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146.失控2 文 / 琴台落雨
沖天火光中,一道白色身影猶如鶴翔九天般騰空而起,然後緩緩降落,墨發飛揚,白衣蹁躚,頭上是清冷月色輕灑,疏星點點閃爍,可不就像從月宮中下凡的神仙麼?
翩然落在輕雲的面前,墨炫深深凝視著滿是晶瑩淚痕的臉上無一絲表情的她,笑容溫暖而乾淨明媚:「清兒,我平安無事出來了!」整個人神采奕奕,絲毫沒有半分狼狽和傷痕。
眾人以為之前那樣擔心墨公子的九公主,看到墨公子平安必然會很高興。
而墨炫雖沒奢望她會激動得當眾撲進自己懷裡,以示對自己劫後餘生的慶幸和關心,起碼也會喜極而泣,或者責罵自己的膽大妄為。
誰知輕雲始終面無表情,接著一語不發轉身絕然離去。
逐月和舞影同情地看了笑容凝滯臉上的墨炫一眼,緊隨輕雲而去。
這出人意料的變化,讓眾人一時目瞪口呆,個個猶如泥像般呆立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九公主因為墨公子情緒都那般失控了,怎麼這會兒卻話也不說一句就走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似有所悟的墨炫疾步追上渾身瀰漫著清幽漠然氣息的心愛人兒,刻意壓低的聲音中透著討好和歉意:「夕顏,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你的勸阻及時離開,害得你擔驚受怕,我保證以後一定對你言聽計從,你說東我絕不往西,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努力掙脫被墨炫緊握的手,輕雲看也不看他一眼,逕直坐上逐月駕馭的馬車往縣衙而去。
看著揚塵而去的馬車,墨炫既著急又心喜。
夕顏越是這樣冷淡越說明她心裡在乎他,否則也不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這次冒險能探知夕顏的心意倒也值了,於是乎墨炫唇角的明媚笑容愈發魅惑如斯,一聲口哨喚來坐騎緊緊追趕心愛的人。
司徒璟昱微垂著眼簾不知在想什麼。
而樓海陽看了看緊追輕雲而去的墨炫,他不信世上有神仙,不過墨炫能從那樣的絕境全身而退,看來功夫已是登峰造極,瞧見周圍眾人還一副呆怔的模樣,暗暗歎了口氣,九公主說走就走,留下這一大攤子事,也只有他和璟昱收拾了。
思及此處,樓海陽有些擔憂地看了司徒璟昱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指揮將士們處理善後事宜,好在火勢和爆炸並未波及周邊的住戶,損失倒也不大。
縣衙廂房中,輕雲手捧著一杯熱氣裊裊的清茶靜默不語。
還沒大刑伺候伍啟元就主動供出了私自賣官給他的那名官員,以及指使陰風寨殺良冒功的右威衛將軍。
輕雲立即命令段方鴻率軍連夜捉拿那兩個禍國殃民的朝廷敗類,同時破格擢升柳書傑為永興縣縣令,協助段方鴻按照伍啟元那個賬本所記載的名單,將一干涉嫌收受賄賂的人員全部緝拿歸案,一經查實後直接呈報惠文帝,由惠文帝親自裁決。
這一個驚魂之夜相信很多人都終生難忘。
原本慵懶斜靠著椅子扶手,眺望窗外夜色的樓海陽實在受不了屋中過度壓抑的氛圍,收回目光看向思緒不知飄向哪裡的輕云:「九公主這番大肆緝拿朝廷官員,就不擔心會引起朝野動盪不安麼?」
「任由這些禍國殃民的朝廷敗類存在,朝野更會動盪不安,百姓也會怨聲載道,長此以往豈非國將不國?」
「貪污受賄自古有之,豈是一朝一夕能杜絕的?」
「我知道這種事不能徹底杜絕,但我堅信,經此一番整頓清查,朝野上下必會深受震懾,加上朝廷堅持整肅官員風紀,那些官員們若是再敢罔顧法紀,就該掂量掂量後果了。」
「九公主這是要大開殺戒麼?九公主就不怕……」到底年輕,九公主不知道牽一髮而動全身。
司徒璟昱適時扯了扯樓海陽的衣袖阻止他繼續爭論下去,不管九公主做什麼,自己都全力支持,絕不許任何人說三道四,何況那些人本來就該殺!於是岔開話題問道:「九公主,俞鳳仙可有說出她的主子是誰?」
看到司徒璟昱掃來的警告眼神,樓海陽不以為意撇了撇嘴不再言語,在瞧見輕雲用手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寫了個人名,不禁眸光一閃。
「原來竟是他!」司徒璟昱眉宇間蘊含著冷冽和憤怒:「沒想到他不但指使俞鳳仙勾結陰風寨的賊匪殺人越貨,還派蘇靜茹設計混入我們當中伺機對九公主不利,簡直罪大惡極!」
輕雲微微搖了搖頭:「俞鳳仙的主子是他沒錯,不過蘇靜茹的主子是他也不是他。」
「九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樓海陽和司徒璟昱都疑惑不解地看著輕雲。
墨炫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忙開口說道:「夕顏的意思,蘇靜茹真正的主子另有其人。」自他從火海中出來直到現在,夕顏就不曾跟他說一字半句,甚至連個眼神不捨得給他,偏偏又沒合適的機會化解她的氣惱,以致他坐立難安。
「另有其人?」
輕抿了一口茶水,無視墨炫炙熱歉意的目光,輕雲淡淡說道:「他深知我不會輕易相信一個外人,而以他的心性手段必然是派人暗殺於我,又怎會愚蠢的捨棄一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暗樁,只為促使蘇靜茹設法混入我們當中?
