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ま三七 紛亂前兆 文 / 壹眼仟年
東大陸塞肯特王國,亞德裡恩城,佈雷爾伯爵府。
早晨剛下過一場雨,空氣異常清新,午後初霽的陽光灑在一片紫色的萱櫚籐上,靜謐恬然,這是伯爵後院的小花園,被青蔓環繞的石亭中,兩個人相對而坐。
佈雷爾伯爵蒼老的面容上一片安詳,看著不遠處一朵正欲開放的花苞,上面還有一顆晶瑩的雨滴。一陣風吹來,花苞落地,沒入泥水中。老人眼中閃過一道哀傷,稍縱即逝。
「這就是人生。」旁邊的中年人感歎一聲。
「是啊,生活往往就是這樣。」佈雷爾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石几上的一杯清茶,緩緩道。
「我很抱歉,又來打擾您了。」中年人也將目光轉到老人臉上。
「你的來意我知道了,不過我大概也幫不上什麼忙,那孩子的脾氣我最清楚,從他母親去世後,我就和他沒有交流了。」佈雷爾伯爵歎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可您畢竟是他的父親,難道讓他把當時情況說出來都不行嗎?」中年人試探問道。
「我到現在都沒還沒有見到過他,不是公爵大人不准許,而是他不想見我。」老人臉上露出一絲苦澀。
中年人也不再說話,他知道如果老人能夠幫忙的話,一定不會藉故推托。
擺弄著手中的杯子,一縷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照在他的臉上,照在輕皺的眉際,他很少遇到這種單純的調查,如果可以直接抓人來逼問的話,也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至少從公爵府隨便抓一個人過來就可以,或者深夜潛入軍營找上次參與的人,可是一旦動了那些人,讓巴克公爵察覺到有人在調查這件事的話,說不定會起意外的風波,甚至有可能會把佈雷爾伯爵暴露。
但這可不行,佈雷爾在組織裡面也算是德高望重,而且組織很倚重他的一些特別能力,為此,連公爵府都沒有布眼線,可見他是不可或缺的,讓他自己選擇的話也是慢慢去查。
「這是地圖,你可以親自去看看,不過那兩個下人身手也不錯,你要是去的話小心別被他們發現了。」佈雷爾伯爵把地圖放在石桌上,又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接著道:「這個是我經常會隨身佩帶的東西,他見到後應該就會知道你的身份了,我想他還不至於直接把你轟走。」
「好的,我會親自動身去那裡的,你有沒有什麼話要我傳給他?」中年人接過東西,收起地圖。
「有的話,我早就跟他說了,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他。」佈雷爾搖搖頭,「他們兩個就暫時住在我這裡吧,正好你們分開查,巴克公爵的小孫子偶爾還會過來玩,或許他能透露點什麼也說不定。」
佈雷爾伯爵能這樣幫他已經不錯了,中年人也知道這位老人很少插手組織的事,唯一的兒子變成廢人,更是讓他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亞德裡恩城一條不算繁華的街道上,偶爾零零散散走過幾個懶洋洋的人。周圍商舖也因此大多歇業關門,除了一些日夜營業的去處。
詹姆斯酒館的下午生意並不好,此刻只有兩個人在這裡喝酒,可是詹姆斯老闆卻眉開眼笑,這兩人面生的很,但這幾天卻經常過來,都是三十不到的青年,喝酒如同飲水,這種人是最受酒館歡迎的。
「傻冒,你說我們來這裡也好幾天了,怎麼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聽到呢?」又高又胖的向旁邊又矮又瘦的問道。
「白癡,我怎麼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傻冒說著把杯中的酒喝去一半。
