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章 一五八 投懷送抱 文 / 冰魄雪
換在平日裡合該是一句嬉笑調侃的話,可現下說出來時,嘴角卻不見半分笑,連那目裡都是淡漠著的。
明明是她先生氣,如今怎麼冷著一張臉的會是他?
白初心裡不是滋味,故意快走了幾步越過梵谷,將人拋在後頭。卻又在超出他幾步的時候,腕上一緊,被他拉了回來。
「你——」
氣惱的話還沒說出口,卻被梵谷突入來的一句話攪得腦海一空。
「白初,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梵谷盯著她,面上肅然。
白初呆了一呆,反映過來梵谷說的「別的男人」是白辰時,內心深處油然而起幾分莫名其妙的情緒來,她掙了掙手腕,沒掙脫,「梵谷,那是我兒子,親兒子。」
梵谷嘴角一扯,「我知道。」
漆黑雙目幽深似淵,看不出其中的喜怒。說罷,不由分說的牽著白初轉身往與之前走的相反方向走。
這突然的轉身讓白初不知所措,一不留神踩到裙角,腳下一滑——
在要絆倒的當即,卻又被腕上抓著的手施力拉了回來。
這力道作用太大,白初迎面撞上了梵谷的胸膛。
這個時候,自然是下意識的要往後退開一步,剛一有動作,腰上一緊,大掌在背後按著她又向他的胸膛貼了上去。
頭頂傳來的語聲淡淡,「白初,你該只對我一人投懷送抱。」
面上貼著的衣料熨帖,其下暖暖,胸口處的心跳一下一下康健有力。
金色的眸子閃了閃,白初仰起頭看他,眸中微亮。
伸手撫向他的下頜,抬起一指做了個輕佻樣式抵在他下巴處,「我能不能把魔尊這種舉動理解為——吃醋?」
梵谷偏頭,躲過她玩笑似的手指,不說話。
白初挑了挑眉,「真吃醋了?」
梵谷皺眉,沒理睬她。
白初沒由來心情大好,沒收回去的手追著他的臉,沿著他的鬢角到下頜反覆描摹,「梵谷,梵谷,你也會有這樣使小性子的時候?」
梵谷面無表情,扯下她的手,牽著她繼續往前走。
意識到梵谷今日的性子似與平常有些不同,再想起兩人依舊是在冷戰著的白初微微有些納悶,剛起的興奮立時焉了回去,「去哪?這不是回去的路。」
「不回你爹娘那,我送你回青丘。」
「青丘?」白初停下腳步,抬目看他,「為什麼?我們才出來沒多久,現在回去,頂多就只算在青丘離開了幾個時辰!」
梵谷側目過來,「你此番出來,一為見你兒子,二為療傷。眼下傷好了,你兒子也繼續入了輪迴。該回去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沒有什麼可不可是。」他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梵谷步子大,走得又快,白初小跑兩步趕上他,「會不會太快了,至少我們先同老頭子他們道個別?」
「沒必要,他們神隱,不缺你一句道別的話。」
「為什麼要回青丘?我們可以去別的地兒再玩玩。」白初緊緊扯著他的袍袖,「凡間時間長,我們可以去好多地方轉轉。」
「那些地方以後再去。」
白初擰眉,狠踢了腳邊的石子,「為什麼?」
梵谷不答。
「你不告訴我我就坐在這裡不走了!」說著就不管不顧往地上坐去。
身子要下去的那一剎那,又猛地被他拉了回來,背脊一靠,抵上了身後的樹。
梵谷一手撐著樹幹,一手依舊攥著她的手,臉沉著:「走不走?」
「不走!」
風吹葉晃,積雪沒有預兆的落下來。
絳紫的袍袖飛快遮到她頭頂,眨眼間,雪混著水,落了梵谷滿身。
白初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清理他頭上、肩頭沾著的雪,撅著嘴嘟囔,「還沒見著你這樣的,分明有工夫躲,卻要幫別人擋。」
梵谷由著她的手在他身上拍雪,淡淡看著她,「你不是別人。」
白初手上的動作微有一滯,頓了會兒,幫他處理完肩頭最後一處積雪,語氣軟了下來,「你不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快回去,我怎麼跟你走?」
梵谷眼簾垂了垂,又抬起,緊緊的看著她。
白初被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想稍稍與他移開些位置,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他圈在雙臂間,身後是樹,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沒由來有些緊張,白初疑惑開口:「梵谷?」
梵谷面色依舊肅著,他盯住她眉眼,看著她面上每一寸皮膚表情的細微變化,而後,緩緩開口:「白初,我想快點看到你帶孩子時的模樣。」
「啊?」
白初一陣,這莫名其妙的話又是怎麼回事?
