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299.燈節 文 / 琴台落雨
聽得墨炫調侃,楚雲翊驟然回神,狠狠瞪了墨炫一眼,然後看著輕雲急切解釋道:「小雲,我……我不知道那人是女子,我……」
自他懂事起,只想著謀奪皇位將曾經傷害過他和母妃的人踩在腳下,從不曾跟任何女子接觸,便是對奶娘也不親不疏,愛上小雲後,更是連看都不看別的女子一眼,剛才那種情況,他整個人都呆住了,哪還有心思分辨那人是男是女?
「雲楚,先看看你可少了什麼東西沒有?」輕雲笑了笑提醒道。
「你是說……」楚雲翊一怔,雙手下意識摸了摸週身上下:「我的錢袋子沒了,剛才那人是小,偷!」
誰知輕雲搖了搖頭:「那人雖然一身破衣爛衫,像是從泥土裡滾過一般髒污得幾乎看不出衣裳的顏色,且頭髮凌亂,臉上也有些髒污,但眉眼間頗有幾分清雅靈氣,我覺得不像是那種人。」
「清兒不但知道她不是男子,還看出她身份不一般,果真是觀察入微,心細如塵。」墨炫誇讚道。
嗔了墨炫一眼,輕雲對楚雲翊道:「我看她要麼是因為好玩,要麼是另有原因,反正只是身外之物,不必跟她計較,我們進去吧。」說完,轉身往酒樓內走去。
別有深意地看了看楚雲翊,墨炫妖媚眼底閃著魔魅精芒,隨後緊隨輕雲而去。
凝著輕雲的背影,楚雲翊眸光明暗不定,心裡既盼著小雲會因此生氣,又怕小雲生氣,如果小雲生氣說明她在乎他,可小雲真的生氣,甚至不理他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補救,現下小雲面色平靜,根本看不出是否生氣,愈加讓他心裡沒底。
看到輕雲三人進來,雖容顏平凡,衣著樸素,可渾身自有一番清貴之氣質,掌櫃立馬從櫃檯後走出來,笑容可掬迎上前來問道:「請問三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
瞧見輕雲無名指上那枚晶瑩剔透的玉戒,掌櫃眸光一亮:「三位客官樓上請!」隨後引領著三人來到三樓的貴賓房內,躬身行禮道:「小人駱玉林見過小*姐,東家早有密函,小*姐在梁國期間的安全由燕京(梁國國都)香滿樓掌櫃章驊負責,所有人等一律聽候小*姐命令。」
「辛苦你們了。」輕雲笑著點點頭:「我們只在這兒住一夜,明晨就會啟程前往燕京。」
「是,請小*姐稍等片刻,小人這就去安排酒菜。」駱玉林恭敬道:「今兒正好是一年一度的河燈節,晚飯後小*姐可以去伊瑪河放河燈。」
「河燈節?」
「嗯!跟我國的乞巧節差不多,每年今日城中百姓都要到城外的伊瑪河邊,將河燈點燃放入河水之中,讓河燈隨河水向東漂流,虔誠地向天祈禱,以求福壽安康,未成親的男女們,或將河燈放入水中祈求天賜良緣,或是見到心儀之人後把手中河燈送於對方,以表達傾慕之情,聽說因此促成了不少好姻緣。」
輕雲三人不止一次來過梁國,卻還是第一次聽說常山的河燈節,墨炫有了幾分興致:「這麼神奇?不知是何時傳下的習俗?」
「聽當地老人們說,梁國始*皇就是因為遇見了正放河燈的始皇后,從而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話,這個風俗也由此傳承下來。」
「是不是真的放了河燈,就能福壽安康,天賜良緣?」
「據說只要虔心祈禱,自有天意護梁國百姓家宅幸福美滿。」
楚雲翊忽而問道:「要是對方不接受河燈怎麼辦?」
「那就祈求來年再尋得好姻緣。」
「這樣啊。」楚雲翊微微垂下眼簾,掩飾去眼底的失望和惆悵。
眺望著窗外風清雲朗的天宇,聽著街市上傳來的喧鬧聲,輕雲面色靜謐如潭水,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吃過晚飯天色尚早,輕雲四人出了落雲樓,一邊觀賞街道兩旁的花燈,一邊慢慢往伊瑪河走去。
一路上到處掛滿各種各樣的花燈,人潮湧動,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甚是熱鬧。
「清兒,你看那盞花燈……」
輕雲聞言,順著墨炫手指的方向看去,右側一個攤點掛滿絢麗多彩的諸多花燈之中,一盞狀似曼珠沙華綻放的花燈格外引人注目,花瓣不是尋常的血紅,而是淡淡的藍,花*心中燃著一隻小巧的紅蠟燭,整個花燈泛著紅藍螢光,給人一種簡約大方又神秘的感覺。
輕雲點點頭:「確實不錯。」曼珠沙華是她母親的最愛,也是永遠刻在她心頭的硃砂痣,見一次就痛一回。
斂去淒然哀愁的心緒,輕雲走到那個攤點前,指著那盞花燈說道:「老闆,給我那盞花燈。」
