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狐做非為 104:說到做到 文 / 楚笑夢
天亮了，陽光透過水面斜斜射入海底。
雪千璃從睡夢中醒來，渾身酸痛難耐。白玉雕砌的大床上充滿淫靡味道，淺淺血痕在素白被單上十分顯眼。
雪千璃想哭，卻哭不出來。
眼角很疼，伸手一摸，是血，泣血。
找了條紗巾裹在身上，雪千璃坐在銅鏡前細細整理雲鬢。
青絲很隨意挽成髮髻用絲帶綁住，水滴狀水晶墜在額心。
無意瞥見奼紫嫣紅的鮮花，她折下一朵白芙蓉簪在鬢邊。
嬌媚的芙蓉，無法為那張慘白的容顏染上一絲色彩。
回未央宮換了衣服，再以胭脂妝點，那張臉依舊死氣沉沉。
小青昨晚從朝歌那裡得了一隻海螺，高高興興來找她，「老大老大，好看嗎？」
雪千璃抬頭看一眼海螺，低頭繼續磨雪影，「嗯，很好看。」
「昨天晚上那個紫色姐姐帶我去撿的。」小青扭扭捏捏捏手指，「他說看到海螺就像看到他一樣。」
雪影與磨石摩擦，發出嚓嚓聲。「你很喜歡朝歌嗎？」
「還好啦。」小青小臉爆紅。
雪千璃摸摸雪影劍鋒繼續磨，「麻煩你把滄暝叫來。」
「好的呀。」粗線條的小青壓根沒發現雪千璃行為怪異，拿著海螺跳出去。
一滴鮮血從眼角滑落，滴在雪影上。雪千璃擦擦眼角，若無其事繼續磨。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滄暝就來了。
握著修羅劍逕自坐在她身後，一句話也不說。
「無論如何，當年你天劫欠了我一個人情，我現在要你還我。」
「只要本君做得到。」明明已經不欠她什麼，卻無法拒絕。
「如果……」雪千璃回頭，嫣然一笑，「我是說如果，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請你收留小青，好好待她。若她喜歡上朝歌，不要為難他們。」
滄暝不留痕跡皺眉，「本君答應你。」她今天……好像怪怪的，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雪千璃擦乾雪影，湛藍的微光幾乎刺得她睜不開眼。
削下自己一縷青絲，「再幫我做件事。」
「說。」
雪千璃將青絲收在一隻錦袋裡，連同早已寫好的信一併交給他，「麻煩你將這兩樣東西送到妖界交給夕月。」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不多，她只能拜託滄暝了。
滄暝一諾千金，她相信她會為她辦到。
滄暝沒有接，「你究竟在幹什麼？」
「沒幹什麼。」雪千璃聳聳肩，不以為然笑道，「就當我多心好了，別再問了。」
他終於接過她所托之物，「還有事嗎？」
雪千璃靜靜凝視著他半晌，忽然緊緊環住他的腰，就像要將他揉進自己骨血中，「能遇到你，雪千璃今生不後悔。」
深深吸口氣放開他，她又削了一縷青絲交給他，「我知道我們已經不可能了，送給你當紀念。」
滄暝將她的青絲緊緊捏在手心，「本君欠你一個人情，你隨時可以來討。」她究竟怎麼了？
就算是天大事，只要她開口，他也願意幫她。
雪千璃咬咬毫無血色的唇瓣，「沒有，就是身體不太舒服而已。不麻煩你了，早點回去吧。」
滄暝不善言辭，不知還能說點什麼，只好舉步離開。
雪千璃渾身一顫，發瘋似的追出去，從身後緊緊抱住他，「你知道嗎？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真愛。」
滄暝無言以對。
緊緊抱著他許久，雪千璃緩緩鬆開，「你放心，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糾纏你了。」
滄暝聽著她哀傷的語氣，心底刺痛不已，「我們……可以做朋友。」
雪千璃笑了，「好啊，做朋友。」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你走吧。」雪千璃將雪影插回背後劍鞘。
「嗯……」看來他問不出什麼，只能回去讓小青過來旁敲側擊。
滄暝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玉樹中間，雪千璃忽然抬手輕輕搖晃，「再見，滄暝大哥。」
「你真有這麼愛他嗎？」
雪千璃驀然轉身，看到未央站在身後。
「你說什麼？」雪千璃已經沒有力氣跟他爭辯。
未央上前，直勾勾看進她眼底，一字一頓，「我說，你真有這麼愛滄暝叔叔？愛到如此卑微？」她是何其高傲的女子，竟然在滄暝面前低聲下氣。
她淡淡看睨一眼，「我累了。」沒走幾步，腳下一軟跪在地上。
「你沒事吧？」未央大驚失色上前扶起她。
「沒事，有點累。」大約是藥性還沒有完全褪去吧。
「你的臉色很蒼白。」未央摸摸她的額頭，「是不是病了？」
「別大驚小怪，以我的道行會病嗎？」雪千璃在他攙扶下慢慢走回寢室。「未央，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傷害了你，你會原諒我嗎？」
未央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會。」
雪千璃虛弱一笑，「我好像聞到食物的味道了。」
「婢女說你一天都沒進食，我特地給你送了些吃的。」未央將她扶到玉石凳上坐下，「都是你喜歡的菜，多少嘗一點。」
