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後宮 文 / 眠芍
仲夏午後,碧葉粉荷,夏風沁脾。我一邊喝著阿諾準備的清爽的薄荷降暑茶,一邊搖著手裡的團扇。心情大好。
「小姐就這樣趁公主和皇子睡覺溜出來若是讓皇上曉得了又得一番訓斥了!」阿諾幫我又倒了杯薄荷茶憂心忡忡道。
「阿郎整日廢寢忘食時為黎民百姓操心,哪裡會在意這些小事。幾個時辰的話,不要緊的。」我擺了手鬆鬆筋骨道。
「娘娘在這裡啊,讓奴才好找。皇上差人來傳話說一會來看望娘娘,這會怕是要到了,娘娘快回去吧。」宮裡的奴才急火火地跑來。
我瞥嘴「真是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會過來。罷了,你且去傳話,就說本宮身子不爽出來走走,不知皇上駕臨,這就回去。」
奴才請了個安風火火地退了。
還沒進宮,從走廊開始就跪了一大片人了。見我來了只是低聲請安不敢起身。「臣妾不知皇上駕臨,還請皇上恕罪。」
阿諾在我耳邊小聲道「小姐的模樣太懶散了,皇上怕是惱了。」
我抬頭看了眼坐在正位上這抿茶的赤宵,許是這幾日勞累的緣故,臉色不甚好。「起來吧。」
「皇上怎麼這會子過來了?」我自己找位子坐下,淡淡地問道。
「你不歡迎朕來麼?」他放下杯子看著我道。
我雖然覺得有些他語氣中似乎暗含著什麼,但仍道「臣妾不敢,皇上來看瓔珞,臣妾自然倍感榮幸。」
「瓔珞。」他歎了口氣「朕很累,宮中很多事宜需要朕處理。今日早朝又有一堆大臣上了勸諫的折子,今夜又有的忙了。所以,能不能不要再這樣冷言冷語的了,我們就不能好好地說說話麼?」
我看著他疲憊的樣子也緩了口氣「皇上既然這樣說,瓔珞自然無話可說。我也很想好好的和阿郎好好說話。可自孩子出生,阿郎來看過他們幾回?從最初的一天一回到三天一回,到一週一回。現在,我我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來看我們母子。和宮裡新進的嬪妃一樣每日精心打扮等著皇上來麼?阿郎你知道我不會去做這些。」
「你又想和朕說什麼?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是麼?瓔珞,你明白朕是皇帝,不可避免會很忙碌」他扶著額頭很疲憊的樣子說道。
「是,的確很忙哈。忙著賞靜妃玉翠斑斕軟鞋,忙著聽安妃的紫玉蕭。皇上真的很繁忙,瓔珞都明白的。」我譏笑道。
「你都曉得了?」他臉色一抹尷尬的笑。
「哼,想不知道都難。後宮中只要和皇上有牽扯哪怕是一個芝麻大的事第二天也會傳的滿城風雲。不過靜妃的鞋子確實不錯。」我努了努嘴道。
「你若要,朕立馬讓人趕製出來,比她的好百倍的都行。朕聽說南方那邊繡娘做的鏤空鑲銀翡翠花盆鞋做的精緻,過兩日就給你送來。好不好?」他馬上奉上討好的笑道。
「阿郎你知道這是梁鴻才管用的手法,拿禮物討女子的歡心,你向來不恥的。況且,你知道我真正想要什麼。」我仰頭沉聲道。
「其他的朕都可以許了你,哪怕是你要那天際的飄渺的雲,只要你歡喜,朕即使嗤鼻樑鴻的做法,但也會盡力給你弄來。但出宮?沒得商量。」他抱臂擺了冷臉給我。
「阿郎你明白我出宮去對我們和我們的孩子都好,在宮中只會讓我們更加疏遠,只要心在一起,距離不是最重要的。我們一路走來不也是聚少離多麼,可阿郎對瓔珞的情誼卻是日漸增倍的不是麼?」我軟了口氣,走到他身邊緩緩說道。
「你見了琥珀對吧?」他拉過我坐在身邊問道。
「是,三日後出發回大殤。你們簽好了契約不是,各坐其位,永結和平。琥珀很感激阿郎你做的一切,他要我轉告你,他會像你一樣做一個好的帝王。」我點了頭道。
「朕信你便是信他,況且他是將軍一手栽培出來的,不會差到哪裡去的。他要你一起和他去對不對?」他陡然捏了我的手問道。
我叫疼「琥珀沒有明說,是我告訴他我有這個打算。他雖有些吃驚,但隨即笑道說像是我的主意,但要我徵得你的同意才行。」
「朕不會同意的。再說孩子還小,不能沒有你的照顧。」他像是找到了好的理由振振有詞地說道。
「阿郎,你明白我要是出宮是不可能把孩子獨自留在這裡的。」我歎氣道。
「那便更是沒得商量了。」他硬了口氣。
