」禾祀捂著臉怔住,面上滿是不可置信。

    「孩子還小,有些事情不明白,有話好好說,你打她做什麼?!」

    梵谷面無表情睇了白初一眼,「輪迴過一世,你以為她還只是個小孩子?」

    這話堵得白初說不出話來,她看了孩子一眼,梵谷剛才下手極有分寸,雖然是用了些力,卻也不重,孩子臉上也只是微微發紅而已。她看著孩子,歎了口氣,「阿祀,什麼都別想,你先回房去。」

    禾祀從來被挨過打,這一次莫名其妙被打了,任何話都聽不進去,反倒起了忤逆心理,抬起頭看著梵谷,「我就是喜歡華戟,就是要嫁給她!」

    梵谷臉一沉,「出去跪著,想明白了再進來。」

    禾祀眼裡一紅,委屈著看向白初。

    白初被女兒這小委屈模樣看得心裡一緊,「阿祀,別聽你爹的,先回房去。」

    梵谷瞪了白初一眼,目光落回禾祀身上,「你若敢回房,就再也別出來了。」

    話裡警告的味兒再明顯不過。

    禾祀抿唇,小心翼翼看了梵谷一眼,「我不明白……」話剛出口,看到梵谷愈加沉下來的眉眼,她不再說話了。委屈的出了殿門。

    殿內,白初在梵谷身上狠狠一擰,「有話就不能好好說麼!」

    「她若沒有經歷輪迴,我自然會同她好好說。」梵谷被擰得微微蹙眉,「可是白初,她輪迴過一世,你不能把她再當小孩子養。有些事情,她想得明白。她在想得明白的時候犯錯誤,比想不明白的時候要嚴重得多。」

    白初無話可說。抬眼望向殿門處,露出深思的神情,「華戟好端端的怎麼會去輪迴?」

    「說起這事,倒也算是華戟倒霉。」梵谷坐直了身子,「你也知道他那一家是什麼情況,前些天,他同華奕不知道怎麼起了衝突,兩人打了起來,他失手劃傷了華奕的手臂。」

    「傷很重?」

    「不重,一道小口子,血沒流多少就自行止住了。」

    白初有些不明所以,「就因為這事他入輪迴?」

    梵谷點了點頭。

    白初不太相信,「這也太莫名其妙了些。」

    梵谷舉了個例子:「若是你兒子與人起了衝突,被人家打傷了,你會怎樣?」

    白初搖搖頭,「阿辰不會與人起衝突,也不可能被人打傷。」

    梵谷乾咳一聲,換了個例子,「若是阿祀看上了別人的東西,自己想要就去搶,沒搶過的時候被人推得摔了一跤,手在地上被蹭破了點皮,你會怎樣?」

    白初神容一肅,「誰推我女兒,我推他全家!」

    「就是。」梵谷點點頭,「你們女人就是這麼小題大做。」

    白初怔了一怔,反應過來,「你是說,華戟輪迴是妲夷要求的?」

    「妲夷那呆子怎麼會想得出這樣的主意?」梵谷飲了口茶,「她當時看到華奕了受傷,提劍就要去砍華戟。嘖嘖,你們女人衝動起來真可怕。」頓了會,似想到什麼,繼續道,「這麼說來,你剛才竟然沒為了阿祀扇我一巴掌,果然腦子比妲夷要清醒多了。」

    「再胡說八道,我真過去扇你一巴掌。」白初沒好氣踹他一腳,又整個人湊了過去,「妲夷和辛姒本就不對盤,看華戟不順眼也是理所當然,動起手來卻是不太對了。華戟輪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他自己的主意。」梵谷淡淡說著,「妲夷到底算是長輩,提劍朝華戟砍來,華戟不能躲也不能擋,若不先想出這個自罰的法子來,恐怕就要被妲夷捅出幾個窟窿了。」

    「妲夷怎麼這樣?」白初頗有些納悶,「這個時候華奕就不過去攔攔他娘麼?」

    「他攔?」梵谷冷笑一聲,「你以為那華奕是個什麼好東西?」

    「華奕怎麼了?」

    談到華奕,梵谷目裡有些陰,「你以為之前他為什麼處心積慮接近你?他重傷被我療好那陣,他明明有那麼多時間去找柏洺,卻偏偏沒去找,你說這是為什麼?」

    「處心積慮?」白初眉心皺成了川,「那時候他傷好是好了不假,但渾身神澤被阻,修為大減,一時間接受不了打擊一個人待著不是很正常麼?」

    「白初,這件事情我不瞞你。」幽深的眸裡凝了耀眼的鋒芒,冰冷且銳,「當日,臨江是變成你的模樣跟著我進那山洞的,我當時雖是灑了些迷藥不假,但是,華奕見到變成你的模樣的臨江,他變作了我的模樣。」

    白初駭然一震,「華奕他……」

    「白初,華奕接近你,從來就沒安什麼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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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祀去而復返的時間比白初想的還要快。

    她幾乎是一路跑進來的,似是突然間想明白了,面上緊張中帶了幾分驚訝,她跑進來站定,氣還沒順勻,「我是不是,是不是不能嫁人?我如果喜歡上一個人,只能娶他,不能嫁他?因為……因為我現在沒有弟妹?」