他欺近她,補充了幾個字,「我們的孩子。」
聲音輕輕,透著微微的沙啞,聽到白初耳裡,從方纔的疑惑驚愕,到了微微的瞭然。
她生平鮮少主動去關心別人,而白辰卻恰好是她主動關心得最多的一個。方纔,梵谷是瞧見了她是如何對待白辰的,這會兒,估計是真吃味了……
白初忍了笑意,故意問他,「這和回青丘有什麼關係?」
「青丘的時間比凡間快,」他明知是局,卻還是順著她的話說下去,「白初,我想早點與你成親。」
按青丘的時間,他們的大婚在五日後,若在凡間,卻是五年。
白初眸微偏,看了眼此刻天色。
天宇陰沉,即將暗下落幕。
目光再移回來,看著他,故作嚴肅,「你是要我早點給你生孩子才要早點與我成婚?」
「白初,這不是重點。」他比她更嚴肅,沉著一張臉,像是在同她討論生死大事。
「重點是什麼?」
他面上沒有一點笑,他此生,難得以這麼嚴肅認真的口吻面容來同她說這些話,「白初,我想要看你盛裝之艷,笑顏之惑,還想光明正大的與你並肩而立,更想……名正言順的,擁有你。」
這話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熱氣吹在她的臉上,撩動鬢角碎發,微癢。
白初抿唇,分明是冬日,下著雪,面上卻微微發燙。
她目光在他面上游移了陣,「可是,你還在生我氣。」
「嗯。」
這個「嗯」又是怎麼回事!白初怒目瞪他,本來開始轉好的心情又陰了下來,「你既然生我氣,那還同我說這些做什麼!乾脆不要理我,我回我的青丘,你去你的九幽,眼不見為淨算了!」
梵谷靜靜等她說完,「說完了?沒別的話了?」
氣得白初一嗆。
墨玉般的眸子裡,波光流轉似流雲,「白初,你見到旁人時,總能第一時間把我丟下,你說,我該不該氣?」
這……又從何說起?白初眨眨眼,立時恍然。
這個旁人,應該是指的白逸和白辰。之前在街角看到白逸飛速而過,她想也沒想就撇下梵谷去追人……方纔,感應到身後有白辰的氣澤,她又立時轉身往他那邊去,連說也沒說一聲,又把他冷落到了一邊。
感情這醋是從白逸那會兒就開始吃的?
白初一時間想不到什麼話來安慰或是敷衍,偏頭假作去看雪,含糊說著,「他們……不是旁人,是我親人。」
「所以白初,我也要做你親人。」
白初睜大了眼回過頭來,心頭猛烈一跳,這才知道被他反下了套。
想要發火,卻看他一臉嚴肅認真,半點使小性子的心思都起不來了。
他望著她,目光專註:「白初,你允不允我?」
兩人相識相交這麼多年,白初第一次看到梵谷這樣的神情態度。這種感覺,就如同看到了哥哥變成小狐狸躺在她懷裡賣萌撒嬌一樣的叫人心驚肉跳。
這樣的話,他即便不說,她也嫁定了他,可此時此刻說出來,她……怎麼會感到有點兒緊張……
白初緊攥著袖口,突然覺得一陣口乾舌燥。
鬼使神差說了句,「你今日已經有好幾個時辰沒對我笑過了。」
梵谷目裡微有錯愕,但他行動總比反應快,白初那話一落,他唇畔一勾,立時揚起了個笑。
那笑容淺淺的,暖暖的。
精緻的五官,似在嘴角揚起的這一剎,更加鮮明清晰起來。
神邸尊貴,風華絕代。
「好,我允了。」話語清脆落地,白初抿唇一笑,似乎有些害羞,身子一矮,從他手臂下鑽了出去。
梵谷沒料到她答應得這般快,微微失神錯愕間,眼睛一花,人已經跑遠了,雪地上留下一串小腳印。
天地蒼茫,嬌艷的女子在雪地裡跑,長髮散開在風雪裡,衣帶裙角,翩飛似蝶。
又讓他一瞬間失了神。
梵谷挑眉,追了上去。
從沒覺得雪色有這般美,銀裝素裹,他能在萬千景象裡一眼望見她,看她笑顏之盛,容光之艷。她在前面跑,他在後頭追,兩人故意留了餘力,一個在快要被追到時飛快一閃,一個在快要趕上時,故意慢下腳步。
也不知這麼一路跑了多遠,多久,直到人跡罕至,週遭空茫唯有天地一色皆蒼茫。
衣裙交疊,翻飛似雲。
梵谷忽然伸手拽住白初的裙裾,白初亦在同時倏地扯住梵谷的袍袖。
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下意識的動作,竟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似的,無比的默契。
白初抿抿唇。
梵谷微微笑。
然後,兩人手中使力,均將手心裡攥著的布料往外扯——
衣飛似雲,遮天蔽日。
衣下,風捲浪湧。
省略脖子以下不能寫的部位一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