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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乍起漣漪 第185章 製造把柄 文 / 風瑾月

    北唐瑾搖搖頭,迅速垂下眸子,面色微白,心跳失速,背脊陡然一陣寒涼,聲音有些澀然,道:「不必。」

    他微微詫異,她方纔還好好的,怎地聲音便如此清冷了?同方纔那個好心為她蓋被子的她彷彿是兩個人一般。

    他們隔著不遠,三步距離,她的釵環微亂,鑲滿珍珠的鳳頭釵彷彿要掉了下來,他很自然得想要為她插好,她卻是後退一步,躲避了他伸出的手指。

    「師兄不要逾距才好。」北唐瑾的面上微微有一絲薄怒。

    梅寧軒微微蹙眉,道:「是你的髮釵……」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啪」一聲,那鳳頭釵便掉在地上。

    「是你的髮釵欲要掉了……」梅寧軒目光移到地上那珍珠髮釵上,補全了前面的話。

    北唐瑾的面容尷尬得紅透了……

    是她錯意了……

    她想太多了……

    人家根本沒有那意思,她卻……

    矮身拾起那髮釵,梅寧軒伸手遞給她,道:「髮釵掉了。」

    北唐瑾順手接過,低垂著眸子,聲音微澀,道:「多謝……」

    見她僵白的一張臉容,梅寧軒心中一動,驀然道:「我的弱點,利器刺中膻中穴武功盡廢。」

    北唐瑾聽聞,目光迅速移到他膻中穴上面,瞧見他的指尖有些發白得指著,她抬眸便瞧見他的眉眼之間有憂傷之色,不禁後退一步,道:「你為何要告知我這些?」

    他們練得是同一種劍法,梅寧軒的內功心法更是極為厲害,北唐瑾知道,她應當不是對方的對手,因此一直思量著若是萬一兩人有一日對敵,她知道他的弱點取勝的幾率便大了。

    他們這樣的人,即便是刺中要害也不易丟掉性命,原因便在那套內功心法裡面,所謂命門,不在平常人的要害之處,而是根據心法的修為。

    她能經受住鳳琰那一劍便是這個緣由,她的命門本不在心臟,可惜,她當時終是流血過多,時辰太長,那種情況,醫治也是來不及了。

    可是那是因為她本身修習武功太急,又有舊疾才會那麼支撐不住,而梅寧軒則是一板一眼得修習武功,因此,即便刺中普通人看來的要害他也能保住性命。

    所以,這個人在她看來簡直太強大。

    她一直思量著他的命門,他竟然這樣便告知她了,這是為何?

    「我……」他眸光動了動,道:「我知你弱點,便告知你我的弱點,這樣不是很公允的麼?」

    「是這樣麼?」北唐瑾蹙眉,不是這個緣由吧?

    「免得你對我心生懼意,將一個人握在手心的感覺,還是比較安心的,相信你一向喜歡掌控一切的感覺。」半晌,他慢慢說道。

    她心頭巨震。

    「你不是一直忌憚我麼?這樣一來,你也能安心了許多,免得費了太多的心神。」他慢慢說著,目光卻是淺淡無比,又道:「我們本是師兄妹,我只是不想,我們的距離太遠。」心的距離太遠。

    她怔怔的望著他,眼睛裡面的光芒越發銳利起來,彷彿在分辨他說得是真還是假,畢竟這些話,太過震驚了。

    完全超出她的預期範圍內,她近日的假意逢迎換來他的一句命門所在。

    很划算,是不是?

    可是,為什麼……

    心微微得疼痛呢……

    她蹙眉想著,半晌道:「你不必對我如此。」上心……

    她說著,已經轉身,走到榻上的小桌子旁,隨意倒了一杯茶,面色慢慢恢復平靜,彷彿方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般,道:「師兄久睡,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梅寧軒只是一愣,未料到她竟是這般快將心緒整理好了,於是也沒有推脫,飲了一口她遞給他的茶水。

    他心中擔憂,只是他隱藏得極好,看起來神色淡淡得,同她一般,那麼自然的表情,彷彿忘了方纔的變故。

    絲竹之聲還在外面響著,簾外的人一遍一遍重複著同樣的舞步,又隔著一層紗縵。

    北唐瑾微微笑了起來。

    「今日有貴客到來,師兄也是見過的。」北唐瑾隨意喝著茶,慢慢說道。

    「哦?是誰呢?」

    北唐瑾只望著門口,目光一點兒一點兒變冷,又一點兒一點兒變得柔和。

    梅寧軒只是靜靜得觀察著,神色不動。

    兩人又開始坐在棋盤旁邊下起了棋,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氣氛彷彿很微妙。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是太陽又傾斜了一些兒,有綠色的影子晃動,彷彿是外面來了人。