「棲月昨日來找我了,她說要和琥珀一起回去大殤去了,畢竟那裡是她的故鄉。而且」我猶豫了半晌。
「她告訴我,雖然大家都反對。但她執意將煜人火葬,因為她要帶煜人一起回大殤去,和他們的孩子一起。」我心裡有些哽咽。
「這倒真是個奇女子,可她父親是被琥珀她會這般妥協麼?」他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我搖了頭「沒有,棲月和薇太后不同,她和我說了她母親的故事,她母親是胤天柳城的村婦偶然被白王瞧上搶了去的,所以她從小沒得到過多少母愛,她那個父親雖是寵她但礙著她母親的出身也不見得是什麼真正的情感,在沒遇見煜人之前,白王曾想把她嫁給大殤一個大臣的長子以鞏固權勢,她寧死不從,最終不了了之。」
看他點了頭我接著說道「棲月很堅強,雖然經歷了這麼多但還是決定生下煜熱的孩子。自己養活他。所以我」
「她是她,瓔珞。朕還活著,所以你好好地守在朕身邊吧」他打斷了我生硬道。
我不禁有些厭煩,怎麼說了一大通還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啊。「阿郎你知道我若是想出去,會有一百種法子的!」
「蘇瓔珞,不要挑釁朕的忍耐力,我真的會生氣。你知道後果的!」他瞇了眼提醒道。
「該死!」我看著他走出去的背影罵了句。
「娘娘,靜妃的丫鬟來傳話讓娘娘到望月亭一聚。」我剛醒阿諾上前挑帳道。
「怎麼這麼個時辰來叫?」我攏了攏後面纏在一起的亂髮道。
「許是一會要直接用了午膳吧。娘娘去不去,那邊還等著回話呢!」阿諾拿了外袍替我穿上。
「這樣好的天氣我自是願意窩在榻上看書喝茶,昨晚公主鬧騰地都沒睡好。」我打了個哈欠斜眼看著阿諾,她一副眼神直直地盯著我。我歎了口氣「罷了,我若是不去必然得聽阿諾你晌午的嘮叨,還不如去呢。」
「娘娘明白就好,小姐前些日子和王爺梁大人去了跑馬場遊玩皇上好一陣子不高興呢,這嬪妃來請娘娘一聚還是賣皇上個面子跑一趟吧。還有啊小姐,一會可不能在自稱我了,要說本宮。不然引了緋議就難辦了。」阿諾微笑點頭道。
「曉得了。帶了孩子一起去吧,雖說肯定沒跑馬有趣可出去曬曬太陽也是好的。」我抬頭看著已經睜開小眼咕嚕咕嚕轉著看我的雙生子。
「嗯,那便一同帶著吧。對了,皇上一直差人來請小姐要雙生子的名諱,小姐可有主意了?」阿諾指揮眾人收拾東西回過身問我道。
我仰頭看著透過簾子的傲眼陽光,又低頭瞧兩個只顧著吐泡泡的小傢伙。展顏笑道「溫和如斯,暖心如陽。瑥之彬,謙謙如玉。暖之瓊,莫不靜好。」
見阿諾拍手我又道「皇子隨皇家姓氏龍,單一個瑥字。公主隨我家爹爹姓氏,單字一個暖。如何?」
阿諾見此走上前來低聲道「小姐這不合規矩啊,這嫁入皇家所出又皆為皇上親子,怎麼能跟了小姐的姓氏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我爹就我一個親生女兒。外孫女替我們蘇家傳宗接代也未嘗不可啊。罷了,你且提了上去。看皇上怎麼應吧。」我擺了手心裡嘀咕著小氣。
「給娘娘請安。」還未上亭子兩位佳人就已經行了跪拜之禮。
我抱著暖兒不好彎腰便抬手尷尬地笑了兩聲道「快起來吧,都是自家姐妹不用這樣客氣。」
回頭看阿諾,她讚許的一笑。心裡這才安了心坐了下來。
「這便是娘娘的雙生子呢?能讓臣妾抱抱嗎?」靜妃一臉嬌笑地看著我懷裡的暖兒。
我回頭看阿諾,她輕微地點了頭。我這才笑道「自然,妹妹抱好了。」說罷便遞了襁褓過去,阿諾立刻站在了靜妃的身側,以防萬一。
暖兒本在我懷裡很乖,突地換了陌生的地方有些不適,哇的大哭起來。嚇了眾人一跳,我忙一手接過暖兒哄著,待她不哭了才想起剛剛有些粗暴地從靜妃手中奪了孩子,扭頭看她,她早是滿臉不悅地坐在那裡。
我把暖兒交個奶媽叫他們到附近玩,這才緊張地搓了搓手手道「剛剛是本宮太慌張弄疼妹妹了吧。姐姐給你陪不是了啊。」
她扭過了身子擺了冷臉色「臣妾哪敢受姐姐的賠禮,若是讓皇上知道了那還得了!」
這氣氛是越發的僵硬了起來,我狠狠地瞪了阿諾一眼,阿諾無奈地慫了肩。
「救命啊,救命啊娘娘,奴婢不會游水」突地一聲叫喊打破了沉默,望月亭在湖心中央,四周都是碧水。可因著前些時月的大旱,湖中的水並不深,直到腰間按理不該會淹著人的。可是誰在喊救命呢?
