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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卷 340.畫像 文 / 琴台落雨

    「這裡是慕容家的別院,至於老奴口中的『小姐』……」如錦抿了抿唇,眼底有著掩飾不去的傷痛和思念:「姑娘想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就請隨老奴來吧。」不等輕雲說什麼,轉身往大廳的右側方走去。

    放下手中的茶盞,凝視著如錦的背影,輕雲凝了凝眉。

    雖然不明白如錦為什麼輕易告訴她這些秘密,但她敏銳察覺到,如錦看似對那人的恭敬中隱藏著怨恨。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也許從如錦這裡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最主要的是,她對如錦口中的小姐很好奇,更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彷彿割捨不掉的羈絆。

    緩緩站起身來,理了理好似量身定做的淡紫衣裙,輕雲眼底劃過一絲隱晦不明的鋒芒,跟上如錦的步伐。

    將布簾輕掛於旁邊牆壁的掛鉤上,一扇上了鎖的房門呈現輕雲眼簾,不禁眉頭一蹙。

    而如錦從衣襟內取出一把鑰匙開了鎖,然後推開緊閉的房門,逕直走了進去。

    入眼處,兩個顏色陳舊卻光滑乾淨的書架並列排著,書架上分門別類整齊地擺放著許多書籍,書架前一張寬大的書桌上有序地放著文房四寶和一疊澄心堂紙,硯台裡的墨跡早已乾涸,顯然很久未用,書架和書桌中間擺放著一張紫檀木椅,屋中牆上掛著幾幅裝裱精美的山水畫,雖有些褪色,卻依然光潔如新,房中也幾乎纖塵不染,輕雲眼底閃過一絲暗芒,舉步走到書架前,看著囊括了天文地理,人文風俗,史書雜記……心中暗歎:看來這位主人甚是博學多聞。

    已打開書房內一道小門的如錦見輕雲沒有跟來,反而停駐在書架前,那瀏覽書籍的神態,娉婷玉立的側影,在透過敞開窗戶照進來的夕陽餘暉映襯中,顯得如夢似幻,偏又淡雅如風。

    如錦眼前不由閃現出曾經的畫面,還記得那個時候,小姐也是如這般站在書架前專注地翻閱著書籍……

    屋中太過靜謐無聲,連一絲呼吸都感覺不到,輕雲心念一動,微微側目,瞧見如錦神情恍惚,彷彿正回想著什麼,清秀臉上氤氳著思念和傷痛,於是輕聲問道:「如錦,你不是要帶我去見你家小姐麼?她在哪裡?」

    清潤好奇地聲音傳入耳畔,如錦陡然回神,臉上的異樣神色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平靜溫和,隱約還透著一絲複雜情緒:「老奴的小姐就在這裡面,姑娘進來一看便知。」伸手推開了那扇緊閉的小門。

    輕雲沒有多想,緩緩移步越過站在小門邊的如錦,緩緩進入室內。

    透過牆上的一扇小窗,可見僅容六七個人的小屋正中,一張木桌上擺放著四個靈位,正中一個靈位上寫著『先考慕容振華之靈位』,右邊一個寫著『先妣慕容岳氏淑惠之靈位』,左邊一個寫著『先賢妻慕容顧氏清蓮之靈位』,還有一個是空白,屋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香燭之氣,而左邊牆上掛著三副一男兩女的肖像圖。

    最邊上那副肖像圖之中的女子,如墨柔亮的秀髮挽成如意髻,發間斜插一支鑲嵌珍珠碧玉步搖,膚色晶瑩如玉,頰邊梨渦隱現,唇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一雙清目澄淨而祥和,一襲淡紫色衣裙顯得整個人淡雅溫婉,縱使畫卷年代已久,依然能看出女子年輕時如何的風華絕代。

    深深凝望著那位絕代佳人,輕雲神色動容,漆黑眼瞳裡沉靜如水,心裡莫名浮起一絲無法言說的漣漪。

    她曾見過父皇珍藏於明德殿密室裡,僅有的一副先母畫像,父皇說過,她雖承襲了先母所有的優點,但容貌只象先母六七分。

    而眼前這幅畫像裡的女子跟她先母長得如此相像,確切的說,她的容貌更神似圖中的女子,就連頰邊的梨渦都如出一轍。

    緩緩上前,伸手仔細輕撫著圖中女子的輪廓,輕雲眼瞳迷濛而深邃,雙唇微微翕動,聲音黯啞而飄渺空靈:「慕容顧氏清蓮,慕容顧氏清蓮,呵呵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兩行清淚悄然劃過臉頰。