    兩人皆往外面瞧去。

    「拜見四殿下!」外面的絲竹之聲停了,彷彿是一陣行禮之聲。

    北唐瑾這才起身,掀開珠簾,對上鳳琰那雙微有亮色閃過的眼眸,屈膝行禮,道:「四殿下大駕光臨,玉容有失遠迎,還請殿下見諒。」

    恭敬的話語,諷刺的語調。

    鳳琰聽聞,那英俊的臉容便板了起來。

    這哪裡是歡迎他,根本就是厭惡他的到來!

    他怎麼就令她厭惡了?他不明白!

    今日本是得到她在此處的消息,於是特地過來瞧瞧,竟是一來便是她這般厭惡的表情。

    鳳琰正惱怒間,便聽到另一個聲音,那聲音極為淺淡,道:「原來是四皇子啊。」

    事實上,梅寧軒早就跟著北唐瑾出來了,可惜,鳳琰將目光一直注視著北唐瑾,忽略了梅寧軒。

    此時見到梅寧軒,他的臉色更加不好看,卻是為了不在梅寧軒面前失了禮儀,極力勾起一抹笑意,道:「二皇子也在此地,真是有幸了!」

    鳳琰不知道,他方才臉上的表情早就被梅寧軒瞧見了,他此時裝出一臉的微笑來,恐怕是太晚了點兒。

    只是梅寧軒不動聲色,他能感覺到,北唐瑾很不喜歡這個人,至於什麼緣由他卻是不知道的。

    北唐芸練舞汗濕了衣裳,頭髮粘在面頰上,極為狼狽,可是偏偏都被鳳琰瞧見了,極為尷尬。不由得往棲冰後面躲了躲。

    只是,她仰頭的時候才發現,鳳琰的目光始終都沒有停在她的身上,而是停在北唐瑾的身上,她鬆了一口氣,但是心中又極為不舒服,彷彿是北唐瑾搶了她的東西那般不舒服。

    「青筍,帶五小姐換件衣裳,迎接四殿下!」北唐瑾瞧了北唐芸一眼,微微笑道。

    青筍立即拿了一件披風,為北唐芸披上,同時為她戴上了緯帽,遮住了面容。

    北唐芸十分感激青筍的周到,略微又瞧了一眼鳳琰,只見他也往這邊瞧她,她不由得低下頭,隨著青筍進了另一間屋子。

    說起來北唐瑾選擇的這間雅間屋子倒是極多,靠近窗子的觀景台,供人休息的雅室,專供梳洗沐浴的淨身房,還有供人換衣裳的更衣室,如廁用的小室等……

    可謂是極為齊全,同樣要訂下這樣一間雅間簡直是要一擲千金了!

    方才青筍便是將北唐芸引入了淨房。

    她微笑著望著那雅室的門被關上,笑容更濃了一些。

    她在等待一個人的暴怒……

    果然鳳琰將目光停在棲冰面上片刻,方才勉強扯出來的一絲笑意此時再也掛不住了,他的目光在北唐瑾的身上逡巡半天,才聲音發冷得說道:「你竟然讓這種青樓女子教習芸兒跳舞!你你你……也不怕污了北唐府的門楣!」

    棲冰聽聞,美麗的臉容微白,這位四皇子的口氣就是在說她身份低賤,教習北唐府五小姐舞蹈對北唐府而言是極大的羞辱!

    縱然她的確是身份低微,可是鳳琰這般直白得說出來,她心中極為惱怒!奈何人家是皇子,她不過是一個藝妓罷了!不敢說出違逆之言來!

    北唐瑾就是放了消息,故意讓鳳琰看到北唐芸其實是在跟一名青樓女子學習舞蹈,鳳琰一向重視身份高低貴賤,他看到了,定然惱怒。

    對方惱怒,北唐瑾卻是笑了起來,那笑容之間充滿了諷刺,道:「同藝妓學舞便是侮辱門楣麼?四殿下可真是有高見啊!您的高見我還是初次聽聞!先輩韓退之曾說過,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從師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您此時卻來說同藝妓學舞是恥辱,您是覺得您的思想高於先輩韓退之,還是恥笑先輩韓退之不如您!」

    北唐瑾說話的速度極快,神色也越發激動起來,鳳琰竟是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韓退之深受敬仰,他自然不能說自己的思想高於韓退之,那只能說明一點,他思想不正,以至於遭到北唐瑾強烈的駁斥。

    梅寧軒詫異得望著北唐瑾,方纔她還極為溫順,此時卻像是一個受驚了的小獅子,朝著敵人伸出利爪一般,那般凶狠!

