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五卷 第一章 消息 文 / 淡姿藍影
晨曦初露。
微涼。
有白色人影，臨窗而望。
但見眼瞼那點點潤濕，不知是不是之前，在後園香徑獨徘徊，露水無意地沾染？
許是那露水太不小心。潤了天地百花，卻濕了一顆玲瓏心。
在蘭堇一眼裡，空氣中，始終有那麼一對瞳子，明眸流波。
若似一場舊夢。
微雲淡漠，人去樓空。只道是匆匆。
不是未尋。只是鳳音宮突增守衛，密不透風，蠅亦難入。
一己私慾，良辰美景虛設。
是有愧疚。
因他確實對她，並不坦白，亦或者某事，是為，利用。
猶記婉忻離去時的一段話：
「蘭堇，若你真愛小菲，就帶她遠遠離開大越吧，是非之地，萬不可久留。」
「是非之地？這九州黃土，處處皆存是非，婉忻莫為我擔憂，我自有打算。」
「可是，你知不知，人不能活得太過挑刺，你若用帶刀刃的目光去看人與事，如此這般，九州黃土，乃至天下，沒有一處會有讓你安心的太平。我知你有恨有怒，然心平之時，應將自己翻來覆去地看，看自己對事對物的態度，也許你就會得之領悟，人，真的不用太在意某些東西。還是一句老話，冤冤相報苦無休，人生數十年，一生又有幾個數十年？將一世用於到這些上面，真的划不來，山河錦繡，寫意人生，但求心靈簡單舒適，應好好享受人生之樂，卻不要一味地鑽牛角尖，浪費年華。」
她一席話，所要昭示的東西，他當然是再懂不過。
人的七宗罪，犯了多少卻不自知。
桎梏桎梏，那掐在脖上的一雙手，其實就是自己，計較多一分，手力多一寸，喘不喘得過氣，有無出路，需靠自己。
靜下心來想，蘭堇一明白婉忻勸得在理，然，還是，心有不甘。
那段時間，他已然決定帶著韓小菲離開，卻又是想著，還得做最後一擊，這一擊便是，日月石。
草木蓁蓁，不過黃土。
九曲黃土，不過山河。
錦繡山河，不過天下。
日月懸空，光照天下，得日月者，得天下。
民間相傳的這段話，蘭堇一是早有所聞。
他並不知這話究竟何種意義，不知這日月石有何神力，不知它與未來是何關係，亦是不知它為一張藏寶圖。當然，最是萬萬不明日月石，是需合二為一，聚攏兩月才能齊了這所謂的日月。
他只是暗忖，許這日月石關乎天下，關乎天子的命運，越楚戈失去它，也等於失去天下？
他要得到它。但卻非要奪得這個天下。
天下，天下他要來有何用？天下在他眼裡，不過就是一隻，可以直刺越楚戈心臟的最為鋒利的箭。
所以，他要用它刺穿他的心臟。
並非要分出軒輊，只為記憶深處，粉衫清荷。
她畢竟，是他最初的一個夢。
那時的少年，只想很單純地守著一個夢。就算圓不了夢，亦願她幸福願她快樂。只不過，卻萬萬料不到，誰人摧毀夢裡花，冷雨斷橋，一別竟是葬落花。
這些年，暗暗收買人心做探子，抑或暗中阻力於修葺南北河堤，促使災情氾濫等，然這些所施予的力度又怎夠？就算之前讓越楚戈失去幾個重要城池，這一拳蘭堇一仍覺得是，不夠重。
所以三番五次探尋日月石的下落，未果。後來蘭堇一幾多思量，這塊石頭，越楚戈究竟把它藏於何處？
他確實很急。蘭堇一從未想到自己會徹底沉不了氣。
事情發展到後來，他真已不想再耗於此，因為心存期望，期望帶著韓小菲早日離開。
蘭堇一心底盤算，他知越楚戈有個規律，雖不知越楚戈是否真的信奉佛學，但他隔月便會去城外一處寺廟——清涼寺。
多年前得知他這個習慣，蘭堇一就禁不住在心頭冷笑，想必這越楚戈是虧心之事做多，便只得借用此舉，懺悔罪障，以免夜不成寐噩夢糾繞。
蘭堇一打算，真若再尋不到日月石，那就在越楚戈去清涼寺的途中，行刺他。
當然，這只是最後一步，就算殺不了，至少也要快意恩仇，來個了斷。
只是，凡事豈由得了他算？他的確沒有料到，韓小菲悄然離開。
行雲流水，看似灑脫，卻不知鳥過有痕，魚過有聲。而心底，不經意埋下一個種子。卻是，發了芽生了根。
幸福本是打好了格子，只怪自己，錯過佳期，想要書寫卻已晚矣。從來不曉，自己也會有如此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若非那仇恨在心，許，結果又會不同。
蘭堇一明白，婉忻早給了他忠告，卻因他一味地偏執，美好似若煙波東去，讓一切悔不當初。
一種心煩意亂，實以此時為極。
此時，他如此這般煩心，皆因昨日得知的那個消息。抑或，文武百官，都已得知一個消息。
「公子。」
正憑窗出神間，蘭堇一聽聞身後南清輕柔地喚他。
蘭堇一嗯了聲。沒做回頭。
端粥的南清正緩步而至，「公子昨夜都沒吃點東西，南清特地一早地熬了粥來端給公子。」
「擱桌上。」蘭堇一仍舊言簡。沒有多話。
見蘭堇一不作回身，南清將瓷碗擱置桌上。
走近蘭堇一身旁：「公子你……是否還在因昨日那個消息……」
欲言又止。
南清抬首看他，但見他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亦不出聲，南清接著再言：「既然越楚戈對文武百官言及數日封後之事，這已是木已成舟，想必一切事情冥冥中都已是上天注定，公子就別再難過了，就當做是與小菲妹妹沒有那緣分吧。」
蘭堇一眼望遠處，仍是不語。南清也沒再多言，只是望了他，頗為失神。
兩人，各懷心事。
佳麗數千，寵幸之妃均活不過數日，一潭死水，卻因一朵茉莉而傾覆，蝶衣舞者失顏色，原來人在深深處。
越楚戈欲封韓小菲為後，蘭堇一確實想不到，他不知越楚戈真的是對韓小菲動了真情。
所以，蘭堇一決定豁出去。
程依依，或許是她的一個夢。
那麼，韓小菲，他又豈可再讓她成為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