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 396.歸宗 文 / 琴台落雨
金絲楠木棺槨打開,看到裡面的情形,輕雲頓時悲痛欲絕。
兩人雙眼閉合,容顏依舊鮮活如生且祥和安寧,放在中間的兩隻手十指相扣,放佛真的只是睡著了一般,然而露在外面的肌膚赤紅如血,就連明黃的龍袍和鳳袍,還有冠冕鳳釵也紅得泣血,看著詭異而怵目驚心。
「爹,娘……」輕雲雙眼猩紅,立即奔了過去。
她原以為爹娘早已化作一堆白骨,沒想到竟然如此的鮮活如生。
「九兒,別碰觸他們,他們中的毒已經從內而外滲透,你碰了也會中毒!」冷逸急聲提醒道。
輕雲伸出的手在離兩人面部幾寸的地方猛然頓住,一雙素手想要觸碰爹娘的臉龐,卻顫抖著伸不出去,最後緊握成拳,漸漸越握越緊,白皙掌心中滲出絲絲鮮紅血跡,也猶未可知,晶瑩珠淚簌簌而落,聲音發顫而哀痛:「他們,他們……」
「先皇后中了絕塵宮的噬魂,中了此毒的人剛開始並沒有任何反應,半個月後每天全身猶如萬蟲撕咬般劇痛難忍,偏偏表面沒有一絲損傷,三個月後肌肉腐爛而死,屍骨漸漸變成淡紅色,六年後紅似烈火,凡是碰觸到中毒者的人也會同樣如此,而噬魂最毒的就是,毒入血液後就算換血也無濟於事,且無藥可解。」
想到先皇后每天都要承受那樣生不如死的劇痛折磨,冷逸就萬分悲憤和惱恨,對九兒讓林雨棽死得那樣輕鬆也有些不滿意。
「好在先皇后熟知絕塵宮的各種秘毒,雖無法解除身上的噬魂,但卻控制了毒性蔓延,在先皇找到先皇后時,依然活著且容顏未損,只是每天要承受病痛折磨;
後來先皇遍尋名醫,終於尋到一位世外奇人,那人將秘毒集中在先皇后的左手上,割下先皇后左手的同時給先皇后服用了秘製的丹藥,先皇這才可以碰觸到先皇后,從而有了九兒你;
你一歲時,先皇后毒發身亡,碰觸過先皇后的先皇也中了毒,因為先皇后服了那個奇人的丹藥,噬魂經由先皇后在你體內變化為寒毒,卻不易傳染,而我們安葬先皇和先皇后都帶著特製皮手套,故而才沒有中毒;
凌楓給先皇和先皇后服了特殊藥物,又同樣在屍身上塗抹了特殊藥物,這才讓先皇和先皇后完好如生。」
所有的人俱是驚秫駭然。
皇兄和皇嫂本該是這世上最尊貴最幸福的一對佳偶,可因為某些緣由被迫遠走他鄉,最後雙雙早逝,尤其是皇嫂那樣溫柔賢惠又深明大義的人,對她也極為疼愛關懷,卻承受了常人所不能忍的折磨,靜心師太如何能不驚怒惱恨又心疼?
看到母親果然缺失了左手,輕雲頓時淚流滿面,悲痛得無法自持。
難怪十幾年過去了,爹娘依然容顏不改屍身不腐,原來是父皇做了特殊處理。
而她雖早就料到娘親中了毒會很難受,可沒想到生前竟遭受如此非人折磨,罪魁禍首林雨棽卻……
此時此刻她有些後悔,只是既承諾了芷嵐,她就要言而有信,不過,她絕不會輕易就放過了林雨棽!
眨了眨眼斂去眼中酸楚的淚水,輕雲婉拒暗衛們的好意,拿過藍玨手裡的特製皮手套戴好,輕輕描繪著爹娘的容顏,渾身瀰漫著讓人心酸愴然的悲痛氣息。
片刻,輕雲蓋好棺槨,因事關重大且走得匆忙,輕雲只帶了藍玨和龍影等暗衛隨行,連韓太傅和護國侯都沒通知,同暗衛們小心將安放司馬晟瑞和慕清伊的棺槨從墳墓裡抬出,然後輕輕放置於準備好的馬車上。
「爹,娘,我們回家!」
深深環視著承載了爹娘最後時光的望回谷,輕雲淚水迷濛的眼瞳裡有著讓人看不清的情緒,翻身躍上駿馬,右手一揮,一行人如來時一般悄然趕往京城,通過連接落霞宮的那條暗道進入皇宮。
宸佑宮,惠文帝未成年前居住的宮殿,如今停放惠文帝靈柩的靈堂。
紅琥接到輕雲等人回宮的消息,於是和綠珀藉故支走了守靈的宮婢和太監們。
暗衛們將裝有凌楓和語妃衣冠的金絲楠木棺槨移到偏殿裡,然後替換了安放司馬晟瑞和慕清伊的棺槨。
紅琥和綠珀雖心有疑慮,卻知道不該問的不問。
綠珀伺候輕雲換了一身孝服,紅琥則指引其他的人去另一個偏殿同樣換上了孝服。
點燃了供香,綠珀恭敬地雙手呈給輕雲,輕雲接過來三拜後插*入香爐裡,接著跪在正中的蒲團上,靜心師太和冷逸跪在她左右,藍玨和紅琥等人則跪在後面。
抬頭望著肅穆冰冷的棺槨,輕雲猩紅雙眼淚水簌簌而落。
爹,娘,我們回家了!