「我就知道問你跟問個傻冒一樣。」白癡不屑的垂著眼睛看他。
「你如果知道的話你還叫白癡嗎?」傻冒也還以顏色。
「要不是大哥交代……哼!」兩人同時別過頭去。
「喂,白癡。」等了一會,又矮又瘦的鯊冒先開口了。
「幹嗎,又沒帶錢是吧。」白翅睨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
「嘿嘿,你也知道,老大給的錢都被我昨天輸光了。」鯊冒乾笑兩聲,討好的看著白翅。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明天按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白翅開始哄他。
「我怎麼知道你會要我去做什麼?你如果要讓我在街上裸奔,那我可不幹。」鯊冒警惕的看著白翅,疑惑道。
「怎麼會呢,你放心吧,絕對不是那麼丟人的事。」白翅瞇著眼睛保證。
「好,那讓我再帶走幾瓶酒。」鯊冒討價還價,乘機勒索。
「行,不超過三瓶!」白翅肉乎乎的臉上輕微振顫。
半個小時後,兩人從酒館裡走出來了,後面跟著彎腰恭送他們的詹姆斯老闆。
「嘿嘿,真難得見到你這麼大方,放心吧,既然收了你的東西,明天不論讓我去幹什麼,我都會鞠躬盡瘁,當然,可不能死。」鯊冒抱著三瓶酒,仗義的對旁邊的白翅說道,讓一張剛從痙摩狀態恢復的肉乎乎的臉,又復抽搐起來。
正好此刻迎面走過來的一個人,奇怪的看著他,被白翅狠狠一瞪。
「怎麼了,兄弟,不就三瓶一百多年的窖藏酒嗎,嘿嘿。」雖然這麼說著,鯊冒卻笑得甚為得意。
「沒想到這個小破店竟然會有這種好酒,想不到我白翅向來說話算話,卻被你這個傻冒因此撿了個便宜。」白翅恨恨說道。
「要不是我也不會答應的那麼爽快,哈哈,說吧,明天讓我幹什麼,兩肋插,哦,不,還是插別人兩刀吧,也在所不辭。」鯊冒信誓旦旦的說道。
「我哪會讓你幹那些事,我們現在可不能引人注目。」白翅很慎重的說到。
他們的大哥走前讓兩人流連酒館賭場這些消息傳播較快的地方,可是幾天來卻沒聽到有用的東西,白翅雖然沒什麼心眼,但好歹比鯊冒強一點,所以還是要指望他來想辦法。
「那更好,你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想讓我去把你給搶過來?」鯊冒煞有介事的盯著白翅看。
「我要是看上還要你去搶,就怕她哭著喊著衝向我了。」白翅被鯊冒激怒,明顯受不了他的諷刺,接著道:「不過幸好有你,不是你把她們都嚇跑的話,我早就子孫滿堂,綠葉成蔭了。」
鯊冒聽他這麼一說,差點把剛喝的酒全部吐出來了,直接拉過一個路人,不顧那人滿臉驚嚇的表情,指著白翅問他道:「他要給你做倒插門的,你要不要?」
「神經病!」那人用力掙脫鯊冒的手,慌忙跑開了,遠遠的還聽到他罵道:「白癡!怎麼遇到一個白癡,真倒霉!」
「哈哈,你看,他都知道你是白癡!」鯊冒沖白翅哈哈大笑。
白翅用無可救藥的眼神看著他,無奈的道:「好了,傻冒,言歸正傳,明天你把自己弄髒點,哦,不用弄了,你平時這樣就可以了,然後去和那群乞丐躺在一起。」
「什麼!你要我和那群乞丐躺在一起,你要報復我嗎,這三瓶酒,讓我討一輩子可也換不回來,你還是讓我去捅人吧!」鯊冒大搖其頭。
「不是讓你和他們搶飯碗,雖然你很有資本。」白翅這時候還忘不了諷刺他,不過接著又說出自己的想法:「聽說每個週末艾希莉小姐都會給那些乞丐施捨食物,我是想讓你去接近她。」
「可那些乞丐都是半隻腿進棺材的,我這麼年青力壯,進去後就像鶴立雞群,怎麼能夠裝得像。」鯊冒說著說著都有些自我陶醉了。
「年青還勉強,力壯就別想了,看起來就和小病雞差不多,一定比那些貨真價實的乞丐更要合格。說不定艾希莉小姐看到你後,心生憐憫,會讓你進公爵府養豬餵馬呢!」白翅繼續打擊『小病雞』。
「放屁,你一定是太嫉妒我了,艾希莉小姐說不定對我一見鍾情呢!」鯊冒漲紅著臉沖白翅大聲道。
「那好,明天我們只需如此如此……」白翅在鯊冒耳邊嘀咕幾句,然後道:「相信艾希莉小姐到時一定會對你刮目相看的。」