還有,來福客棧一直是由俞鳳仙掌控,如果她手裡有燃油,大可像蘇靜茹一樣點燃燃油燒死我們便是,又何必多此一舉牽扯出陰風寨和伍啟元?很顯然她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
最重要的是,這種燃油在我國極其少見。
所以我斷定他派蘇靜茹等在我們必經之路上除掉我,可她背後的真正主子卻命她混入我們當中,目的並非是想殺我,反倒更像是伺機劫持我,誰知竟被俞鳳仙破壞了,最後不得不選擇與我們同歸於盡。」
「那這個幕後之人究竟是誰?劫持九公主又有什麼目的?」樓海陽仔細一回想也深覺輕雲言之有理。
往輕雲的茶杯裡續了水,墨炫靜靜說道:「據我所知,梁國和周國交界的深山裡有人曾發現過這種燃油。」
「會不會是阿木古郎?畢竟他自知給某些人提供大量的戰馬和兵器,不可能不引起我國朝廷的警覺和重視,因此趁九公主前往周國之際,派蘇靜茹伺機劫持九公主,既阻止九公主調查他,又以此要挾皇上,甚至挑起兩國紛爭?」
輕雲不置可否,她暫時也沒什麼頭緒。
「逐月,通知紫衣衛即刻趕往兩國的交界處,務必查清究竟是誰在挖掘這些燃油,若是不能阻止就毀了燃油。」
「夕顏是擔心有人將這些燃油用於戰場。」墨炫的語氣肯定,而不是疑問。
樓海陽和司徒璟昱聽罷神色劇變,尤其司徒璟昱深知這種燃油一旦用於戰場上,後果將不堪設想。
「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
輕雲深邃如墨的眸子裡閃爍著冷冽和沉鬱的鋒芒,她曾親眼目睹,冰瑩用這種燃油和一些特殊物質研製出一種殺傷力極強的武器,用冰瑩的話說,在這冷兵器時代,這種武器頃刻間就足以毀掉一座城池,何況是僅憑血肉之軀的軍隊!若是心懷不軌之人大量研製這種武器,到時候天下必然大亂!
「好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
瞧見輕雲眉宇間的倦色和深沉,司徒璟昱和樓海陽隨即行禮離去。
逐月和舞影想要伺候輕雲休息後再離開,卻被墨炫阻止,於是齊齊看向輕雲,見輕雲點點頭,這才回了隔壁的房間。
一把將輕雲緊緊擁入懷中,墨炫不顧她的掙扎埋首在她耳畔溫柔歉疚道:「夕顏,我知道錯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心裡很難受!」
「你難受,難道你就不知道我比你更難受麼?」之前壓抑的悲痛情緒讓墨炫一點就燃,輕雲不停捶打著他的胸口,壓低的聲音中滿是淒涼和激動:「你可知,當我看到你因為我而捨身犯險之時,我有多自責?你可知,當我看到你被熊熊烈火吞沒而我卻無能為力之時,我有多無助?你可知,當我聽見樓海陽要我節哀順變之時,我有多絕望?」淚流滿面。
前世,父皇突然駕崩,接著冷叔生死不明,幾位哥哥又被冠以謀逆罪名誅殺,然後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等到林月媚帶著禁衛軍來燒死她時,才驚聞這一切都是那個她深愛多年男人的陰謀詭計,驚聞父皇他們皆是因她而無辜喪命,那一刻,她是那麼的自責,無助和絕望!
今夜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她甚至恨不得殺了自己給墨炫償命!
任由輕雲捶打他,墨炫一手摟住她,一手輕柔拭去她臉上不斷溢出的晶瑩珠淚,心痛如絞。
撲進他溫暖的懷裡,輕雲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輕輕在她額頭烙下一記溫柔的吻,墨炫深情無限說道:「夕顏,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你感到絲毫傷痛和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