靜妃最先站了起來,往亭邊站著瞧了會,咯咯笑了起來。
這時我才看清了,一個渾身都濕透了的女子被幾個太監壓著往水裡摁,嗆的話都說不全。靜妃旁邊的丫鬟臉色大變不由出聲道「緹縈姐姐?!」
我聽見緹縈便慌了神,忙叫道「阿諾快叫人去救人!」阿諾立馬打了手勢要岸上的奴才過來。
靜妃卻攔了下來詭笑道「娘娘莫慌,是臣妾讓她捉金魚,她沒撈到自然要受罰。這樣的盛夏玩玩水也蠻涼快的麼。哈哈哈。」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那面色紅潤的女子,再美的臉龐也抵不過蛇蠍的內心。又扭頭看了一旁立著的安妃,她似全然沒看見這一幕,只是搖著手裡的團扇。
我心中一陣顫慄,阿郎啊,你都娶回了些什麼妖魔鬼怪啊!
阿諾傾身到我身邊道「娘娘先穩住態勢,這在湖中央,四周又是靜妃的人。輕舉妄動得不了好處的,今兒這一出怕是提前安排好的,做給娘娘看的殺雞儆猴。緹縈姐姐本是薇太后身邊的人,就真是死了皇上一時也怪不了這韋大將軍的幼女靜妃的頭上。皇上那麼恨太后,靜妃也是抓了這點才做的吧。娘娘先不要插手,孩子還在這呢。」
我抬頭環顧四周,雖隱秘在樹叢中,可人影晃動還是若隱若現的。距亭子十幾米處停了小舟,船上的太監依舊不斷把在湖裡的緹縈往水裡按。我看了眼還在亭子邊笑著的靜妃,陰笑一聲。
一個用力,推了站在我側身前面的靜妃下水。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岸上的人立馬慌了神,一個個都跳進湖中救人。
我叫阿諾把緹縈和孩子帶回宮裡,自己和安妃端坐著看那湖中的好戲。靜妃撲騰著,華美的宮裝被湖裡的水草弄得亂七八糟,頭上的裝飾散的散落得落,那原本楚楚動人的臉現在比那潑婦都不如。
她吐了幾口水被人攙扶著上了船,臨走前還不忘惡言道「娘娘,我們走著瞧!」我舉杯衝她一笑。
「娘娘不怕得罪了靜妃?雖說這宮中人人都說後宮娘娘位分最高,皇上也是傳達了這樣的旨意給宮裡的嬪妃。可娘娘到底是個什麼位分卻沒有明說,這在歷朝歷代可是頭一遭。靜妃是家中幼女,爹爹又是這次平定叛亂的韋將軍,氣焰自是囂張了些。所以才有了這一出。」安妃拿了茶盅淺笑道。
我看了她一眼笑道「所以你是來試探本宮的道行有多深,來看看自己有沒有站錯隊是麼?」
她也笑了「娘娘是明白人,曉得這宮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皇上前朝事務繁忙,一個月也不會踏足後宮幾次,兩介太后都是那樣的下場。後宮又沒皇后最高掌權,可不是任這天翻地覆,皇上也不會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臣妾沒想貪圖鳳位,只是求得安身立命罷了。且不論靜妃怎樣跋扈,這前陣子新近的貴姬、貴人、昭容、昭淑、世女、御女們已經是亂成一鍋粥了。」
她剛說完卻察覺失言捂了嘴。我挑眉看著阿諾「怪不得答應去和王爺他們跑馬場那般爽快,原來還有這事等著呢!你什麼時候成了阿郎的人了?」
阿諾忙陪笑「小姐別生氣啊,去跑馬場不是也玩的很開心麼。皇上登基以來後宮一直單薄,因著娘娘生了雙生子才應付過那些前朝的老學究們一陣子,可現下不得不充斥後宮了。只是除了貴嬪以下的嬪位各自選了幾個應付。皇上怕小姐生氣才瞞著呢。」
「得了吧,回了宮在找你算賬。」我擺了手道。
