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五卷 第五卷 第二十五章 碎裂（9) 文 / 淡姿藍影
一直向前。韓小菲就這樣走，不做回頭，不管方向，在模糊的視線裡，一切彷彿擦過皮膚的氣態，似幻不明。與之相反地，心內的疼卻愈來愈清晰。
「堇一，對不起，我知那些話於你來說有多深的傷害，只是倘若不狠下心來，我怕對著你的眼睛，我終究會放棄所有堅持同你走。可是堇一，若真的隨你而行，我又要以什麼身份面對你呢？於情，韓小菲被你欺騙，已心有芥蒂，於理，程依依是你姐姐，本不該愛你。於情於理，我們都不該在一起，假若非在一起，我想，我亦只會被所發生的這一切糾葛，帶著那種反覆矛盾的心情，我們又怎麼會平靜地過一輩子？那樣的我們，還會快樂麼？所以堇一，與其那樣過，倒不如決絕一點，扼殺現在，放生未來。堇一，我知你是怎樣的悲，因為這種悲亦在我的血液裡遊走，我知你是怎樣的痛，因為這種痛，它亦在我的身體裡翻騰，該用什麼形容此時的心情呢？這種傷害本身就似雙刃劍，切你發則如割我膚，傷害你則如傷害我自己。」
韓小菲狠狠按住胸口，試圖努力去壓抑住那種錐心之疼。從來不曾嘗過這種難受，原來走出一個人的世界，那種過程，就像是從天堂過渡到地獄，竟是這麼叫人撕心裂肺。
看著滿臉是淚的韓小菲失魂落魄地走著，晴天跟在她的身側，沉默隨行。
亦不知走了多久，韓小菲終是停住，蹲下身來，抱膝一埋頭，再忍不住地，失聲哭泣。
別離愁腸，諳盡苦滋味，現在的晴天或許理解不了那是一種什麼感覺，然眼下的女子，這一聲聲悲慼戚的哭聲，落在他的耳畔，敲打他的心房，是有什麼擲地有聲，分明地糾其思緒。
「為何每次你的傷心總是被我一覽無餘，而我，亦只能是這般眼睜睜地看，無能為力。」
如此想著，晴天輕輕歎息，不由俯首，伸手攤掌，欲要撫上她的不住顫抖的肩頭。當他的手快要落上她的肩頭時，卻頓生顧慮，最終放棄。晴天收回手，慢慢蹲下：「你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韓小菲並不理會，仍舊埋首哭泣。對於她的不睬，晴天似乎並未在意，自顧自地開始說起這個故事：「有一個生活清貧的書生，一晚，他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個神仙，給了他一粒種子，稱其為『幸福』，若能種得開花，便可獲之幸福，但種得它開花之人需為有緣之人，若非如此，便不可發芽。書生醒後，枕邊果是有一粒種子，大喜，趕緊將其種下，待之發芽。然數日、數月，乃至數年過去，仍舊不見其破土成芽，更別說開花了。書生難免頹喪，但又轉念去想，既然神仙給了他這寶物，那自己就會是這個有緣人，所以，他並未將它轉贈他人，仍舊堅持著守耐心去候，時光荏苒，年復一年，這個書生從少年到了中年，最後，成了白鬚老者，一日，他坐在家門口，懷中抱著種了幸福種子的瓷盆，回想著過去的這些年，以為可以得到幸福，到頭來卻終究為這粒發不出芽的種子耗盡了青春，真正是不值。正待此時，恰巧一個乞丐路過他門口，書生叫住了他，並把瓷盆送給他，不料，頃時奇景出現了，乞丐抱住它後，種子竟破土發芽，正待書生萬般驚愕間，乞丐卻變身成其夢中神仙。神仙笑著對書生說，你終是明瞭，放棄，成全，即幸福。」
聽聞晴天如此講，他意欲為何，韓小菲心下是明白的。漸漸止了抽泣聲，她緩緩抬頭：「晴天……」
「倘若強行拽住一樣本不屬於你的東西，耗盡最美的時光，是否是得不償失？所以，你不要難過。與其偏執，不如放棄，就當成全別人，這亦可定義成一種幸福吧。或許，你真的不是那個有緣人。那麼，失之即得之，你說對不？」
晴天的話說得倒極其平靜，然話間卻隱隱帶著某種力量，平復了某種波動，終使得眼下的她漸漸安靜。
於是，韓小菲靜靜看他。月光下晴天的眸子那麼明那麼亮，隨著他的話語，如同一道光線，透過她的眼睛，亮了她心底的暗，暖了她心底的冷，蒸發掉她心底的濕潤。
晴天亦是同樣注視她，她的抬首，他的俯首，使得兩人鼻息如此近，宛如彼此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終於，晴天的鼻息更加地朝她靠近。某個念頭驅逐他想要做出親吻她的舉動。
當唇瓣就要落上她的唇瓣時，晴天像夢醒般，某種理智使得他放棄了此刻的動作。
「走吧。」晴天突地扭頭站起，一轉身便邁步而行，「跟著我走，我可不想亂竄了。」
「晴天。」韓小菲叫住他。
晴天站住，卻未回頭。
「謝謝你。」韓小菲走向他，「真的謝謝你。」
「有什麼好謝的。」晴天淡淡道，「我不過是瞎編了一個故事，不習慣女子在我身邊哭哭啼啼的，沒別的意思。」
「是嗎？」韓小菲走向他，「不管如何，我聽懂了，就算是隨意亂編的，我亦覺得很安慰。」
晴天不說是亦不說否，走出幾步後，突地站住，轉身去喚她：「文……，應該叫你韓姑娘吧。」
韓小菲一愣，思忖，想必晴天是聽到蘭堇一與自己的很多對話，亦知道了一些事情，在自己眼裡，晴天並非鼠輩，倒亦不必過多提防。
想罷，韓小菲坦率而言：「叫我小菲便可。」
聞此，晴天接著道：「明日，晴天會帶小菲姑娘去一個地方。」
「不回皇宮麼？」韓小菲不免困惑，「那，是去何地？」
晴天側首看她：「清涼寺。」
「一個寺廟？」韓小菲疑惑更勝：「去那作甚？
「帶你去見一個人。」
「見誰？」
晴天不急不緩地應：「去了，你便是知道了。」
說罷，晴天繼續邁步向前，見此，韓小菲急忙竄至他跟前攔住他：「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走了。」
晴天抬首看她：「你身上有一樣東西……」
「東西？」韓小菲鎖眉，忽然有所意識，「你是說……」
晴天低眼看向她的腕子：「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