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若孔孟在世,必然愧殺表妹也 文 / 宋語妃
草草用過飯,柳眉妝便動身前去府衙。馬車一路搖晃得厲害,不禁讓她有些難受。到底是個少爺出身,以前沒做過什麼事兒,這趕馬車的功夫,半點也不到位。
憋著胸口處一股子鬱悶,柳眉妝伸手將右側小窗的簾子掀開。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才感覺舒服不少。抬眸看了一眼前面悶頭駕著馬車的柳若楓,倒霉催的,這還真是給自己找罪受。早知道她就去找個車伕得了,免得找柳若楓這廝給自己駕馬車,還得憋一肚子鬱悶氣。她還是頭暈一次覺得,這坐馬車也會不舒服,而且還只有半個時辰的路程。
「表兄怕是以前沒曾趕過馬車吧?」
坐在前方的柳若楓聞言,當下恍若根本未聽到一般,悶著張臉繼續向前而去。她倒是好意思問出口,哪有這樣的表親?不知道對表親以禮相待,反而是讓他一個堂堂男子漢給她趕馬車,明明知道稱呼一聲表兄,卻絲毫沒有顧念半點表親情分。這事兒,也就她能夠做得出來。
柳眉妝心知柳若楓的心思,她也曾聽柳若楓風流之名,又是曾經的舉人,想必才華定也是不差的。再加上,以前又是一個大少爺身份,讓他給她當車伕,的確是屈才了些。
「難道說表兄近日身體不適,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柳公子一口一個表兄相稱,卻未一點做表妹的對表兄該有的敬重,在下實在是無話可說。若孔在再世,必然愧殺表妹也。」
這世上豈有如此的道理!他柳若楓也好歹是讀過聖賢書之人,如今竟然淪落到給一個女子做馬伕,豈能甘心!而且你柳大小姐一口一個表兄的,你可曾有半分將我這個表兄放在眼裡?在揭穿了他的身份以後,明明知道他是她的表兄,可卻將他放在綢緞莊裡做一個夥計。他不是不服氣,自古以來,虎落平陽被犬欺的例子並不少見,比他下場淒慘之人也是多不勝數,這一點他必須承認相比之下他的下場的確是好多了。只是有幾分看不慣這女子罷了,是個禍水就算了,你還話多,哪有半點秋水伊人的嫻靜知禮!
「那表兄你呢?明知道柳若楓這個名字會給我帶來殺身之禍,你還置我的性命於不顧。你倒是說說,當時你在計算這一步的時候可有念著我是你表妹的這點情分?」
柳眉妝一笑,言語間卻是道不盡的悠閒,哪裡來半分疾言厲色、深痛惡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是在說書呢。
她都沒有對柳若楓趕盡殺絕,反而是這個表兄差點讓她成為了替死鬼。明知道馮文海知道關於柳若楓的存在,極有可能會威脅到她的性命,可是他卻能夠親眼看著她去死。試問,你柳若楓當時有顧念著那涼薄的親戚情分嗎?算起來,她很善良了。還能夠將一個差點害死自己的人放在身邊,給他找活計做,她柳眉妝已經算得上是大仁大義了。
柳若楓噤聲,被阻得啞口無言,只能悶悶的趕著馬車。他承認,他的確是動了冷眼旁觀的心思。他本以為馮文海會對柳眉妝這個冒牌的柳若楓下毒手,可是誰知道卻是沒有,反而還獲得了馮文海的欣賞與器重。這一點,對於他來說完全是始料不及。或許,這也是他這表妹命不該絕,反倒是在馮文海面前鋌而走險,混的風生水起。
不過,柳大小姐當初在救自己的時候不都是因為她要保全自己嗎?他們二人倒是有緣,因為柳若楓這三個字而聯繫到了一起,卻是不知,這前面等著他們各自的是陽光大道,還是生死殊途……
放下簾子,柳眉妝這一路上由於顛簸而鬱悶的心情好了不少。她還真就是不信了,這理虧的人還會有話說。況且,柳若楓也不是不講道理,不通情理之人。這點把握,她還是有的。
伸手拿過軟榻旁邊放著的暗色素花錦緞包裹,柳眉妝伸手將其打開,從裡面將這精心做成的賬本和昨夜得到的御制松花石龍馬硯台拿了出來。手流連在硯台邊緣,果真是一樣好東西。只不過,馮文海要這樣東西做什麼?她上次可是去過馮文海書房的,可是未曾發現這大人有什麼特別的喜好,估計唯一的喜好便是金銀財寶吧。而柳若楓家族被滅門的事情也沒有這麼簡單,若說要財大可直接搶走,何須增添殺孽?除非,這蜀川柳府的老爺必然也是猜到了什麼,所以才會慘遭被殺人滅口。
一路上二人悶不做聲,柳若楓看著前面的幾個官差當下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他來過這裡兩次了,分別是一去一回。去的是監獄大牢,回的是柳府綢緞莊。而記得是,這裡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握著繩索的大手,骨節分明,青筋畢露。眼中看似一灘平靜,實則暗藏洶湧,若可以,他真想衝進去殺了這罪魁禍首。
馬車停下,而這時卻走過一抹修長的身影。適時的一陣微風,撩起了柳眉妝馬車側邊的簾子,轉而便清晰的看到了那人的輪廓。
柳眉妝不敢動作,而是靜靜的看了一眼顧相宜,不敢發出聲響。現在這個時候,她可不能夠下馬車,要是被顧相宜看到,那她不就暴露了嗎?昨夜,她記得很清楚,顧相宜確實是去了穗安樓,若然沒錯,那一句』兩百萬『必然是出自他之口。摸索著這硯台周雕刻的淡淡花紋,昨夜,他也是為了這個來的?若不是顧三公子與陸子墨這二人頻頻叫價,想必如今這硯台肯定已經不在自己的手上了吧,也輪不到她的手上。
「少東家的,我們到了。」現在是在人前,他必然不能稱呼柳眉妝為表妹,且,他們之間可是有言在先的。感覺到沒任何動靜,柳若楓再次試探性的喊了聲兒。
「少東家的?」這馬車都停下半響了,她怎麼還磨磨蹭蹭不下來?
柳眉妝隔著縫隙看著顧相宜已經走遠了的身影,當下從馬車之中鑽了出去。
「跟著前面穿白色衣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