「阿郎是娘娘給皇上的愛稱吧,早就聽人說皇上娘娘伉儷情深。可這宮裡那有什麼真正的情感。早知如此便真該早日拜會娘娘了,是臣妾太懦弱跟著靜妃做了錯事,還請娘娘責罰。」她說著要跪下請罪。
我忙扶她起來「說什麼罪責,本宮若真想罰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又何必在這跟你說這麼多。靜妃跋扈不過是仗著年輕,皇上待她也有些許不同。驕傲可以,但若傷了人便不可饒恕了,後宮麼,幾個女子之間鬥鬥嘴也是有的,可若心術不正想著去害人那便是罪過了。安妃你家室不比她好,但懂得收斂鋒芒便是比她高出許多來。」
見她有些動容我便接著說道:「本宮與皇上已是經歷很多的人了,後宮的風雲對我而言真是不願去理的。我待阿郎一片真心,也願相信他全心愛我。可他畢竟是皇帝,有些事是我們左右不了的,所以有時不免有摩擦,可為彼此的心意卻是始終唯一的。你能明白麼?」
她搽拭了濕潤的眼角哽咽道「臣妾愚昧,沒能懂得皇上娘娘用情至深。」
我幫她抹淚道「哪裡有你想的那樣好,只是阿郎是皇上,我們都不可完全佔有他。本宮不知皇上能否今生摯愛一人,但僅有一段真正的情感便已經足夠。安妃你本性純良,若真想在後宮安身立命,只需隨了本心便好,不害人,一片真心待人不論是皇上還是後宮其他嬪妃,雖羨慕但不記恨。這雖然很難,但會長遠。」
她點了頭「臣妾謝娘娘教導,只是臣妾未曾有害人之心,可若他人想謀害臣妾又當如何?」
我笑道「那便要個能人幫你了,伺機而動,站在高處旁人才不會小覷了你。」
「娘娘是指緹縈?」她揣測道。
我打了個響指「聰明,就知道你是明白人。緹縈比本宮還要早入宮,跟在太后身邊多年,對這宮中大小適宜只會多懂不會少明。有她在你身邊提點,你自是不會出了岔子。本宮雖是那樣說可誰又能真正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呢,不過得過且過,保全自己罷了。」
「謝娘娘提點。可娘娘是這後宮的最高位者,雖沒指明位分可明眼人都明白娘娘是那鳳位第一人選,所以今日靜妃也只是給了下馬威卻沒敢真正動娘娘。有娘娘居高位斷清白,說不準這後宮會一片祥和呢。」安妃不解地問道。
「後宮和祥和是永沾染不上的,早晚都有野心膨脹之人在背後做手腳,本宮就一人哪裡顧得來全部。」我抿唇苦笑。
「給娘娘,安妃娘娘請安。皇上在靜妃宮裡要娘娘過去呢,還請娘娘移步吧。」剛下了船,便有人上來傳話。
「哼,動作夠快的。」我撇了嘴道。
安妃倒是有些不安「皇上讓人來請娘娘的麼?靜妃怎麼樣?」
「這奴才也說不好。皇上見了靜妃只是讓奴才來請娘娘。」奴才面露為難之色。
「你去回了皇上,就說本宮在給孩兒哺奶,去不了。要想見本宮讓他自己來。」我擺了手就要轉身。
那奴才一聽嚇了一立馬跪在我身前「娘娘饒了小的吧,若設這麼回話,皇上非殺了小的不可,還請娘娘走一趟吧。」
安妃也是也是一驚「娘娘這般回話可不是要氣煞皇上了,還是臣妾隨了娘娘一起,靜妃
雖委屈可畢竟這事也是她挑起來的。有臣妾給娘娘作證她也不敢怎樣。」
我看了那跪在地上已經嚇尿了的奴才歎了氣「得了,真是服了你們了。」
阿諾見此忙過來道「小姐一會可得給皇上點面子,別耍了小性,讓誰都下不來台!
我瞪了她一眼「還敢說,還不是你惹出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