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一品國公 文 / 蘇錦年
雲蘿跟隨這聲音,從門楣望過去,只見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走了進來,神情氣急敗壞。
「爹!您怎麼來了。」雲蘿走過去,扶起正要行禮的老人道,老人微微抬起頭,既然是慕恆。昔日人到中年,依舊風華凜冽的右相慕恆,現在看上去,鬚髮皆白,目光渙散,再無當初精明澄澈的模樣。
「娘娘,您為主,臣為僕,請上座接受老臣朝拜。」雲蘿執拗不過他,只得尷尬地走回坐榻上,正襟危坐地接受他的朝拜。
「參加雲妃娘娘,娘娘吉祥!」他嚴謹的眼神,和遲鈍的身體,形成一種可笑的輝映。在雲蘿看來,那是一種無邊的悲哀,她也知道,慕恆仍舊放不下那件事。
「祿國公請起。」雲蘿抬手道。
待他起身,屋內的一干人等,才盈盈下拜道:「參見祿國公!」
「都起來吧。」似乎所以禮節都走到位,達成了他的願望,灰暗的眸子裡,終於有了些許喜色。
兩年前,慕恆被收了權位,賜封祿國公,從一品,俸祿千石,良田千頃,但是與痛失愛子相比,人們對於這個權傾一時的相爺,更多的還是同情。
「來人,賜坐!」相信沒有人比自己更想讓中毒昏迷,成為活死人的慕青賜醒過來了。待祿國公坐定後,雲蘿開口道:「父親,關於替大哥解毒一事,女兒裡裡外外搜尋了兩年,終於有了眉目,您難道不想試一試嗎?」
看著言辭懇切的雲蘿,慕恆眼中有捉摸不定的光,自從慕青賜出事以來,他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眼前的這個女子。曾經,他將她作為自己攀附權貴的棋子,現今,她真的捨去一切,達到他的目的,可是他才體會到一切都比不上一份親情。早知道,何不就成全了他們多好。
「國公,這次尋來的人,是沙漠之國的頂尖藥理師,精通醫理巫蠱之術。小人著人調查過,這個組織,在沙漠之國盤根錯節已久,現在的首領,正是席月城的城主。」昭公公見他沉默,出言解釋道:「作為交換,他們需要燕子令幫忙解決北面擾城的沙匪,同時,還需黃金萬兩,作為診治費用。」
「你們先退下!」祿國公看著雲蘿,欲言又止,於是雲蘿發話,讓殿內隨侍的人,都一併退下。
「這是什麼?」待所有人都出去了,祿國公從懷裡,顫顫巍巍地掏出一封信遞給雲蘿。
「這是左相梁靖托我轉交給你的。他臨走時來找過我,並且說,當你有朝一日進宮為妃,要清算舊賬時,讓我一定要把一個屬於朝廷重臣的秘密,告訴你。」
「怎麼會是梁書成寫的?」信是寫給梁靖的,看那陳舊的字跡,應該是兩年前梁書成去世時寫的。
原來,他一早就知道,那晚闖進亂民村,自己是凶多吉少。不!應該說,他一早就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性命,來護雲蘿周全。
在三家派出的聯合刺殺隊伍前去亂民村之際,梁靖就將兒子叫到自己書房,坦言雲蘿知道一個重大的秘密,所以連她的親生父親都不得不痛下殺手。他知道兒子惦記燕子令已久,那晚親自將燕子令的令牌交給了他,希望他以大局為重,替自己的前程考慮。
作為梁家的繼承人,梁書成當然知道這塊令牌一味著多大的勢力,那代表著今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生,如果在被追殺的時候,他亮出令牌,燕子令的高手,一定能護衛他的周全。可是他沒有,因為他想通過一個方式告訴父親,他寧願死,也要保全這個女子的性命!
所以,在雲蘿拿著那個令牌去參加梁書成的葬禮時,他就知道,逼死自己兒子的,其實就是他梁靖。於是,在為梁書成守完重孝後,他辭官隱退。帶著老妻,悄然遠走,什麼都沒留下,也什麼都沒帶走。
「怎麼會這樣?」雲蘿看完信後頹然坐了下去。
「擁立皇上登基的,後來成為開國功臣的,都有過最為顯赫的時光。慕家是,梁家是,沈家是,武家是……」慕恆的目光,彷彿在回憶很遙遠的事情,嚮往沉迷,倏忽又清晰了:「可是,這些人家,都有一個共通點。不知娘娘可否看出來?」
雲蘿有些迷茫,「除了是開國功臣,還有什麼?」這些人家,都是她極為熟悉的,細細回想一下,不禁心驚肉跳!「難道父親不肯讓女兒救治大哥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嗎?」
「嗯!」慕恆看著這個聰慧至極的養女,重重地點頭道。按理說,她現在身居宮中,一切恩寵都來自皇上,這個秘密,不該告訴她的。但是伴君如伴虎,不告訴她,更容易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不知娘娘現在是否明白,老臣為什麼一直不肯官復原職的原因。」兩年前,雲蘿曾懷有身孕,當時她就提出,藉著這個喜兆,向皇上提出,讓慕恆官復原職。可是在朝中慕恆的幕僚剛剛上了折子不久,雲蘿的孩子就被診斷出是死胎。當初一直以為,是那件事情,導致自己心有鬱結,致使胎兒缺氧死亡的,哪知真相竟是這樣!
難怪皇上那麼輕鬆就准了梁靖告老還鄉的折子,又不顧舊情,在慕府最為艱難的時候,摘了兵權,至今還空著相位!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雲蘿有些神智恍惚。
「娘娘,雖然您是老臣半路得來的養女,雖然曾經老臣是多番謀算,但是老臣和梁相爺一樣,都深愛著自己的兒子,在失去他們後,都學會了尊重他們的選擇。所以,請看著老臣的份上,這件事,就此作罷地好。」祿國公起身尊禮下拜。「一來是為了老臣自己,小兒再怎麼樣,至少還活著。二來是為了娘娘您,願您平平安安就好!」
雲蘿看著這個場景,哭笑不得。好?怎麼可能好呢?「哈哈哈!祿國公,您當初就該一劍殺了我才對!」她嘶笑著,淚流滿面。
是的,當初在得知她的身份後,就該一劍殺了她。免得後來得知的真相,如此讓她心碎不堪。
祿國公走後,雲蘿一直呆呆地坐著,他那句「可是,這些人家,都有一個共通點。」一直不停地在她腦海中回放。
直到快午時了,門外太監高聲通報:「皇上駕到!」她怔怔地看著那從逆光中走來的明黃色身影,眼中掠過一絲無邊恨意!!祿國公口中的秘密,到底傳達了什麼觸目驚心的秘密,讓雲蘿如此憎恨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