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 對答如流 文 / 宋語妃
兩人之間,形成一種棋逢對手的微妙關係。龍瑾天看著顧三公子清風爽朗,運籌帷幄的模樣,嘴角不由得勾起。這個年輕人,還真是有幾分意思。他從他的身上,聞到了同樣的氣息,是友非敵。撇頭看了一眼喬閣老,喬閣老這雙老眼,的確是越來越精。能夠在江南之中找出顧琉緋這等不凡之輩,的確是一種本事。看來,他由著這老傢伙遊山玩水,不理朝政,還是有幾分收穫的。至少這次的科舉,真真兒的是價值不菲。
「顧琉緋,朕先考考你,若是朕的問題你不能夠一一答上,那麼便從此屆科舉之中除名。」
龍瑾袖無聊的扁扁嘴唇,皇兄這傢伙又這麼不靠譜了。明明對人家顧琉緋看著極為順眼,偏偏又要當眾刁難與人,也不怕到時候人家恨他。
龍瑾天此言一出,引得在場考生紛紛緊張,然在緊張之中,卻又夾雜著一絲興奮。誰都知道,顧三公子乃是此屆江南貢院的貢元,也就是所有考生之中的第一名。若是他答不上皇上所出的題目,那也就意味著這一次的科舉他連一個小小的芝麻官都撈不到。
陳管事被趙大公子安排到最前頭,這也方便了後面的蘇崢康和柳眉妝交談。蘇崢康摸了摸鼻子,眼裡閃爍著一股興味兒。抬起手臂撞了一下旁邊的柳眉妝,滿是幸災樂禍。
「顧三公子這下可真是慘了,要是答不上的話這次可就落榜了。本來貢元怎麼說也能夠混個知縣當當,你就可以妻憑夫貴,就算當不成狀元夫人至少也能夠混個知縣夫人當當,可是現在估計連個知縣夫人都沒你的份兒了。」
柳眉妝挑眉,站在最後的位置就是可以不用擠在書僮之間,她可以站得遠遠的,誰也不會注意到她這個粉雕玉琢的小書僮。至於說起話來,也不會被人聽到。殿試上所有的人都望向台上,她也正好鑽個空子閒著。鄙視的看了一眼蘇崢康,她就納了悶了,這位蘇大少爺成天不好好的待在溫柔鄉里,非得圍著她柳眉妝幹嘛。你圍著我不介意,關鍵是從他嘴裡還說不出來一句好話,他怎麼就那麼確定夫君一定答不上呢?現在站在下面說風涼話,未免也太早了一些。
「你這是在嫉妒人家可以參加科舉而你不能參加科舉吧?」關於這一點,她還是有所聽聞的。而且,蘇崢康的才華並不在柳若楓之下。賞花宴上這廝的那一首詩,她可還記得清清楚楚。若是他參加科舉,就算人才濟濟,前三甲有人選了,蘇崢康怎麼著隨隨便便也能夠混個九品芝麻官當當不是。
蘇崢康不怒反笑,當官兒有什麼好的,沒事兒抱兩美人兒還得被百姓說他是個昏官,收點銀子就成了貪官,若是審案子打了兩板子犯人還會被犯人家屬說成是狗官。當官,怎麼算都不划算。要是當官的話,他就不能夠隨心所欲的抱美人兒,自由自在的數銀票了。
「唉,柳大小姐還是如此毒舌,這是病,得改。」
「比起蘇大少爺,我這一點彫蟲小技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比起毒舌,她柳眉妝可是不比蘇崢康差上半分。望了一眼台上的顧三公子,她道:「敢問蘇大公子,若是顧三公子全部答上了呢?」
那……答上了就答上了唄……
蘇崢康不再言語,他就算是傻也看得出來,這位皇上貌似對顧三公子很感興趣。若是答上了,這個狀元之位自然也就到手了。至於柳若楓也是有真才實學的,但比起顧三公子還差上一籌。要知道,江南那位去江南貢院的柳若楓並不是真正的柳若楓,而是柳大小姐。柳大小姐也不知是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憑著一個仁字就博得眼球,甚至還通過了江南貢院會試。
柳眉妝滿眼自信,若是答上了,這個狀元之位是跑不了的。而就算是答不上來,顧三公子依舊是小侯爺,按照侯爵之中的世襲制來算,侯爵之家根本不用參加科舉。侯爵之家一般由嫡長子繼承,然顧老爺膝下三子,顧衡壹與顧相宜只是姨娘所出,壓根是庶出。只有顧三公子才是顧老爺與正妻顧夫人所出,也就是說,顧三公子才是繼承侯爺位置的最佳人選。況且顧老爺是鎮遠侯的事情,只告知了這位嫡長子,連顧衡壹與顧相宜都不知情,這就充分顯現了顧老爺要傳位給顧三公子的意圖。
台上,顧三公子一身白衣在考生當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群。揮揮灑灑,清清冷冷的模樣實在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染指,也怪不得江南雅士贈予他謫仙二字。事實上,他也的確配得上這二字。
