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禍從天降 文 / 蘇錦年
林昭南的祖父是武將出身,林家歷來都有以武力興家立業的傳統,所以即使家道中落,林家的香火從來不會斷了這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前朝時,朝堂上貪官污吏橫行,林老將軍一直清廉,又因武功高強,和江湖中人一直交好,並且很受尊敬。林老將軍知道,僅憑自己一人之力,想矯正這亂世污濁,是不可能的。於是和高人有約,凡林家的男子,都必須習武以保家衛國為己任。這習武的師傅,就由各大門派的高手擔任。
林昭南的父親,因體弱多病,雖不能習強硬功夫,但是暗器類很是擅長。雖然英年早逝,但是林昭南在六歲的時候,就有曾在江湖上稱霸一時,後來隱退的老者,來教他習武。這些是林氏和沈碧落都不知道的事。
師傅曾說,他的武藝,只能用來定國安邦,平常時節不能輕易顯露。但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碧落被人欺負,任何人都不可以!
「啊!」他大叫一聲衝上去,像失去理智的瘋子一樣,重拳出擊,每打在官吏身上一次,都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響。那些官吏看他像瘋子一樣,出手毫不留情,輕傷的扶著重傷的節節敗退,慌亂地躲著林昭南的拳頭。
這是林昭南第一次沒有當著師傅的面使用武功,他也不知道打人的感覺這麼讓人興奮,腦袋裡都空空的,只有拳頭重擊後對手倒下的成就感。直到碧落在身後輕聲叫喊他的名字,他才發現那些人都被打倒了。像是經歷地老天荒的混沌的感覺,他想不起自己是怎麼打倒那些人。回頭看見碧落微笑的臉,牽起她的手,從鬧市中奔跑到山野裡。他一直記得,從耳旁呼嘯而過的風中,有泥土和野花的清香,是他愛她的見證。
「你會武功?還那麼好?我怎麼從來不知道?」碧落接過他清洗好的野果,毫不客氣地咬下一大口。言語裡都是快意恩仇的豪氣,彷彿今天痛扁那些官吏的人是她自己。
「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林昭南坐在她對面,語氣很平穩,眉眼間有小小的驕傲,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有力量保護碧落了,這種力量就是一種資格,一種賦予他們之間平等而視的資格。
「對了,你武功這麼好,要不去沈家大宅,把我的官籍偷出來好了。」碧落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入選宮女的事。小腦袋又飛快旋轉,想出另外的辦法。「把我娘的也偷出來,再偷一些珠寶出來,我們一人分一些,然後帶著我們的娘,離開京城好不好?」
「碧落,身份地位真的那麼重要嗎?」她的話,還是圍繞著入宮,自己會武功的事情,並沒有改變她看自己的眼光。
「是,很重要很重要。我不想像我娘那樣,為人妾侍,一生都受人欺辱。」碧落說著說著,就激動地站了起來。「我入宮不是去當一個普通的宮女,我要得到皇帝的寵幸,我要做人上人,我要沈凌天和他的夫人都匍匐在我的腳下!我要讓一切看不起我的人,統統拜倒在我的腳下!」
林昭南沉默了,他當然不可能去為她偷官籍,但是他能做的,想做的,在此刻卻說不出口。
「趕快把你兒子交出來!」一群官差站在林家院子的門外叫囂著。
「官爺,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兒子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而已,他才十七歲而已,什麼都不會。平常在人前話都不敢多說一句。他怎麼會打傷官差呢?」林氏站在人群中間,嚇得丟了三魂七魄。在她眼裡,兒子就的一個不多說話的乖孩子,怎麼會惹上這麼大的事情。
碧落和林昭南恰巧在此時走到林家院門口,看見一群官兵圍住林氏,氣焰囂張地吼叫著讓她交出兒子。碧落慌張地看著林昭南說:「怎麼辦,肯定是因為今天南城門的事情。」
林昭南悄聲安慰她說:「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碧落拉起林昭南,想帶他離開。「先去我家避避,他們找不到人,就會算了的。」
林昭南沒有動,他看著被那群畜生推搡著的年邁母親,甩開碧落的手,抄起路邊的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就衝了出去。
來抓人的官兵,有今天在南城門被打的,傷的比較輕的人。看見林昭南握著木棍氣勢洶洶地靠過來,不由得雙腿打顫,往後倒退。領頭的看不能硬來,拔出刀就架到了林氏的脖子上。
「昭南,快跑,你快跑。娘知道不是你。」林氏拚命掙扎,脖子被刀擦傷的地方,有細細的血絲滲透出來。
「娘!」林昭南看了一眼人群後的碧落,放下了手中的木棍,碧落看見他被那些人粗魯地摁倒在地上,眉目清俊的臉上,都沾滿了塵土。那一刻,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刺痛了自己。
「好好照顧我娘。」他被拷上枷鎖,經過她身邊時,她聽見了他輕如鴻毛的一句叮囑,但是卻像磨盤一樣重重地撞擊了她整個人。她突然意識到,可能這一生,她都再也見不到他了。
在這個人賤言輕,權勢當道的世界,林氏同樣明白,此刻被帶走的兒子,可能就此葬送了。
所以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用盡一生的恨意,推開了來扶她的沈碧落。她說「你滾!都是因為你,他才變成今天的樣子!你給我滾出林家,從今往後,再也不許踏進我林家半步!」
「林夫人。」碧落顧不得身上的摔傷,仍舊爬過去想扶她起來,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這個女人,徹底蒼老了。她不知道自己叫她,是希望得到林氏的原諒,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發出點聲音,去消滅自己世界裡空虛的死寂。
「你滾!你滾!你這害人精!」林氏抓過身旁的木盆,就朝碧落丟過去。她沒有閃躲,但是身後有人拉開了她,回頭就看見娘擔憂的臉。
碧落終於撐不住了,她靠在母親的肩頭,哭得很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