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48.冷心 文 / 琴台落雨
屋中,墨炫一遍遍親吻著輕雲的手,充滿了悲痛和悔恨的聲音在房裡迴盪。
「夕顏,我錯了!我不該察覺到事情有異時,沒在第一時間告訴你,我不該明知皇上他們對你很重要,卻因為擔心你一時激憤會引發寒毒發作而選擇隱瞞!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奢望求得你原諒,只求你趕快醒過來,不管你打我也好,罵我也罷,我都甘心承受!夕顏,求求你,趕快醒過來吧!」
「夕顏,我知道我傷你甚深,你要如何懲罰我都可以,只求你不要不理我,不能不要我!沒有了你,我當如何存活下去?」
「夕顏,大家很擔心你,尤其藍玨他們,難道你就忍心他們因愧疚自責而以死謝罪麼?
「夕顏,如今皇上和你在乎的人生死不明,還需要你去解救,朝野內外動盪不安,還需要你主持大局去平息,難道你就忍心一直睡過去,不管不顧了麼?」
「還有麟兒,你那麼喜愛他,難道你就忍心他遭受奸佞虐*待和殘害麼?」……
低沉聲音黯啞而深情,喁喁低語飽含悲悔和乞求,聽得屋外的眾人黯然心傷,個個默默淚流。
藍玨,舞影和暗衛們齊齊跪在門口,人人臉上佈滿悲痛,自責,擔憂,決絕之色,若然輕雲再不能醒來,他們必然會如墨炫所說,以死謝罪!
此時的輕雲正陷入迷霧之中,四週一片白茫茫的濃霧縈繞,看不清前方,更看不到退路。
「夕顏,我可憐的孩子……」
一道溫和輕柔的聲音遠遠傳來,輕雲急切地反問道:「你是誰?」
「我們是你的爹娘。」
「爹?娘?」
濃郁迷霧中漸漸顯現出兩道欣長身影,中年女子眉目如畫,風華絕代,她身旁男子的容顏居然與惠文帝一般無二,俊美如斯:「對不起孩子,是爹娘自私沒照顧好你,害你受了這麼多的苦!」聲音充滿愧疚和無奈。
疾步奔上前撲向女子懷裡,想要感受從未有過的母愛,誰知輕雲驚奇地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穿過了女子的身子,根本觸*摸不到女子,不由焦急慌亂起來:「怎麼會這樣?」
「孩子,我們和你已陰*陽兩隔,你自然觸*摸不到我們!」女子歎息道。
「陰*陽兩隔?!」噬骨劇痛瞬間席捲了輕雲,兩行清淚簌簌而落:「我只要你們,不要陰*陽兩隔!」
「看到凌楓和冷逸把你照顧得這麼好,我們也安心了!」女子溫暖笑容裡有著一絲釋然。
「凌楓?」
看了看跟父皇容顏無異的中年男子,輕雲彷彿猜到了什麼,卻又覺難以置信,正要開口詢問,耳畔適時傳來一道慈愛而熟悉的聲音:「九兒……」
順著聲音轉過身去,只見不遠處父皇和冷叔神情殷切地看著她,兩人身側站著所有親人和朋友,語妃懷裡的麟兒黑黝黝大眼睛晶亮如星辰,伸出胖乎乎的雙手要她抱,輕雲眼中一熱,腳步生風走上前想接過麟兒。
沒想到一群蒙面黑衣人突然從天而降,手中寒光凜冽的兵刃無情揮向父皇和所有親人,以及朋友們。
一時間,慘叫聲,廝殺聲不絕於耳,眨眼就血流成河,屍骨成山。
遠處司馬淳,林秉權和林雨棽面目猙獰,大聲地得意狂笑。
輕雲心痛如絞,發瘋似的衝上前想解救父皇和所有親人朋友,卻徒勞無功,眼睜睜地看著父皇和所有親人朋友被殘殺殆盡,眼睜睜地看著爹娘七竅流出黑血,中毒而亡,眼睜睜地看著奸佞們最後放火焚屍滅跡,失聲悲慟嘶吼:「不!不要!不要……」
「孩子,這裡不屬於你,快回去吧,記得好好活著!」耳畔一遍遍迴響著母親的叮嚀。
「不!不要走!不要離開我!」眼看著所有親人全都消失無跡,輕雲重重跪在地上,絕望和痛苦充斥著她的身心,淚流滿面:「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拋*棄我?為什麼你們都不要我?為什麼?……」
又是一天一夜過去,輕雲依然沒有甦醒的跡象,愁雲慘霧籠罩在眾人心頭。
而緊閉的房間裡,墨炫悉心照顧著輕雲,洗臉擦身,喂參湯,訴衷腸,深情而執著,彷彿輕雲只是睡著了,很快就會醒來。
子夜時分,萬籟俱靜,皎潔月色透過敞開的窗戶照進來,輕灑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如水清輝縈繞著兩人,朦朧而溫馨。
正如常跟輕雲喃喃私語的墨炫,驀地聽見她突然哀哀欲絕的詰問聲,不由得眸光一亮,神情專注地看著愛人,但見她睫毛輕顫,眼角有淚水溢出,於是激動而柔聲道:「夕顏,你醒了麼?」
