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9章 徘徊 文 / 天邊虹
書嫻盲目地被老媽牽著手在昏暗的迴廊中走著,腳下踩著的木板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響,在寧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地刺耳和心煩。已經如冬了,有些刺骨的夜風時不時掠過臉頰,吹得那被淚水泡過的皮膚生生裂痛,可這點痛遠遠比不上心中的疼痛。
無量師傅將兩人帶到了一間廂房的門口轉身說道,「兩位施主今晚就先將就在這裡住一晚上,這裡簡陋比不了其他,還望不要介意。」
老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師傅這是哪裡的話,我們怎麼可能會介意呢!再說,還要感謝你們能收留我們在寺裡住一晚上,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無量禮貌地回道,「施主客氣了,如果沒有別的什麼事,貧僧就先走了,等一會會有人送一些齋飯過來,用完之後請早點休息吧!」
老媽又連忙點頭道謝。
廂房裡佈置的很簡單收拾的也很整潔,房間靠牆處擺了一張床,上面鋪著白色的棉被,另外還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就再無其他的擺設。因為整個屋子都是木製的,再加上可能很久沒有人住過了,屋子裡有股淡淡木頭濕臭的氣味。窗戶是開著的,應該是為了通風。
剛坐在桌邊倒上一杯水,門外就有人敲門了。打開門一看,原來是先前攔人的那個小沙尼,只見他手裡托著齋飯臉色有些不自然,「師……師叔讓我給兩位施主送齋飯來,這菜是我們自己在後山種的,豆腐也是自己磨的,是無污染的天然食品。」
小沙尼有些忸怩地說著,生怕兩位客人吃不習慣寺裡的清湯素菜,聽說城裡人都喜歡無污染的綠色食物,就刻意地揀了那些新鮮詞兒說了出來。
書嫻看著他拘謹的樣子,定是還在為先前自己攔我們的事情不好意思吧!淡笑著從他手中接過了托盤說道,「謝謝你小師傅!辛苦了!」
小沙尼臉一紅便轉身一溜煙兒地跑開了,瘦小的身影一眨眼就看不見了,只留下一串「嘎吱嘎吱」的聲響在迴廊裡迴盪。
書嫻將齋飯放在了桌子上,轉身關好門後又坐回了桌邊。齋飯很簡單,只有一碟青菜和一碗豆腐湯再加上兩碗糙米飯,綠綠的菜葉很是惹人眼饞,只是自己根本就沒有味口,沒有心情去吃。
老媽整理好床之後走了過來,見書嫻那副懨懨的樣子說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這飯再怎麼也要吃一點吧!就算天塌下來,還有老媽頂著呢!」
書嫻心裡一酸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真的吃不下!老媽你自己吃吧!這麼晚了你吃完就早點休息,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書嫻!」老媽叫住了她一臉的擔憂,「有什麼事就跟媽說說,別一個人憋在心裡難受。」
書嫻笑了,笑看起來卻有些勉強,「老媽,我現在腦子裡很亂,想出去先理一理,理清楚了再跟你說吧!」說完便轉身打開了門,在掩上門的時候書嫻聽到老媽的一聲歎息。
依著老媽的性子很少會見到她唉聲歎氣,這次肯定是把她嚇壞了。從小到大,自己和老媽的關係不像是母女,倒像是一對無話不說的姐妹,小時候老爸工作忙沒有時間,自己有什麼心事都願意跟老媽說,她也不像其他當媽的那樣,擺著一副大人的樣子經常喝斥著自己的孩子不能這樣也不能那樣,從來不以一個大人的姿態來壓制書嫻。她會像一個閨中好友一樣給你出主意,以她的經驗之淡來講道理。就算是書嫻做錯了什麼,她也會讓書嫻自己知道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書嫻繞著迴廊漫無目的地來回走著,寒涼的夜風吹著讓她精神了不少。今晚是個無月之夜,天空黑得如同一個黑色染缸,連星星的那一點點光芒也染得找不到蹤跡了,壓抑的氣氛更讓心裡覺著難受,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書嫻走了好久也沒瞧見一處看起來風景怡人的地方,這青陽寺還真是節儉,都不捨得弄些花草樹木來裝飾一下。來上香的香客那麼多,交的香油錢也應該不少了吧!可回心一想,這裡可是佛門清靜之地,那能跟一般的清修雅園相比只圖安逸享受。自嘲地笑了笑,又挪動自己的那兩條腿向前走去,她停不下來,一停下就不得不想起軒、想起念兒。
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應該怎麼辦?應該回去嗎?書嫻歪歪地靠在了旁邊的一根柱子上,低頭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腕,沒了手鐲還能回去嗎?就算真吾師傅有辦法讓自己回去,那老爸和老媽他們又該怎麼辦,自己也捨不得丟下他們呀。光是自己睡了這三年的時間,都讓他們操心了不少,一下子老了那麼多,要是這一去真不再回來了,他們該有多傷心呀!
