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沙界 文 / 碩宸
外面電閃雷鳴，大雨滂沱，如在洞口掛了個水簾。其外的一應事物都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了。
這個巖洞不甚很大，只有六丈見方，三米來高，和尋常人家的一間廳房大若相等。
此時洞內火光融融，溫暖無比，再加上自己一運功，週身真氣立時在體表上散發出來，不一會兒身上的濕衣便蒸乾了。
柴薪架著的篝火嗶啵作響，橘黃的火苗霍霍上竄，不住的tian舐著黑泥罐底。
不一會兒，罐內就咕嘟咕嘟的冒將起來，頂了罐蓋騰出陣陣白氣。
「好香啊！」韓羿禁不住脫口道。
「火候未到，再等等，一會兒保準更香！」苦塵呵呵笑道。
「嗯。」韓羿點點頭。雖然肚裡已是餓極，但還是吞了一口唾液後，強忍住了。然心裡卻對這個白衣和尚更加另眼相看了，一頓素菜都能烹煮得飄出如此香氣，真乃神人也！
又約莫過了茶盞功夫，苦塵哈哈笑道：「應是差不多了，韓施主可以吃了。」
說著他便將陶罐蓋給揭了開來。
頓時，一股濃烈的清香帶著層層水汽便撲鼻而來。
韓羿俯身往裡一看，當場一下呆住了。裡面滿滿一大鍋的竟全是狗肉。
「愣著幹什麼，快吃啊！」說話間苦塵就拂袖處拿出兩副泥碗竹筷來，順手遞與了韓羿。
但見韓羿看了看鍋中的狗肉，又抬頭看了看苦塵，臉上是一臉的尷尬和驚詫。
苦塵也沒注意到韓羿此刻的表情，自顧自的便舀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狗肉，大快朵頤起來。
「呵呵！」顯是有些燙了，苦塵張大嘴，口中連連哈氣。然後見韓羿還是沒有動筷，便又道；「這香肉啊，要趁熱才好吃，冷了就不爽口了！」
「大師可是還俗了，還是出家人麼？」韓羿見苦塵說話時也不忘夾了一大塊肥膩的狗肉放進嘴中，終於忍不住問道。
苦塵聽到這句，吧唧了兩下嘴，才極不捨的放下手中的碗筷，笑意盈盈的道：「韓施主是見我吃這香肉，壞了佛門規矩，所以才問我還是不是廟裡的和尚罷？」
韓羿點點頭：「正是。」
「當然還是了，不然留這大禿瓢幹什麼，晚上黑了用來照亮嗎？」苦塵將手放在光潔明亮的頭頂上摸了一把樂道。
「那何以大師卻，」說到這，韓羿不方便說下去了，心知對方已經明白了自己所指什麼。
「阿彌陀佛！」苦塵雙掌合十道：「佛在心中留，酒肉穿腸過！經那一宿盡皆化作糞土，何須計較入口什物？」
說這話的時候，苦塵丰神如玉，寶相莊嚴，猶如得道高僧在宣言佛理一般。和他剛才狼吞虎嚥，不顧形象大咀大嚼狗肉時真是相去十萬八千里，有著天壤之別。
但他那句「佛在心中留，酒肉穿腸過！」倒是別出新意，不似凡夫俗子般因循守舊。韓羿略一沉吟後也覺得甚是有理，有無佛心，最主要的是看做了什麼，有沒有在行善，至於吃些什麼到是該放在其次了。
當下便也從罐中盛滿大大一碗狗肉，然後笑道：「大師說得極是，善德、善行、善果皆在自己心中不在嘴上，若只強調口中所食，那到成偽善，假道人了。」
苦塵哈哈大笑，覺得此人也是個至情至性之人，亦感頗為投緣，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於是當下又從寬袖中摸出一葫酒來，道：「有肉哪能無酒，自古酒肉酒肉從來都是一家，豈有分了的道理！」
