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五卷 第五卷 第十三章 越楚柯（1） 文 / 淡姿藍影
室內燭光通透，照得迴廊盡明亮。
推門而入，有風穿堂，像是驚動了安靜的燭火，紛紛搖曳惹驚慌。
不知是因為光線的搖動，還是因為室內充盈的檀香，使得整間書房氛圍異常，韓小菲隱隱覺得，它實與普通書房，很是不同。
是何種感覺，韓小菲倒說不上來，是有不明情緒油然生。
書房比想像中的大，臨近窗口，掛有翠綠吊蘭，對面，菱案上的香爐散發幽幽檀香。許是才添過，香味較濃，卻又不像普通檀香，似若某種花木燃盡的味道，似一種奢靡氣息，卻又令人不反感，反之卻極好聞。
隨著這種撲朔迷離的感覺，在明滅光影中，韓小菲兀自靜靜向裡走，目光鎖於書桌上方牆面的那副圖畫。
那是一副很大的八卦圖像，一黑一白，中間標有字符，韓小菲仔細看看，不明寓意。
韓小菲不免困惑，她顰眉再看看面前的書桌，書桌上排放大大小小的木簡，色澤有深有淺，上面仍是描有字符，她隨意地拿起一塊木簡看，有星辰之類的文字，像是有關星象方面的記錄，這樣注視著，韓小菲突地想到了一個詞兒，它可以概括之前尚未明朗的感覺——詭異。
是的，這間書房實在是詭異。
那麼，它的主人到底是何身份？
「文姑娘，久等了。」
正當韓小菲百思不得其解，有聲音霍地自身後響起，出神中的韓小菲一驚，霎時轉身。
但見一名灰衣老者緩步漸近，老者注視韓小菲，目光專注，像是在做打量。
同時，韓小菲亦不由將他打量，老者花白頭髮，兩鬢梳得光順無散，髮髻肅然於頭頂，長袍極地，袖籠寬大得似若大號碗口。從腰帶上鑲有色澤清透的寶石便足以看出他非富則貴，再從他腰帶掛有的那塊黑白八卦玉珮可以看出他的身份絕對不尋常。
韓小菲眉頭深鎖，他就是派晴天劫走她的人？晴天口裡的主人？看來，這個老者對她的身份很是瞭解，那麼，這個身份的她僅僅是指文素素麼？
而此時，疑竇叢生的韓小菲，目光繞過長袍老者，落於他身後的另一人身上。
那名男子身著藏青衣衫，衣擺與袖口均繡有雲雁，大抵三四十的模樣，氣度不凡，雙目炯炯，一副精明睿智的摸樣，此時他淡淡微笑地注視韓小菲，目光中似乎是有意味深長的幽光閃動。他的目光，似曾相識？韓小菲是覺得，曾是在哪裡見過他。
「你們是……」
韓小菲來不及細想，只想在這一時間清楚對方的身份，及其擄她來此的目的。
「文姑娘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老者微笑，「請你到在下別苑，是有事情必與文姑娘商討，且需文姑娘一臂之力。」
老者溫言軟語，態度和藹，微笑起來也極慈眉善目，倒不是那種鼠目獐頭的小人樣子，兩人品行理應不差，雖然是叫晴天乘亂將她擄走，但對她倒未曾傷害髮膚。
「是嗎？」如此想著，韓小菲的心頭略微鬆懈：「那麼，可否先告知我兩位是何身份？」
「我們見過面的。」中年男子仍舊微笑，緩緩走近她的身旁，「文姑娘仔細想想，在都城城中，你在一個路口撞到了在下。」
聽聞他一席話，韓小菲盯著他細作打量，好像是越看越面善。
見韓小菲顰眉而視，他莞爾：「在下說莫把姑娘撞傷才是，你一句，怎會，你又不是鐵。還記得麼？」
韓小菲幡然一悟：「對對，你一說我就記得了，原來是你，難怪我說怎麼著有點面善。」
「在下姓宋名之末，在朝為官，官及四品。」宋之末微笑說著，側面向老者看去，「這位乃當今齊宥國師，不知文姑娘有否聽聞。」
聽他此言，韓小菲心頭一緊，雖說並不知曉這位宋大人，但國師之名她當然聽說過，不僅聽說過，更甚知曉，國師之徒，不就是蘭堇一？照這樣說來，吩咐晴天擄走她的人就是蘭堇一的師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蘭堇一從越楚戈手裡救她，國師從越楚戈手裡劫走他，兩者之間有沒有聯繫？韓小菲暗忖，這晴天是乘亂帶走她的，之後一路將她帶至此處，這裡沒有蘭堇一的任何手下，那麼她亦是肯定，蘭堇一是不知那擄走她的蒙面人是他師傅派去的。
讓蘭堇一去墊底，晴天易如反掌就潛入鳳音宮，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坐收漁翁之利？看來，國師派人監視她亦非一朝一夕之事，要找準機會帶走她亦是計劃好的了。