娘,請原諒女兒的私心,沒有將你的身份公諸於眾,讓你以皇后的名義名正言順跟爹合葬皇陵,對不起!
「冷叔,煩你傳旨鳴鐘並派人通曉各個郡縣先皇駕崩之訊息,同時昭告天下追封語妃為孝恭仁皇后,令欽天監擇一吉日舉行先皇和先皇后,也是父皇和語妃的大喪之禮,在此期間,三品以上官員和三品以上誥命夫人進宮守靈,舉國哀悼!」
內亂剛剛平息,輕雲就率人離開皇宮營救司馬睿和追剿張戀舞及絕塵宮餘孽,加上惠文帝遺命由輕雲親自主持其喪葬大典,故而之前司馬齊只是在宸佑宮設了靈堂,安排宮人日夜守靈。
雖然父皇和小福子仍然沒有找到,可是爹娘已經回家,且大喪之禮一日未舉行一日不能穩定朝野民心,她只能忍痛讓爹娘和語妃入土為安。
「遵旨!」冷逸點了點頭。
輕雲依舊望著棺槨,聲音黯啞中透著悲痛:「藍玨,即刻前去請慈寧庵的師太們,師太,煩你和其他師太們為先皇和先皇后,父皇和語妃做一場法事。」後一句話是對靜心師太說的。
「奴婢遵旨!」藍玨恭敬應下,隨即起身離開了宸佑宮。
而靜心師太低沉聲音隱含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就算九兒不說,貧尼也會誦經送他們最後一程。」
當年皇兄和皇嫂仙逝,她沒有見到皇兄和皇嫂的最後一面,一直深感自責歉疚。
如今能誦經超度皇兄和皇嫂的亡魂,也算彌補了她心裡的缺憾。
「你們都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雙手合十,輕雲閉上雙眼,挺直脊背跪立在蒲團上。
轉頭看向神情哀痛的輕雲,靜心師太生生嚥下想說的話,朝靈柩三拜之後,和冷逸等人離開了宸佑宮。
走到殿門口的龍影,忽然回眸深深看了輕雲一眼,黑眸裡蘊含著毫不掩飾的疼惜,片刻,瞬間隱匿於暗影之中。
偌大的殿宇中很快只有輕雲一人,無邊寂寥和憂傷慢慢攏上她的身心,緩緩睜開雙眼,酸楚淚水早已佈滿傷痛容顏,卻無聲無息,連雙肩都不曾顫動一下的那種流淚,反倒讓人見之痛惜到骨髓,至少隱藏在暗處的龍影便是此種心緒,奈何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痛她而痛,傷她而傷。
鐘響過後不久,司馬齊和司馬賢最先趕到了宸佑宮,默默地三拜之後跪在輕雲身後。
不一會兒,徐可馨和抱著麟兒的蔡婉婷,以及芷嵐和林翰,還有倖存的後宮妃嬪和皇子公主們也匆匆趕到,個個一身孝服,跪在靈堂兩側痛哭哀悼。
看到皇姑姑悲傷的樣子,麟兒乖巧懂事地待在母妃懷裡,粉雕玉琢的小臉皺了皺,眼中流出了淚水。
半個時辰後,接到旨意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員,以及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們也都相繼趕來。
一時間,整個宸佑宮,乃至皇宮和京城都籠罩著悲痛哀傷的氣息,京城裡家家戶戶懸掛白幡,禁止一切娛樂活動,以示對先皇和先皇后的尊重哀思。
七天之後,是欽天監選定的吉日,輕雲率領後宮的妃嬪和皇子公主們,以及滿朝文武大臣及其家眷護送司馬晟瑞和慕清伊的靈柩前往皇陵安葬,幾乎所有的臣民們都跪在街道兩旁,個個長淚滿襟,神情哀痛。
看著莊嚴肅穆的陵寢,輕雲憔悴面容一片淒涼,紅腫雙眼淚水迷濛。
「啟稟主子」舞影忽然走到輕雲身側,以只有她聽見的聲音道:「慕容清逸來了。」
輕雲聽罷神情一怔,繼而不露痕跡地順著舞影的眼神看過去,當看到藏在人群某處的那個人時,唇角揚起一抹細小弧度,滿含冷嘲和孤傲。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如今娘親都死了,無論慕容清逸再如何悲傷和悔恨,也換不回娘親,何必呢?
安葬好司馬晟瑞和慕清伊,輕雲遣散其餘的人,只留下司馬賢夫婦和麟兒,冷逸和靜心師太幾個人,吩咐龍影和紫衣衛護守在四周,然後揮了揮手,暗衛們抬著凌楓和語妃的靈柩緩緩走來。
「對不起六哥,六皇嫂,我沒有將語妃的衣冠塚葬在皇陵,而是葬在我為爹娘修建的陵寢裡,你們不會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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