說著他便要給韓羿先斟了一杯。
葫蘆的軟塞剛一除下，一股濃烈醇厚的酒香就撲鼻而來。
這酒色澤金黃明亮，有些粘稠，就好似那天上的瓊漿一樣。
韓羿先是端起在鼻頭處聞了聞，然後一仰脖便一口而盡。酒一入口，香氣繞嘴，滿嘴留香，甘醇勁爽無比。
「好酒！」韓羿用手背揩了下嘴邊道。然後又將杯子遞了過去，示意苦塵再倒一杯。
苦塵也不含糊，當即就又給他斟滿了。
倆人如此推杯換盞，談天說地，侃侃而論，相談甚歡。酒過三巡，洞內暖意洋洋，好不熱鬧。
韓羿這些時日以來都是風餐露宿，居無定所，時時刻刻都在提防任甫河他們的追擊。所以不是隨處找了些野果來充飢，就是胡亂打了一兩隻小野獸來果腹，那有什麼味道可言。而今日苦塵大師烹煮的這罐狗肉確實是鮮美至極，在加之又有一葫的好酒相配，更何況他本人雖是出家人，但生性豪爽，性子耿直，與韓羿甚是談得來。
倆人興之所至，談到半夜方休，然後各自才睡下歇息。而洞外的雨雖小了些，但仍舊是未停，還細細簌簌的下著。
次日清晨，韓羿睜開眼便見到苦塵正閉目打坐。
不想驚動他，韓羿輕輕的剛一起身，苦塵便睜開了雙眼，道：「韓兄這麼早就起了，不知昨晚睡的如何？」
他們倆人因昨日喝酒十分談得來，故不再間閡，遂以弟兄相稱。
「小弟雖不勝酒力，但托苦塵兄的福，你那酒確是世間難得的玉液佳釀，我一覺就睡到大天亮，剛剛此刻方醒。」韓羿回道。
跟著倆人見雨已經駐停了，便準備離去。
但韓羿一看見地上的黑泥土罐，泥碗竹筷，將之丟棄了覺得可惜，但若不丟帶著又不方便。正在犯難之際，只見苦塵已從外面提了一桶清水進來，將這些罐子碗筷給洗乾淨了。
「苦兄，你還真是一個清新雅致的和尚吶，名字裡雖然有個苦字，但生活卻是比我們這些世俗之人還要過得滋潤啊。」韓羿笑著打趣他道。
「行亦禪，坐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生活就是一種修行，這裡面自然便包括了吃喝拉撒睡！」苦塵一本正經的道。
韓羿聽他胡謅了一通，是相當的無語。這和尚的歪理邪說每次都還說得頭頭是道的，真想替佛祖海扁他一頓。
雖按他說生活也是種修行，但次次都帶著這些吃喝家什玩意，不嫌得累麼。正遲疑間，只見苦塵輕攤左掌，隨即一道白光升起，然後霍的一下，在他面前憑空裂開了一個二十多見方的空間來。
苦塵袍袖一捲，那些洗淨的罐碗竹筷一下子便被他帶入了那個打開的空間之中。
跟著白光又是一閃，那個空間隨之便關閉消失了。
韓羿極度吃驚，他知道苦塵所用得乃是空間儲物。但這類法器多以空間戒指為主，司馬葛蘭和司馬葛壯各自就有一枚，不過只有區區幾見方而已。可苦塵手指中並沒有戴這樣的戒指，所以韓羿才會感到震驚。
看著韓羿不解的表情，苦塵微微一笑，然後又張開了左掌。
這時一顆金光閃耀的黃色沙礫懸浮在了他手心上一寸的地方。
未等韓羿發問，苦塵便道：「此乃沙界，你認得嗎？」
韓羿搖搖頭。
接著又聽苦塵道：「聚沙成塔，菩提大三千。一沙一世界，一葉一天堂。可為世界，可裝天地，是為沙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