看著鯊冒又開始自我陶醉,白翅偷笑,傻冒就是傻冒,鯊冒永遠不知道自己是傻冒。
夜已經深了,艾希莉仍然沒有休息,從案旁坐起,將剛寫好的家書折疊起來,走到窗口,外面月色正好,就像德文離開前那晚上的月色一樣。
但是銀色的月光卻比當時的涼意更濃,那時是三個月前,那時正是冬天,但那天,卻有德文陪著她一起看月,而如今,物是人非。
沒有德文的日子,再美好的景色,艾希莉也沒有心情一個人來欣賞,喚來一隻信鳥,讓它帶著信沒入夜空,向西飛去。
從德文離開之後已經收到艾莉婕的三封來信了,從信中她知道德文很好,她知道自己的妹妹雖然還有些不明白,可是已經漸漸喜歡上德文了,沒有人比自己更瞭解這個妹妹,她的變化就如同自己開始所設想的幾乎一模一樣。
幾年前,當艾希莉離開天使學院的時候,就擔心自己的妹妹太單純了,雖然脾氣有些暴躁,可是當時或明或暗喜歡她的人不在少數,儘管那時候她連身體都還沒有發育完全,但明顯學院沒有人比她們還要漂亮的,或者說這對姐妹花在學院是所有男人的夢想。
畢竟是女孩子,而且還這麼小,她怕自己的妹妹會吃虧,她想讓艾莉婕能夠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艾希莉常常想,如果當時沒有人老是來騷擾她們的話,艾莉婕的性格也不會更加變本加厲,為了保護自己,為了保護她的姐姐,艾莉婕將原本還有些懵懂的少女之心完全封閉了。
在回亞德裡恩的前一天晚上,艾莉婕哭倒在艾希莉的懷裡,那時她還是十五歲的小女孩。
「姐姐,你能不能不走啊。」艾莉婕淚眼婆娑的仰頭問道。
「不行啊,父親的身體不好你也知道,爺爺也已經老了,從今年的情況看,家族已經在走下坡路了。我要早點回去幫助他們,我知道你需要姐姐,可是現在家族更需要姐姐啊。」艾希莉摸著妹妹的頭,溫柔而憐惜的幫她梳理著光滑的長髮。
「可是,真的很捨不得姐姐啊。」艾莉婕巴巴的看著她的姐姐。
「呵呵,姐姐也捨不得你啊,但你又不願意跟我回去。」艾希莉看著她,笑道。
「我捨不得姐姐,可是也捨不得學院,這裡有魔法,有老師們。」艾莉婕歪著頭,想了想又道:「嗯,還有一個朋友。」
「所以啊,你有留在這裡的理由,姐姐也有必須回去的理由,你能理解姐姐嗎?」艾希莉把艾莉婕扶起來,雖然小一歲,但是卻只及她的胸口處。大陸上的女孩子十歲會緩慢發育,然後十六歲到十八歲的兩年才算真正的長大。
「艾莉婕知道了,那麼姐姐能常來看我嗎?」艾莉婕懂事的點點頭,她知道若非萬不得已,艾希莉是不會離開她的。
「姐姐現在也不知道,回去之後先要看看家族的具體情況,姐姐答應你每年至少來看你一次好嗎?」艾希莉能做這個決定已經很艱難了,她知道現在自己的時間一定很緊迫,而從亞德裡恩到這裡,來回至少要兩個月,就算她一路上都在處理事務,也會有許多事情不好安排的。
「兩次不行嗎?」艾莉婕不滿足,眨眨眼睛期待的問道。
「擠出一次的時間都非常困難了,難道你想讓姐姐累倒在來這裡的途中嗎?」艾希莉又輕輕一笑,摸著艾莉婕的小腦袋道。
「當然不是,那就一次好了。」艾莉婕不情願的說道。
「你放心,等以後家族的事業穩步之後,姐姐會盡量多過來陪你的。」艾希莉趁熱打鐵,繼續安慰妹妹。
「要是姐姐的話,一定很快就行了。」艾莉婕很自信的說道,她對艾希莉非常自信,就像艾希莉對她的魔法天賦一樣自信,十五歲,就已經是大魔導士了,而且處在進階的瓶頸期,千百年來,有歷史記載的,只她一個人而已。
「嗯,相信要不了幾年的。」艾希莉也跟著點點頭。
「真想快點過完這幾年。」艾莉婕天真的說道。
「在這期間,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哦,有問題可以去明珠器行找吉姆叔叔,不過你在學院應該不會出事的,院長和幾個魔導師都那麼寵著你,你不去找別人的麻煩就行了。」艾希莉眼睛裡充滿笑意。
「別的倒沒什麼,可是總是有幾個男生跟在後面,打又打不怕,隔幾天又會冒出來了。」艾莉婕嘟著小嘴氣憤道。