    梵谷斜了白初一眼,「看看,人家想得明白。」

    九幽目前只有禾祀這一個殿下,若禾祀以後沒有弟、妹,魔尊的位置必然落在她身上。

    她不能把整個魔界拱手讓人,所以,她只能招婿入贅的,卻不能嫁人。

    禾祀有些微微慌了,「可我,我喜歡華戟。」

    「沒人不准你去喜歡。」梵谷突然覺得白初左手食指處的指甲有些沒修好,拿起邊上的小刀,想要再修修,被白初一手推開。

    白初朝禾祀招了招手,「阿祀,到阿娘這邊來。」

    禾祀順從的走到白初身邊,白初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頭頂,淡金的神澤自掌心漫出,禾祀眼前一黑,突然間就沒了意識。

    梵谷將手裡的小刀丟到一旁,望著白初所做的一切,淡淡開口:「你能封住她記憶一時,卻封不了她一輩子,她總有一天會再記起來。」

    「當她再想起來的時候,之前輪迴的一世對她的影響也不會有太多。」封印做到最後的步驟,白初認認真真的看著禾祀,「小孩子總該有小孩子的模樣,有些事情,她不該提前明白,這樣對她,不公平。」

    話落,她的手從禾祀頭頂移開。

    禾祀睜開了眼,見到自己在白初面前,很是驚了一驚。飛快倒退幾步,跑到梵谷身側,扯著梵谷的袖子擋住身子,只稍微露出一小半臉來,面上很是膽怯,「阿娘,我不是故意要弄壞你床前榻腳的,我就拿鋸子鋸了鋸,沒想到一碰就壞了。」

    她說著,突然覺得臉有些疼,她施了個決在半空變出把小鏡子來,對鏡一照,驚慌失色。

    禾祀躲難似的雙手雙腳爬到梵谷身上,指著自己微微發紅的臉,「哇」一下哭出來,「爹爹,阿娘打我……」

    白初一愕。下一刻便見得梵谷從善如流的將孩子抱進懷裡,輕聲哄著,聲音溫柔得令人髮指,「阿祀乖,娘親不是故意的。」

    媽蛋!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梵谷抬眸,將眉一挑,話裡卻是斥責的語氣,「有話不能好好說麼,孩子還小,你怎麼能打她?」

    這話把白初氣得夠嗆,偏偏還不能解釋什麼。

    梵谷懷裡,禾祀哭得一抽一抽的,偷偷覷了白初一眼,「爹爹,阿娘是不是不喜歡阿祀了?」

    白初臉一沉,扔下兩個人,直接出了殿門。

    「嗚嗚嗚……阿娘果然不喜歡阿祀了……」

    殿裡,禾祀哭得更歡,梵谷一人手忙腳亂。

    這事,到這裡還沒完。

    翌日,白辰登基。白初一家赴九幽觀禮。貪玩的禾祀甩開了一干僕從跑進了個偏僻地,然後,順理成章迷了路。

    迷著迷著就到處亂走,結果,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華戟知道新天帝繼位魔尊一家一定回來,於是自己特意繞了大彎走了最偏僻的路,萬萬也沒有想到,這樣也能同著小姑娘迎面遇上。

    禾祀這個時候不認識華戟,迷路途中終於看到個人了,她十分高興的扯著華戟的袖子,「我迷路了,你帶我去找我爹娘好不好?」

    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糯糯,仰頭看著他的眼睛澄澈,乾乾淨淨的。這番模樣,叫人沒有拒絕的理由。

    華戟一路送了她回去,他一路沒說話,她一路卻很有興致的說個不停,還好,這次沒再說什麼要嫁他之類的話。

    他把她送到白初面前便轉身離去。

    待他走出些距離了,禾祀拉著白初的手指向華戟的背影,「阿娘,我喜歡這個哥哥。」

    邊上的梵谷順著她指著的方向望去,微微訝異。

    禾祀向他看過來,「爹爹,我喜歡他,我以後嫁給他好不好?」

    「阿祀,你不能嫁給他。」梵谷蹲下身來與她齊平,理了理她鬢角微微散亂的髮絲,「你如果真的喜歡他,就想辦法娶他。」

    「娶他?怎麼娶?」兩百歲的小姑娘,對娶和嫁並沒有個明確概念。

    梵谷說話很溫和,「要麼讓他心甘情願嫁給你,要麼,把他搶回家。」

    白初聽這話覺得有些彆扭,她望著那遠去的背影微皺了眉,「那樣清冷性子的人,怎麼可能願意入贅?」

    梵谷在禾祀的小鼻子上輕輕一刮,語聲輕柔,「所以阿祀,這條路會很辛苦。」

    「阿祀不怕。」小姑娘的眼睛晶晶亮,「爹爹,我一定要娶他,如果他不心甘情願嫁給我,我就把搶回來。」

    白初聽得有些好奇,「那華戟年齡比你大,修為比你高,你怎麼搶?」

    「他叫華戟麼?」禾祀瞇起眼,笑得甜甜的,「他修為比我高,我就要勤奮努力到比他還高,我總有一天要把他娶回家!」

    此後,三十三萬年,娶華戟成了禾祀帝姬生命裡最為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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