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五卷 第五卷 第四章 天使.魔鬼（3） 文 / 淡姿藍影
夜漸深。四下靜。宮燈爍爍。
但見一個黑色身影，飛簷走壁，於瓦背上迅疾而行，動作輕捷。
近於目標停下，俯身查看。
蘭堇一本是握有一手金針，預備探定方位後，先行射於些許錦衣衛，再躍下與所剩的錦衣衛相搏。
只是，他萬料不到，鳳音宮的守衛竟寥寥數人，少之又少。
何以錦衣衛少到如此人數？
見此他不由暗忖，照說來即將封後，就算越楚戈是對她少了戒備之心，理應更要加緊人手保護皇后才對，為何反而少了守衛？
其中有詐。
越楚戈極有可能故意撤走錦衣衛，附近設有埋伏，待來者一入，手到擒來，甕中捉鱉。
於此想到，蘭堇一眉頭深鎖。
是去，還是不去？
抬眼，尋望那屋內燈火明亮，夢中之人，就在那燈火之下，隔著一道牆，他便可以見到她。
心上愁痕，是為汝生，豈由往昔成蹉跎？他，不會。
這般想到，蘭堇一終是緊了拳頭。
一個篤定，探身飛下……
屋內。
燈火的一端，韓小菲屈指抵唇，蹙著眉，心思更是糾結。
自打今日越楚戈那個問題一出，她突然就領悟了，越楚戈的心思怎會那麼簡單？越楚戈封後的另一個目的，無非引蛇出洞，她誓死不說，那麼他自然也有辦法得知這個在她心底的人是誰，若是此人沒有現身，越楚戈頂多是懷疑到了蘭堇一頭上，那若是蘭堇一出現了呢？
不，蘭堇一，你不要來。蘭堇一，你千萬不能來。
只奈何，有時偏偏最不願發生的事卻最易發生……
就在這會兒，韓小菲正在心頭反覆念叨間，只聞芸兒忽地一個悶聲，韓小菲急忙回了頭去看。眼見芸兒倒地，一個身著夜行衣的蒙面人緩緩而近。
她一驚，但見這抹黑影朝她而來，她本能倒退，這一退一退，腳跟絆倒凳子，側過頭看去，才驚覺，自己置身牆邊，這麼著，竟亦是無路可退。
慌亂間，卻見那蒙面人近已不過數米，韓小菲定睛一看，那一對瞳子……
這一對狹長的鳳目著實好看，似若遠山深邃的眼眸，閃動間，宛如爍爍星光，燭火下，更像泛著一夜星辰息息不滅，這般目光，只因那裡面寫滿分明清晰的情愫，是百分感慨千分喜悅，更是已然遏制不了呼之欲出的萬分激動。
是他？
是他。
霎時，韓小菲失了神，就這般怔怔注視他。
蘭堇一朝著眼前發怔的女子漸行漸近，終於，靠近她的鼻息前。
抬起手臂，手掌撫上她的臉。
而下一秒，一手環住她起伏的肩，不顧一切地，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蘭堇一將下巴抵著她的頭頂，聞著她髮香，眼角，一滴淚珠悄然滾下。
多麼熟悉的味道，只有你，才有這種味道，我記得了，不曾忘，一分一秒，都不曾忘。因為它，如同氧氣，充斥在我四周，充斥在我腦子，充斥在我靈魂深處。
蘭堇一緊擁她，用盡氣力擁牢她，像是生怕她如同氣態般從他胸口消失。恨不得，恨不得用盡全身氣力將她的身體鑲入他的身體。
思緒如浪滾，似有千言萬語，蘭堇一翕動了唇，卻是，說不出一個字。
還能說些什麼？這般擁著你，真的就好。我已心滿足，世界上任何是是非非都已不重要，感受著你的呼吸，就是我可以抵擋一切災難的勇氣。因為它們在你的目光中，都全然變得細若微塵，足可渺視。
她又何嘗不是一樣？宛若梨花香，聞著專屬於他身體的香氣，內心已然波浪翻騰。
可是？可是她要怎樣去回應？
韓小菲真的不知。
縱然眼眶中淚水已經恣意迴旋，縱然手掌僵在空氣中離他的背部不過數厘米，縱然心底嚎啕大哭地叫著蘭堇一蘭堇一我好想你。
然，然這些縱然卻始終是縱然，而最後的事實是，她只得咬了唇，只得似若木頭人般僵硬在他懷裡。
蘭堇一終究感覺到了什麼，她這番漠然舉動，使得他心頭一緊，或者，她沒有將他認出？
由此一想，蘭堇鬆了她，握著她瘦弱的肩頭，端端正正地看她。
「小菲，是我，蘭堇一。」蘭堇一連忙言道，急急地探手拉去遮面之紗，「是我。」
他的欣喜顯然沒有換回對首女子同等的欣喜。
蘭堇一唇角那抹弧度終是生硬，平復。
他看著她，牢牢看著她，他萬萬料不到，亦是理解不了，她為何這等冷漠？
她抬首看他，瞳仁如霜冷。
這種目光看得他一陣寒心：「小菲……」
「赫連攻打大越三洲的結果你還滿意麼？」韓小菲笑著說，眼淚滑落。
這一句反問，當即成為蘭堇一的硬傷。
蘭堇一當下一愣，隨即全身如置冰雪般地冷意，亦是無所遁形的失措。
「好像是不滿意，不然，你又還會盤算著找什麼東西？」韓小菲的笑意更濃，而淚水已然更多，「其實我一直在想是很努力地在想，可是怎麼努力想也想不通，我好像不至於是那麼愚蠢到無藥可救的人，可這次真的是蠢到極點不自知，讓我猜猜，你是什麼時候開始這個計劃的？入宮假意對我生情要帶我走？不，不是。半夜帶我去吹風看一夜星光？不，亦不是。抑或，是應追溯到更前面，是哪個時候呢？難道早到你偷入我房間看到文子舟說要帶我私奔的時候？那麼，你故意要還回我玉觀音亦是設計好的了？若是那個時候你就精心設計這麼一個局，不可思議，我也只得拍手鼓掌，替你稱好，真的真的好佩服你心思慎密……自始至終，這盤棋局都堪稱完美。韓小菲這顆棋子果真沒有辜負棋者的心思……」」
「小菲，你聽我說……」聽著她一句一句，蘭堇一的心驟地被揪緊，「不是你想的樣子，我是騙了你，可是……」
「可是？你想說，可是你是有理由的，因為越楚戈害死了她，那個住在你心底的女子，那個你最在乎的姐姐，程依依。」
蘭堇一再次震驚。
他的眉頭越鎖越緊，越鎖越緊，他知道韓小菲已然明白這一切，他想解釋，可是面對自己所做所為，他又該如何去顛覆在她心底已然定型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