「那說明我的妹妹很漂亮,讓人喜歡的連命都不要了。」艾希莉打趣道,稍微沖淡了剛才因離別而產生的悲傷氣氛。
「可是我還沒有姐姐漂亮啊,你後面的那些人我把他們打跑了後就不敢來了。」艾莉婕羨慕的看著艾希莉絕美的面容和發育良好的身體。
「那是因為他們在噩夢中永遠醒不過來了。」艾希莉笑道:「不過你的那幾個追求者可都是從小被打著長大的,你這樣還能起到鍛煉作用,讓他們進步呢。」
艾莉婕的追求者都是魔法學院或者武技學院的優秀學生,各個技高一籌,不像艾希莉那樣的都是文弱書生。
「真是討厭,他們為什麼不去跟著藍妮克絲?」艾莉婕就是想不通,為什麼藍妮克絲即使不發火,也沒有人去騷擾她。
「呵呵,這個倒是大有文章。」艾希莉聽艾莉婕提起唯一能夠稱得上是她朋友的人,眼前也浮現出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孔,同時還有的是,她臉上表現出的一種即使在笑,也會讓人感覺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氣質。
「總之可以說是因為她來自冰雪王國的緣故吧。」艾希莉打斷還在思考的妹妹,說得並不太確定。
「我聽她說她不能跟男孩子在一起的。」艾莉婕像是想到了什麼,皺皺眉,接著道:「姐姐,我也不想,那些人好討厭。」
「那怎麼行呢,女人總有一天要出嫁的。」艾希莉沒想到這個妹妹竟然有這個想法,不過她不擔心,艾莉婕現在畢竟才十五歲,再過幾年應該就明白了。
「我不要,我喜歡的是魔法,還有姐姐。」艾莉婕搖搖頭道。
「但那是不一樣的,你現在還小,不過很快就知道了。」艾希莉微笑的看著妹妹,小丫頭又犯傻勁了。
「那姐姐你呢,也要嫁人嗎?」艾莉婕盯著艾希莉問道。
「嗯,姐姐將來也是要嫁人的。」艾希莉雖然有些茫然,但仍然肯定的說道。
「那姐姐嫁人後是不是就不能和艾莉婕在一起了?」艾莉婕有些擔心,怯怯的問道。
「怎麼會呢,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姐姐會永遠和艾莉婕在一起的。」艾希莉看著她緊張害怕得小臉,有些心痛的將艾莉婕摟在懷裡。
「真好!姐姐!」艾莉婕閉上眼睛,放心的呢喃道。
「等你以後嫁人了,就怕不要姐姐了呢。」艾希莉逗著懷裡的妹妹。
「才不會呢,要不以後艾莉婕就和姐姐一起嫁好不好?姐姐選的人一定很好,艾莉婕一定不會討厭。」艾莉婕躺在艾希莉的懷裡,有些期待的問道。
「嗯,以後姐姐要是遇到喜歡的人,就讓他來見你,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姐姐也不會嫁給他的。」艾希莉忽然發現艾莉婕的話正說到她的心裡去了,因為如果說誰是她最不放心的人,那不是她的父親或者爺爺,而是這個心思單純的妹妹。
所以艾希莉一直以來眼界都非常高,可以說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標準,因為她不單為自己挑選男人,同時也在為艾莉婕挑著。她可以委屈自己,但是不能讓自己的妹妹受到委屈。
她幾年來形跡所至,遍及大陸,與無數的王公貴族打過交道,遇到的傑出青年更是不知凡幾,可是她都覺得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直到她忽然發現自己喜歡上德文之後,她才知道這次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妹妹,而是把自己的感情完全投入其中了,但即使這樣,她都沒有跟德文說出來,而是於讓他去天使學院,因為她要徵得她妹妹的同意才行。
當然,這是不能跟德文說的,她只能在德文離開後,無數次的默默祈禱。
如果,只是如果的話,艾莉婕無法接受德文,那麼艾希莉會因此放棄嗎?艾希莉不知道,或許會嫁給德文,以後再幫艾莉婕重新找一個合適的人吧,雖然這樣想,但是艾希莉並不敢肯定,萬一這樣決定的話,艾莉婕會不會明明不情願,卻又勉強和自己與德文在一起呢?