這就是讓書嫻左右為難的事情,一邊丟不開父母,一邊又捨不得他們。如果自己真的就那麼記不起那三年的事情也就這麼算了,可是老天卻偏偏不讓她如意,又把她生拉活拽地推入了糾結之中。
風就這麼時不時地吹著,帶動書嫻額前的碎發輕輕地飄動著,山上的夜很安靜,連蟲叫聲都少得可憐。
「施主,這麼晚了還沒睡呀?」
書嫻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真吾師傅,慢慢地轉過身看著他,迴廊上那淡黃的燈光幽幽地照在他身上的白袍上顯得有些不真實。
「師傅不也這麼晚還沒睡嗎?」書嫻努力做出平靜無浪的樣子,但明白他肯定知道所有的一切,心道他莫非是一位神仙?!
真吾和尚笑了笑,「老納每天都會做晚課、頌經,這不,剛剛做完路過這裡就看見施主一個人在這裡想事情,所以過來看看。」
書嫻直接問道,「師傅是不是知道我所有的事情?!」
真吾和尚眼光稍稍一滯笑道,「施主指的是何事?!」
「師傅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書嫻知道他在裝傻,只是希望他能給自己指點一下迷津,不讓自己這麼地為難。
真吾和尚捋了捋鬍須,雪白的鬍鬚在燈光下閃出晶瑩的光亮,比燈光還要亮。他慢慢地踱著步子走到書嫻的跟前說道,「施主,這世上的事都是有因果循環的,你之所以在三年前陰錯陽差地把靈魂付身於他人的身上,並不是什麼機緣巧合的事情而已,那是去完成你那輩子沒有完成的事情。本來你和他的恩怨已經盡了,可是師祖拗不過他,便又給你們續下了緣。」
書嫻吃了一驚忙道,「你所說的師祖是誰?他又是誰?」
真吾和尚平淡地說著,「想來你也記得當初四王爺跟你說過他曾拜過一位高僧為師的事情吧?」
書嫻點點頭,「嗯,他還說是那位高僧告訴了我的事情。」
「嗯,師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得德高僧,有著常人不知道的神力,他和四王爺命中有師徒之緣,所以才收了他為徒。」說到這裡真吾和尚慢慢地走到了迴廊之外,看了看四周說道,「這青陽寺原本是當年青楚國的國寺,是歷代青楚皇氏祈求佛祖保佑的地方。現在已經經歷了一千多年的風雲變化,這裡早就沒有當年那麼雄偉壯觀了。」
書嫻不禁感歎,難怪眼瞧得那些木工雕刻那麼的精貴,原來都千年前的古董啊!
真吾和尚轉過身看著書嫻,「一千多年了,青陽寺一直守在這裡,雖然樣子不復往日,但至少還在這裡。一千多年裡不知道遇到過多少大大小小的災難,大家都是拼了命咬了牙也要把這裡守住,有些時候甚至把生命都搭了進去也要把青陽寺給保存下來。施主知道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嗎?」
書嫻看著他那一直都是安然、平淡的眼神此刻變得激動了起來,眼底暗湧的情緒有些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來。這裡面難道有什麼重要的原因嗎?讓他們世世代代守著青陽寺不被世人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