    事實上,在大多大家世族中,同藝妓學舞的確是令人不齒的,可是北唐瑾方纔那番話卻是有理有據,直將鳳琰堵得沒話說了!

    可是,這還沒有完,只聽北唐瑾又說道:「昔年皇后娘娘學習舞蹈,鄭家便是請了大都第一名妓箐竹教習,這樣說來,四殿下是覺得鄭家的門楣不夠乾淨?還是覺得皇后娘娘被藝妓教習過令您不齒呢!」她的語速越來越快,上前一步,逼視鳳琰,只將他逼得後退一步!

    鳳琰震驚得看著北唐瑾,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面色已經是青白交錯!

    北唐瑾心中高興,面色還是一派憤怒,道:「北冥國的二殿下也曾追隨身份為布衣的靜箴大師學武十數年,難道四殿下這是瞧不起二殿下麼?我北唐瑾也是師出靜箴大師,您還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這個從邊關出來的鄉野丫頭!」

    鳳琰被逼迫的連連後退,面色漲紅,卻是想不出一句話辯駁!

    鳳琰的確是瞧不起北唐瑾出自邊關,嫌棄她在邊關呆過,北唐瑾知道這一點,因而今日更是步步緊逼!你不是嫌棄我麼?好啊!我就讓你嫌棄個夠!我就是出自鄉野!跟布衣學過武功!

    可是,您出身高貴,卻被我這樣逼迫,我出自鄉野卻逼迫你啞口無言!

    梅寧軒整個人愣住了,她這位小師妹可真是聰慧啊,將他也拖下了水!可是,他倒是覺得這種感覺是極好的。

    棲冰震驚得盯著北唐瑾的背影,說不出的心中感激和動容,她學識淺薄,身份低微,不懂得這麼些個大道理,可是,她此時卻能聽懂北唐瑾說的每一句話,她同時極為感激北唐瑾,能為他們這些身份低微的人說句話。

    她初見北唐瑾的時候,只覺得這位美麗女子氣場很大,縱然美貌卻是令人生畏,可是此時,她卻覺得這名總是一臉冰雪的女子如此可親可敬!

    鳳琰被逼迫得沒話說,臉色一直青白紅,交錯著,目光注視著北唐瑾憤怒的臉容,即便是他此時依舊是瞧不起這名在邊關長大的女子,可是,他卻是一句辯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說起來,他還真是不能辯駁,且不說北唐瑾將大政治家韓愈搬了出來,使得他一點兒理都佔不上,又將皇后當年同藝妓學舞的事情步步緊逼他,又將北冥國二皇子扯出來壓在這裡,他哪裡敢辯駁呢?

    他即便是不辯駁,他方才說了那句辱沒了北唐府門楣的話令北唐瑾將當年皇后娘娘同藝妓學舞的事情一對比,那麼此事若是傳了出去,便是他鳳琰在辱沒皇后娘娘,辱沒鄭家了!

    這樣的罪名,他哪裡擔當得起啊?

    鳳琰倒吸一口涼氣,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北唐瑾便將辱沒皇后、辱沒鄭家的大帽子扣在了他的頭上,真真是一張利嘴啊!

    好在,她即便是如此說了,卻並不會將這件事傳出去,畢竟,北唐府和四皇子府聯姻,她不會將自己拖下水!

    捋清了思路,鳳琰面上勉強扯出一絲笑意道:「是我方才說錯了話,玉容將軍見笑了。」

    北唐瑾的面色卻是越發陰沉,諷刺道:「說錯了話?玉容記得您方纔還是振振有詞呢!怎麼,這會兒便是說錯了話?您堂堂皇子,高高在上,尊貴無比,豈是隨意說話的?若是此時在公堂之上,您一句說錯了話,就能了事麼?」

    鳳琰心頭一震,他本以為他方纔的一句話,北唐瑾便會鬆口了,哪裡知道她竟然咬死不放呢?她如此步步緊逼,到底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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