    看著渾身突然縈繞著一股清愁的輕雲,如錦面色微變,眼底閃著疑惑和深沉:「姑娘這是怎麼呢?」

    「我沒事。」聽得如錦詢問,輕雲忙斂去煩亂哀愁的情緒,掏出絲帕悄然拭去眼角淚水,故作平靜道:「這圖中的女子可就是你家小姐?」

    拿起桌上的香點燃,然後遞給輕雲,如錦後退一步,這才輕輕點了點頭:「是的!」

    接過如錦遞來的焚香,輕雲跪在桌邊的蒲團上,恭敬地磕了三個頭,接著親手將焚香插*進桌上的香灰壇中,又緩步走到畫像前,凝望著那女子,輕聲道:「如錦,你家小姐仙逝多久呢?」

    「三十多年了。」如錦低沉的聲音明顯中透著思念和悲痛。

    「你家小姐是怎麼仙逝的?」

    這一句話深深觸動了如錦的心弦,忽而面對靈位重重跪在蒲團上,低聲地悲慟哭泣,聽得人肝腸寸斷。

    良久之後,如錦才止住了哭泣,哽咽著將自家小姐短暫的一生告訴了輕雲,說到自家小姐遇害的經過更是悲憤怨懟,甚至咬牙切齒,那模樣彷彿要將那賊人生吞活剝一般。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先出去吧。」雖然如錦掩飾得很好,可輕雲依然敏銳聽出了她言語中隱藏的意圖,不禁眉頭緊蹙,眼底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暗芒。

    如錦還想說什麼,但見輕雲似乎有些不耐地揮了揮手,只得生生將滿腹話語嚥下,緩緩站起身來,深深看了一眼輕雲傲然清絕的背影,垂首離開了小屋並關閉房門。

    深深凝望著圖中的女子,輕雲喃喃低語道:「如錦想借我的手除掉那個人,你也希望如此麼?」

    退出小屋的如錦臉上已然沒有了剛才的悲痛之色,反而是入骨的怨恨和陰戾,眼睛裡閃著得意和算計。

    「你為何要這樣做?」

    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頓時嚇了如錦一跳,轉身,看到佇立在書房門口的中年男子,不由臉色一沉,咬牙道:「他該死!」

    男子歎息一聲:「他悲痛了這麼多年,也悔恨了這麼多年,你又何必如此心存執念?」

    「悲痛悔恨有什麼用?能讓夫人活過來麼?」如錦瞳眸戾沉,眼底壓抑多年的火山風暴彷彿一下子溢出海面,渾身迸發出森寒噬骨的戾氣:「還有小姐,可憐小姐才剛剛出生一個多月就……如果不是他,夫人不會慘死!如果不是他,小姐也不會至今生死不明!你說,他是不是該死?可惜,這麼多年我都殺不了他,不能給夫人和小姐報仇,是我無能,我對不起夫人和小姐!」

    想到溫柔賢惠卻無辜慘死的夫人,還有乖巧可愛的小姐,男子眸光一暗,依然俊秀的臉上佈滿了悲涼:「你怎麼就能篤定那位姑娘可以替夫人和小姐報仇?」

    「直覺!」眼見男子一臉懷疑,如錦低聲神秘道:「難道你沒覺得這位姑娘跟夫人很神似麼?」

    「你的意思是……」

    「我第一眼看到這位姑娘就覺得莫名親切,尤其是她氣質淡雅清華,面對如此境遇依然淡定從容,看到她,我總像是看到夫人一樣,最重要的是,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老爺帶到別院來的人,足見她跟老爺關係非同一般,我敢肯定,她絕非是尋常之人。」

    「即便如此,她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已,怎麼可能殺得了他?別忘了,他可是武功高強。」

    「你想得太簡單了,既然這位姑娘不是尋常之人,那麼她的身份必定不凡,才能養成她這樣淡定從容的氣勢,背後自然也就有著強大的勢力,想必她自有辦法殺了他!」如錦清秀臉上一片狠戾:「就算是最後這位姑娘殺不了他,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任何損失,不是麼?」

    男子略微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不過你還是要謹慎些,以免他覺出端倪,到時候後果可想而知。」

    「縱使他覺出端倪又如何?他能殺了我麼?」如錦明顯的有恃無恐。

    眼見如錦沉*迷於即將為夫人和小姐報仇的興奮中,男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是化作了一聲歎息。

    屋外腳步聲漸漸遠去,將兩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輕雲,漆黑瞳眸裡慢慢浮上一層氤氳,好似一池深不可測的湖水,深邃而神秘,微揚唇角噙著一抹諱莫如深的冷笑。

    夜已三更,如墨蒼穹裡一輪皎潔圓月高高懸掛,偌大的別院裡只有幾盞燭火搖曳,與夜空中圓月和閃爍的幾點疏星相映成輝。

    取過衣架上的外衣,輕雲看了一眼軟榻上呼吸均勻而安眠的如錦,輕手輕腳走出房間,遙望著天上的明月,心頭泛起愁思,陣陣輕拂的夜風中忽然飄來濃烈的酒香,醇厚而辛辣,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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