望著龍椅之上的龍瑾天,顧三公子嘴唇輕勾。他考科舉的原因本就不在於此,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就算龍瑾天要將他從此次科舉中除名他也根本不在乎。他從懂事開始,父親給予他的,便是家族重任。所謂功名利祿,與他而言,不過就是過眼雲煙,曇花一現罷了。
「請皇上出題。」
龍瑾天聽他所言,心裡越發讚賞。顧琉緋敢迎刃而上,這就說明他膽氣過人,也可能是過於自負,可自負不也得有自負的資本不是?或者說,他根本就看不上狀元之位。有趣,甚是有趣。科舉本是為有志者為朝廷效力而開,然如今卻成了那些人想要功名利祿的途徑,成了權臣拉幫結派鞏固勢力的工具。可顧琉緋的目標,卻根本不在於科舉。很好,他也很想看看顧琉緋究竟玩的什麼把戲。明明參加了科舉,卻對其抱有毫無興趣的心態。
「所學之道,無非四書五經,資治通鑒。既然你被奉為江南第一公子,想必對其也十分精通,朕便用這些來考考你。朕引上,你且啟下。」
龍瑾天站立在龍椅面前,來來回回走了兩三步,眼神一亮,當下便有了主意,道:「子曰: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
顧三公子不以為意,自信滿滿,抬頭便答:「皇上此言,出自《中庸》。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遠。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遠。」
能夠在短時間內便答出,並且還能夠準確的說出出處,倒是令陸侯爺有幾分刮目相看。之前在顧三公子與柳若楓剛來京都之時,他知顧三公子絕非泛泛之輩,甚至便讓蘇娉婷使用美人計套牢顧三公子,後來見讓顧三公子整日只知與女子廝磨,便以為這位顧老爺的傳人也不過是爾爾。如今想來,又覺得肆然幾分,如顧老爺這樣出色的人物,他的兒子又會差到哪裡去。側頭看了一眼暗自滿意的丞相,陸侯爺臉上的笑則帶了幾分幸災樂禍。顧老爺隱藏十幾年不現身,如今出現在京都之內絕不簡單,甚至還讓顧三公子參加科舉,這其中就更有文章了。
陸子墨自然也注意到了陸侯爺的不正常,父親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他?平日裡,他可從沒有見過父親偷樂的模樣,當然,他相信總有用一天他會知曉的。
陸子墨自然也注意到了陸侯爺的不正常,父親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他?當然,他相信總有用一天父親會告訴他的。
這時,只聽龍瑾天再次出題。「何為修身在正其心?」
僅片刻,顧三公子便有了答案。「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惕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謂修身在正其心。此出自《大學》。」
龍瑾天略沉默,隨即再道:「那又何為齊其家在修其身者?」
顧三公子不做停頓。「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敬畏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故諺有之曰:「人莫之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此謂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此同上,出自《大學》」
龍瑾天眉目深鎖,隨即在龍椅錢踱步,轉身看向顧三公子。「那當如何解釋孟子所說的『誠者,天之道也』和『至誠不動者,未之有也』?」
顧三公子思索片刻,再答:「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則能化。」
喬閣老見顧三公子對答如流,心中暗自滿意。這孩子,不枉費他喬閣老親自手把手教他,真是出息了。
龍瑾天對於顧三公子的表現也極為滿意,當下再次坐下。「不愧是喬閣老的門生!」
「皇上過獎。」雖然琉緋出風頭,他喬閣老的面子上也有臉面,但在萬人之上的皇上面前,還是應當不矜不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