須臾,輕雲果然睜開雙眼,只是目光迷離,表情呆怔。
漸漸地輕雲的目光變得清澈澄淨,看著面前一張放大的容顏,憔悴清瘦,顯得一雙眼睛格外突出,下巴竟還長出了短短的黑鬍子,一時間,認不出是誰:「你是?」喉頭微疼,聲音沙啞。
「夕顏,你醒了!」緊緊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感受著她溫暖而熟悉的溫度,墨炫隱忍多時的淚水奪眶而出,欣喜而狂放,彷彿整個世界突然明亮燦爛起來,彷彿所有陰霾都蕩然無存:「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辰……墨炫?」
看著從未如此頹廢的墨炫,輕雲忍不住有些心疼,可想到他的欺瞞,想到夢中同樣遠離她而去的親人朋友,不禁硬下心腸,掙脫被他握住的手,仍有些蒼白的容顏清冷淡漠,聲音乾澀疏離道:「你怎麼會在這裡?藍玨呢?」
「藍玨他們守了你四天四夜,太累了,我讓他們去休息休息。」
輕雲的疏冷,讓墨炫心如刀割的同時也倍感失落,但她終於甦醒過來比什麼都重要。
只要她好好活著,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再次進駐她的心,重續前緣。
不忍看到墨炫瞳眸裡的深情和落寞,輕雲閉上雙眼,表情平靜中透著拒人千里的冷漠:「我累了,你走吧。」
「夕顏……」
「本宮不想見到你,出去!」
雖然墨炫很想陪著她,但見她態度如此決絕,且剛經歷生不如死的寒毒折磨身子必然虛弱,加上他隱瞞那大事傷了她的心,於是忍著心痛和失落,緩緩站起身,深深凝視了她片刻,輕手輕腳走出房間並緊閉房門。
仍然挺直脊背,垂首跪在屋外的藍玨等人看到墨炫走出來,個個目含期冀地望向他。
抬頭遙望著漆黑夜空裡的那輪孤月,墨炫刻意壓低的聲音黯啞而飄渺:「她醒了,你們去準備一下,明天啟程回京。」
眾人頓時欣喜若狂,藍玨和舞影互擁著熱淚盈眶,便是素來剛強的紫衣衛和暗衛們也忍不住默默落淚。
公主(主子)(九公主)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
不等墨炫吩咐,舞影擦乾熱淚親自帶人去告訴其他人這個好消息,而藍玨則率人準備回京事宜。
很快,屋外就只剩下墨炫一人,皎月輕灑,月色清冷如寒霜,孤傲如白雪,陣陣夜風輕拂,讓人心生淒涼蕭瑟之感。
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掌心劃出道道血痕,墨炫卻彷彿沒有感覺,只因心頭那看不見的傷已痛得他體無完膚,壓下喉頭湧上的一口腥甜,唇角扯出一抹自嘲淒楚的笑。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一門之隔,輕雲慢慢坐起身,背靠床欄,轉頭看著窗外的清冷月色,眼底充斥著濃得化不開的痛楚……
翌日,輕雲做了一番部署,然後帶著藍玨等人悄然離開興古郡,馬不停蹄地趕往京城。
原本歸心似箭的她打算騎馬可快一些,但這次的寒毒發作太過凶險霸道,又昏迷了五天五夜,幾乎傷及了她的根本,在眾人的堅持下,只能乘坐馬車。
查看著雲飛和龍影剛傳來的密報,輕雲眉頭越蹙越緊,眼底閃著疑惑。
醒來的第二天她便吩咐藍玨傳信雲飛和龍影,務必將京城的情形,尤其是父皇他們的消息盡快如實回稟,然而兩人傳回的密報卻避重就輕,關於父皇和所有親人的近況隻字未提,她心裡總有著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將密報交給藍玨,接過舞影遞來的清茶淺抿一口,輕雲漆黑瞳眸裡蘊含著懾人鋒芒,週身縈繞著清寒之氣,不經意瞧見藍玨欲言又止,不禁眉頭一挑:「什麼事?」
深邃如墨的眼神掃來,彷彿浩瀚無垠的大海般能吸取人的魂魄,藍玨心頭一震,看了一眼旁邊垂首沉默的舞影,躊躇半晌才吶吶道:「公主,墨公子……」
「別跟我提他!」冷冷打斷藍玨未完的話語,輕雲垂眸看著茶盞裡輕緩舒展英姿的茶葉,語氣淡漠清冷:「他與本宮沒有任何關係,以後有關他的事情不得在本宮面前提及!」
藍玨和舞影聽罷相視一眼,然後輕輕點了點頭:「奴婢(屬下)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