好在艾希莉現在不用為這個煩惱,從信中她能夠讀出艾莉婕的心思,她不排斥就已經很罕見了,她竟然還會為德文擔心,艾希莉記得當時領悟到這代表什麼的時候,內心是多麼狂喜。
回憶到這裡,艾希莉關上窗,走到床邊,躺下之後,嘴角尚噙著一絲微笑。
「米蓮,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女孩,早有耳聞了,真期待見到她呢。」艾希莉似夢囈般輕輕吐出一句話,然後真的沉沉睡去。
亞德裡恩城西有一片貧民區,貧民區裡面的人基本上都不是本地人,而是從偏遠鄉村趕過來做苦力的那些人的聚居地,他們不是奴隸,但是生活卻過得比奴隸還要艱辛,奴隸沒有自由,但是大多數都能夠衣食無憂,但這些人卻經常食不果腹。
每到週末,這裡是亞德裡恩最熱鬧的地方,連滿城的乞丐都會匯聚過來,因為今天是亞德裡恩未來的主人艾希莉小姐百忙中抽出的一點時間,前來給施捨他們一頓救濟粥。
別看只是救濟粥,但是裡面卻五花八門,除了青菜和大塊肉之外,甚至還能找到一些頗為昂貴的藥材。再從旁邊領取幾塊麵包,這大概就是他們這一輩子能夠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艾希莉體諒這些人,同情這些人,但她也沒有辦法完全解決問題,如果將這些人特別安置起來的話,明天或者後天,不單是亞德裡恩全境,大概整個塞肯特的流民就會陸續全部聚集到這裡來。
瞭解到這些人的處境之後,艾希莉能為他們做的只有每週來施捨一次食物,她的時間有限,只能來一次,而且如果每天都來的話,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人就會整日坐在這裡等著她了。
而為了這一頓的營養,艾希莉也費了些心思,她的這一碗粥,比自己家的僕人平時吃的還要好,大概可以補充他們一個星期的身體必須了,而每次吃完這頓之後,也是他們力氣最長的一天。
寬闊的路面上傳來一陣轱轆聲,嘲雜的哄鬧聲立刻停了下來,因為翹首期盼的眾人終於看到了標有公爵府旗幟的馬車,在四周破舊低矮的平房映襯下,很普通的馬車也顯得非常華貴。
救濟粥由三輛馬車一同拉過來,每輛馬車裡面有四個大缸,每缸都是滿滿的x寶粥,由此可見有多少人還生活在無法溫飽的貧困線之下,雖然亞德裡恩相對塞肯特或者整個大陸都算得上是很富裕的。
這些人已經輕車路熟,見到馬車緩緩駛過來,自動排成排站好,整齊的如同軍隊在迎接這將軍的檢閱。
四個大缸一字排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苦力者或者乞丐早已排成四隊,秩序井然的端著空碗一個接一個上前領取屬於自己的那份。
在進行到快一半的時候,後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有辱罵聲,還有悶哼聲。
四個大劍師立刻站到艾希莉前面,將她保護起來,後面一個小隊的騎士也全過來團團圍住艾希莉,他們就怕會有騷亂,一旦對艾希莉稍有殃及,他們的飯碗也就丟了,亞德裡恩也就沒法再混下去,嚴重的話還有牢獄之災。
讓這些人慶幸的是,後面的騷亂很快就自動平息了,一個背影很寬,個子很高的人罵罵咧咧,揚長離開。這人明顯不是來討飯的,他的那個體型非長時間大魚大肉喂不出來。
「去看看怎麼回事。」艾希莉向旁邊的一個人道。
「是,小姐。」那人立刻向人群後方走去。
「繼續發放。」艾希莉又對掌勺的人說道,讓他們繼續給這些貧民和乞丐添粥。
四個隊伍立刻又恢復了秩序,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小姐,是有人搶了東西,被在這裡發現後打了一頓,現在已經奄奄一息了。」剛才去查探的人回來向艾希莉報道。
「我去看看。」艾希莉聽說那人奄奄一息,不禁皺了皺眉頭,亞德裡恩難道也可以隨便將人打死街上了嗎?