他這麼一說，雪千璃還真覺得餓了。拿起嵌紅寶石的象牙筷子，那筷子卻從她指尖滑落。
她彎腰去撿，卻被未央搶先。
他吩咐蚌女換了雙乾淨筷子，「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夾。」
雪千璃下手抓起兩隻雞腿啃，「不用那麼麻煩，我自己來。」
未央眨眨眼，驚愕地看著她。
這一頓，雪千璃吃了十五分飽，至少能頂十天半月。
吃飽喝足擦擦嘴，雪千璃若無其事問，「未央，你知道晏昶太子在哪裡嗎？」
未央一愣，「好像跟幕羽太子去東海赴宴還沒有回來。」
「這樣啊。」雪千璃裙擺一撩飛出去，「我有事出去一趟。」
雪千璃莫名其妙也不是第一次，未央不以為然笑笑，「早點回來，等你吃晚飯。」
雪千璃回頭搖搖手，「未央，能交你這個朋友，雪千璃值啦。」
*****
自從上次在火海偶遇滄暝，雪千璃便下定決心學騰雲駕霧。
經過兩年的努力，小有所成。
騰雲出了西海，雪千璃直奔東海。
在東海礁石上看了三次日落日出，她終於看到幕羽、晏昶出了水面。
晏昶碎碎念，說什麼東海大太子不夠意思，為區區一隻珊瑚精翻臉。
幕羽說東海那太子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將來必成不了什麼大事。
雪千璃祭出雪影寶劍，飛到他們身後。
寶劍揮出道藍光，帶著一股凌厲的寒氣。
幕羽險險躲開那一擊，冷笑道，「孽畜，你還敢來？」
雪千璃紅了眼眶，血淚一顆一顆落進東海，「我雪千璃指天發誓，必將你們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晏昶不屑大笑，「就憑你這隻狐狸精？勾引男人你在行，打架嘛……」
雪千璃完全不在意他說什麼，將全部法力灌注雪影之上，下手越來越狠。「雪千璃指天發誓，必將你們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幕羽太子中了一劍，方知雪千璃名不虛傳，祭出武器與她廝殺。
晏昶見識過她的實力，也不敢再掉以輕心，幻化原型對戰。
兩人一龍，在天邊打得難解難分。
整個東海上空電閃雷鳴，海水翻滾，武器錚鳴。
東海大太子月白得了消息，領兵查看。見晏昶、幕羽隱隱有落下風之勢，冷笑一聲封了東海。傳令東方海域，不得干涉天界恩怨。
這場大戰，足足持續了五日。
這五日之中，遮天蔽日，飛沙走石，電閃雷鳴從未間歇。
東海整整冰封了半邊，人間六月鵝毛大雪，死傷無數，人心惶惶。
第六日正午，東海上空的濃霧沙石終於散去，碧海藍天，晴空萬里。
冰封的東海緩緩解凍，海風一陣冷似一陣。
雪千璃杵著雪影站在東海邊上，鮮血順著衣擺滴進泥沙。
東海大太子幻化了人形，拿一瓶金瘡藥給她，「天帝那個人極護短，不會放過你的。」
雪千璃慢吞吞將手裡那一把鮮血淋漓的龍筋塞進嘴裡咬，「就算是天帝，又能奈我如何？」
月白豎起大拇指，「好氣魄，我月白佩服你。」
「人人得而誅之。」她抓起一把灰塵灑進東海，「晏昶，幕羽，我說過要將你們挫骨揚灰。」
月白走過來，拿起兩條龍筋扯著玩，「只抽筋不剝皮？太便宜他們了。」
雪千璃指著東海，「自己去打撈。」
月白收起兩條龍筋，「這兩條龍筋送我，拿回去讓紅素當皮筋玩。」
雪千璃不說話，使勁咬那一把龍筋。
月白說，「我已封了東海，天宮暫時不會知道大太子的事，你快走。」
「走？我能去哪？」雪千璃有些茫然。
「從哪來回哪去。走不動了？沒關係，我送你一程。」
雪千璃捧起一把海水洗臉，「你為什麼要幫我？」碧海藍天映出她的影子，整個一嗜血狂魔。
「於公，幕羽晏昶橫行霸道，應有此報。於私，幕羽調戲我的愛妃紅素。」
「我是雲陽門雪姬。」雪千璃內心空蕩蕩的，「回去會連累師傅的。」
月白竟隱隱有些興奮，「天帝越來越過分，天規戒律也該改了。你放心吧，我會聯合西海大太子未央為你說情。」
「想不到我雪千璃臨死前，還能莫名其妙交上你這個朋友。」雪千璃拿起金瘡藥往身上擦，疼得冷汗淋淋。
「別說了，我送你回雲陽門。」月白召來一朵珍珠雲將雪千璃扶上去。
「我的同門還在西海……麻煩你……傳個訊……給他們……」雪千璃軟綿綿趴在雲端，半夢半醒。
月白畢竟屬神族，不方便公然幫雪千璃隱瞞。將她送到逍遙山，立即往西海去。
她杵著雪影，一步一步走進摘星殿。
正在議事的眾人看到她，頓時傻了眼。
「千璃，你怎麼了？」風蕭第一個跑過來。
「我……」雪千璃軟軟倒在地上，手指微動，「我殺了……幕羽……太子和……晏昶太子。」
青萍忙用銀針幫她止血，「別說話，小心傷口。」
「千璃，怎麼回事？」太虛真人撥開眾人扶起她。
「他們倆……」雪千璃咬牙，「他們……對我……他們兩一起強暴我。」
「豈有此理。」青夜火冒三丈，「千璃你別怕，師叔給你靠。」
「師叔為你做主。」就連一向變態的錦茵都看不過去。
「掌門師伯，不好了。」一名巡山弟子匆匆忙忙衝進來，「天帝派人來捉拿三師姐。」
「他們還敢來？」顧然一拍大腿，「老子怒了。」
太虛真人用法力封住雪千璃的傷口，「青萍，帶千璃去療傷。風蕭，逸心，錦茵，青夜，你們守著千璃，不能讓任何人帶走她。」他拂塵一甩，「就算他們不來，貧道也要找天帝討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