想到這點，韓小菲冷冷一語：「國師好計謀，只是，不知有否考慮過愛徒的處境，擔憂過他的安危。」
韓小菲將「愛徒」二字刻意說重，想必國師多多少少會因自己所為生羞。
「這亦談不上是為計謀……」不料國師迎著她的目光，面不改色：「至於蘭堇一，為師早已告之箇中內情，早在數月前就已讓他尋你，那個時候文姑娘都尚未進宮吧。」
韓小菲有些發懵，國師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的判斷是錯誤的，蘭堇一是知道國師要找她的？國師說他讓蘭堇一去尋她而且早在數月就已經說了，亦就是說那個時候蘭堇一是照著師父的話去尋她的，若果這樣的話，蘭堇一三番五次地見她當然是有目的。
「國師……」韓小菲努力控制語調，「你能說得詳細點嗎？幾月前，是多久之前？你為何讓蘭堇一尋我？這中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嗯。」國師點頭：「說得確切點，二月初一後，我亦是讓蘭堇一尋你了……」
那個月的初一，韓小菲一怔，她記得，那個時候她還在現代，還沒有發生抓賊遇刺事件，這麼說，她還未到大越之時，國師就已經告訴過蘭堇一了。
國師如何得知她到大越的事？韓小菲剛想問，已是聽到國師繼續道：「二月初一子時我於越湖觀星，見星象異動，且與越湖緊密相關，我研究星像已數十載，此象寓意我當領略，後，我便算出有一女子會與大越王朝有所關聯，與當今皇上有所關聯，只是我起先未曾預料到，這個女子與我們非存一處……」
韓小菲猛覺心裡痛，她的手心不由開始滲汗，她曾經以為蘭堇一為了替程依依報仇所以要想盡方法打擊越楚戈，所以她就成為至關重要的一粒棋子，那麼最初呢，她還沒有認識越楚戈之前，他三番五次地糾纏，那時候的喜歡，對她最初的那些喜歡，哪怕一點點喜歡亦是單純的吧，韓小菲曾經這樣安慰過自己。可是，隨著事情一步步向前，種種自我安慰都不得不親手推翻，那些期望，這些想像，皆成幻滅。
「再者……」國師似乎沒有發現韓小菲表情的不妥，繼續說，「為了得到你更多的信息，我施以入眠術讓蘭堇一入眠，他根據我術語的提示而行，像是到達了某個不知名的地點，他見到了你。」
「什……什麼？」醍醐灌頂般，韓小菲當下一愕，「你說什麼，蘭堇一見到了我？在哪裡見到我？」
雖然心亂，韓小菲還是防備著，並未說出自己在現代的任何信息。
國師注視她，似乎是在回憶：「他說得並不多，有些東西亦是模稜兩可，但聽他提及那些怪異的東西，我想是我們所不知的未來世界，所以我聯想起突然出現的星子，判斷出它的寓意極有可能是在指所出現的這個女子，不是存在於當下時空，而是，來自於另外時空。」
韓小菲的拳頭禁不住握緊，她略微低頭，不想任何人看到自己此時傷心的眼睛，因為眼裡有東西是那麼那麼近乎壓抑不了的湧動，如同瀕於絕望邊緣快要碎去的心。
「宋大人是我的摯友，這件事我早就告知他，其實有一點我也極其困惑，若是未來世界的女子，又與大越王朝何干？又與當今皇帝何干？我想了很久亦是不懂。但仍是希望能快些找到你，那段時間裡，除了讓堇一找你，我們亦密切注意皇上，注意他身邊的女子，因為按照提示，這個女子與他亦是相關的，反之從他身邊去查，亦會有蛛絲馬跡，後來知道秀女被擄的事，我們才徹底從文素素身上找到了線索，且不久後，宋大人發覺了一件事，而這件事讓我突然明白，這個女子為何與大越王朝相關，為何與當今皇帝相關。」
見韓小菲垂頭不語，似乎是已無興趣，他們當然不會明白她此時的心情。
國師看了看宋之末，眼神詢問還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宋之末看向韓小菲，輕言道：「你那次被人擄走之後，皇上曾派人畫出你的畫像千方百計找你，我曾看到過那畫像，所以知道文素素的樣子，但直到那次我在都城碰到你時才驚覺，你的一雙瞳子太像一個人了，不止是像，眼神的流動，簡直和她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韓小菲緩緩抬頭，「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