幾個大劍師緊緊跟在她後面,警惕的注視著周圍。
艾希莉很快來到事發的地方,那裡躺著一個又矮又瘦的青年人,臉上還血淋林的,地上更是已經吐了一大片。
這個人正是鯊冒,剛才白翅是真的打,每一拳每一腳都落在實處,這些血也是半真半假,被打掉牙卻硬是要往肚子裡咽的鯊冒,當然鬱悶透頂,他此刻心裡正在罵白翅公報私仇呢,要不是他拿大哥來威脅的話,鯊冒早跳起來跟他拚命了。
「救、救命……救救我……」鯊冒瞪著眼,似乎很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你們誰有辦法救他嗎?」艾希莉不知道怎麼救這個人,看他的傷勢非常嚴重。
「我來試試。」一個大劍師看沒人回答,自告奮勇的從旁邊走出來。
此刻沒有醫生,沒有魔法師,艾希莉也只能靠著幾個武士了。
大劍師走上前去,抓起鯊冒的手,緩緩運氣鬥氣,一點點的輸進鯊冒的體內。
雖然基本上沒有效果,可是在鯊冒本人的控制下,傷者看起來似乎真的有些清醒了。
「這、這個是我、我想交給我母、母親的,看來不、不能親自了,可、可憐她,孤苦伶仃的一、一個人,請、請幫我、我……」鯊冒說著說著漸漸沒有聲音了,緊緊攥著東西的手也慢慢垂落在地上。
「他沒事,只是昏過去了。」大劍師給鯊冒檢查了一下,向著有些焦急的艾希莉道。
「那就好,把他抬回公爵府治療一下吧。」即使沒有鯊冒最後那句話鋪墊,艾希莉也不會這樣見死不救的,當然,那只是白翅甩出的魚餌,而鯊冒為了艾希莉能夠刮目相看,所以樂呵呵的咬鉤了。
幾個武士接到命令,一起將鯊冒抬到馬車上,就是剛才把大缸搬下空出的位置。
「你們這個先送這個人回去,讓府裡的醫生幫他治療好身上的傷。」艾希莉對這兩個騎士說道。
「是!小姐!」兩人領命,先趕著一輛馬車回去了。
「不錯不錯,苦肉計果然好使,傻冒就是傻冒,以後再喊我白癡試試!」躲在遠處牆角觀看這一切的白翅見事情已成,不禁有些得意,稍動腦筋,便一舉兩得。
「阿嚏!一定那個混蛋白癡又在說我了,這個混蛋,拿我當傻冒耍,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好看,你這個混蛋白癡!混蛋白癡!白癡!」馬車裡面的傻冒打了個噴嚏,喃喃自語。
「你聽到了嗎?我剛才好像聽到裡面有人打噴嚏?」一個騎士不確定的對旁邊的另一個騎士道。
「你還不如說你已經是劍聖了,這更會讓我發笑,裡面的人都那樣了,還能打噴嚏?我還聽到呼嚕聲了呢!」另一個騎士以為旁邊的在跟他開玩笑呢。
「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誰在喊,我是劍聖了!我是劍聖了!」開始的騎士受不了他的嘲諷,沒好氣地還了一句。
另一個騎士的臉立刻漲紅了,他昨天晚上好像做夢,自己突然變成劍聖了,沒想到竟然被他當夢話喊了出來。
「阿嚏!阿嚏!阿嚏!」遠處的牆角,一連三聲噴嚏響起,白翅趕緊摀住鼻子嘴巴,臉也紅了,比騎士的臉還要紅,他是憋的。
「這個傻冒,幹嘛不聽的說我,害我差點暴露了。」慌忙逃離的白翅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打噴嚏了。
「阿嚏!」「阿嚏!」
大陸的最北端,有一群綿延千里的山脈,這群山脈不止分佈廣,而且很多都高聳入雲,肉眼根本就望不到頂,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即使大陸最強大的武士和最厲害的魔法師,也無法到達它的頂部,更談不上翻越了。
數千里範圍內一片白雪皚皚,別說是人跡,就是鳥獸都很罕見。
天絕山脈群正好將大陸最北的區域分成三個部分,它自己就佔據中間那塊,以東,仍然有它的餘脈,不過比起中間環繞紛繁,自然條件惡劣之極的那數千里就好多了,這裡雖仍然有大山,但卻可以偶爾見到盆地和丘陵。