「好勒。」攤主一邊慇勤應下,一邊去取那盞花燈。
一個身材嬌小的人忽然竄到輕雲身旁,撩起她的披風整個兒包住自己:「有人追我,請讓我躲一下。」
搖了搖頭示意墨炫三人不用聲張,轉眼,果然看到左側如潮的人群中有幾個人快步穿行,同時東張西望,明顯是在找什麼人,雖穿著普通衣裳,卻個個步履穩健,一看就是練家子,輕雲秀美微蹙若有所思。
等到幾人走遠,輕雲淡淡道:「他們已經走了。」
話音落下,藏在披風裡的人小心地露出小腦袋四下張望,確定那幾人真的走遠了,這才拿開裹著身子的披風,略有些髒污的小手拍著心口,長長鬆了口氣:「還好沒被抓到。」
似曾相識的聲音傳入耳畔,楚雲翊一怔,繼而低喝道:「原來是你!」
一身破衣爛衫,頭髮些許凌亂,臉上髒得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赫然是白天撞進楚雲翊懷裡的那個女子。
顯然女子也認出了輕雲等人,剛想要拔腿溜走,誰知楚雲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不會又偷了那幾人的錢袋,所以才被追趕吧?」
「我是……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什麼偷不偷的說得真難聽!」女子雙眼一瞪,然眼底明顯閃著心虛。
「不問自取視為偷!」不知是因為白天輕雲的平靜,讓他至今心頭沒底,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楚雲翊就是怎麼看這女子怎麼不順氣:「朗朗乾坤,你竟公然屢次行竊,走,我這就將你送交官府!」
「不!」女子下意識地喊了出來,又一下子止住了話,接著掩面聲音哽咽道:「我已經三天三夜沒吃過一口飯了,完全是迫於無奈才拿了你的銀子想買幾個饅頭吃,而且我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我上有八十歲的老奶奶,下有好幾個還未長大的弟弟妹妹,請你不要把我送交官府,我若是進了官府,他們沒有了我這個頂樑柱……」
聽得女子滔滔不絕的訴苦,墨炫嘴角直抽搐,舞影低垂著頭,不過雙肩抖得有些厲害,縱使楚雲翊修養再好,也聽得額頭青筋突突直跳,而輕雲已接過攤主遞來的那盞花燈,淡淡地掃了那女子一眼,淡淡道:「我們走吧。」說完,提著花燈舉步往城外走去。
剛才那幾人一看就不是尋常人,他們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失竊之故,還有這女子口齒伶俐且氣質清靈,想來身份不簡單,自己幾人只是來參加梁國太子大婚,沒必要招惹什麼是非。
看了看依舊還在長篇大論的那個女子,三人搖頭感慨,沒想到她年齡不大卻如此能說會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聽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女子放下掩面的手,略有些髒污的臉上既無半分淒苦,更無一絲淚痕,看著被三人有意識護在中間的輕雲背影,澄淨大眼中閃著狡黠之光,隨即快步追上四人,擠開左側的楚雲翊,自來熟地扯著輕雲的披風:「我叫鈴兒,請問姐姐叫什麼名字?」
輕雲不予理會。
彷彿絲毫沒有察覺到輕雲的疏離,名叫鈴兒的女子繼續問道:「姐姐,你們這是要去伊瑪河放河燈麼?」……
「看樣子姐姐不是梁國人?」……
「姐姐到梁國遊玩麼?」……
「難道姐姐是來參加思……本國太子的大婚典禮?」
停下腳步,輕雲微微側目直視著鈴兒的眼睛,目光如汪洋大海般深邃如墨,直看得鈴兒心裡直髮楚,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姐姐怎麼這樣看著我?是不是我臉上開花呢?」
輕雲不置可否,收回目光繼續往城外走去。
鈴兒見狀神情一怔,繼而幾步追上輕雲,嘴裡喋喋不休道:「太子大婚沒什麼好看的,還不如遊覽一下本國的山水名勝,我對本國許多地方都很熟悉,乾脆我給姐姐當嚮導,如何?」
輕雲還沒說什麼,身旁忽然傳來一道驚異聲:「咦,那不是太子和太子妃麼?」
幾人隨即停下腳步,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只見幾十名訓練有素的侍衛護著一男一女緩緩走來,原本熱鬧喧嘩的街市也驟然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