盆地和丘陵也基本上都覆蓋著白雪,終年不化,即使這樣,這裡已經能夠尋見人類活動的痕跡,而且離天絕山脈稍遠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低矮的房屋。
從天絕山脈群一直東至大海,這廣袤的山地就是愛斯王國的領土,大陸上的人習慣稱作冰雪王國,因為整個愛斯王國都是被冰雪覆蓋的。
冰雪王國是大陸最北的國家,在她的北部,是王國最大的一個城市,這裡聚居著很多人口,這就是愛斯王國的王都,冰城!冰城也是愛斯王國北方的最後一個城市,再向北,別說城市和村落,就連愛斯國人都很難見到,因為那裡根本沒法生活,有的人猜想那裡甚至比天絕山脈群的中央地段還要嚴寒,這只是猜想,因為從來沒有人過那裡,或者是天絕山脈的中央。
城市北部數百里,這裡接近人類活動地域的極限,這裡是一片起伏的山巒,眾峰環抱著一個巨大宮殿,宮殿似是冰雕,在月光下,明亮的如同一面鏡子。
這裡沒有人的低語聲,這裡也沒有昆蟲的歡叫聲,除了寒風呼嘯,這裡是一片死寂。
就在此刻,突然有一隻巨大的白鳥從後山飛起,在雪色掩護下,就算很仔細的人也無法發現……
與天絕山脈東面不同的是,她的西面卻是一片廣袤的平原,這裡甚至到處都見不到雪,反而終年陽光充足,可以說是和愛斯王國截然相反的地方,雖然他們只有一山之隔。
除了很多城市外,這裡還有寬廣的道路,每年來往在路上的人絡繹不絕,不論冬夏。
這裡的人衣著幾乎一樣,而且衣服上都有一個太陽的標記,大陸上沒有不知道這個標記的,因為他代表著聖光教,連三歲小孩都知道聖光教在大陸上是什麼樣的存在。
聖光教不是一個國家,雖然他的土地比很多國家都要大得多,雖然他的力量是大陸第一,雖然教皇實際上就是皇帝,但他們只稱自己是教派,因為信仰是沒有疆域的。
這片土地上,每個城市都有一個神廟,神廟就是城市的管理機構,裡面都是聖光教的教徒。除了教化城市裡的居民外,他們還負責為每年從大陸不同地方去聖光教總部,也就是號稱神殿的那些朝聖者指引。
神殿在這片平原的北部,和冰雪王國的那個宮殿一樣,坐落在一片山石環繞的地方,不過和冰雪王國不同的是,神殿要大出數十倍的規模,相同的是和冰雪覆蓋的宮殿一樣,這裡也只有嶙峋的山石,上面寸草不生。
除了巨大的正殿殿堂外,還有其他一些規模宏大的建築群,呈幾何形狀分佈在彌形山峰。山腳下更是有一個寬闊的廣場,承接著u形祭壇——上面擺放著一個五米高的奧泰雕像,這就是所有聖光教徒共同信仰的上帝。
廣場四周分佈著一百二十八根巨形立柱,每根大約直徑三米,有十二米到十六米高,每一顆石柱全部都是由大理石雕成,上面還精雕細琢的鐫刻著奧泰神的不同傳說。
兩顆最高的石柱也是最粗的,直徑超過五米,光禿禿的聳立在廣場最南端,這裡,也是廣場的入口。
此刻卻沒有人向裡面走,今天是週末,就算在各地很有身份的人也不許進來,所以空蕩蕩的廣場內外一片死寂。
就在此刻,突然金光一閃,一道身影從石柱中央飄過,轉眼不見了……
與聖光教接壤的,是神殿南方六百多里的條頓帝國,條頓帝國的中央,是帝國皇城,皇城中央,是帝國皇宮。
在皇宮的某處,這時正有一個中年大漢在低頭讀著手掌中剛收到的密報,輕輕將手裡的紙條揉碎,放入旁邊的油燈中燃盡,皺了皺眉頭,頓時一股無形的威壓向四周瀰散,火苗一晃,房屋的一株嬌嫩的花朵也似乎禁受不住,輕微的顫抖了一下,不過終年大漢對此恍若未覺,只聽他自言自語道:「涅磐武士為什麼要離開聖山?」
門,被推開,一個美艷異常的婦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陛下,你怎麼還沒有睡?」美婦出口詢問,人已經走到中年大漢近前,將兩隻手搭在他的肩上揉捏起來。
「皇后,這個時候我只是你的夫君。」中年大漢笑著對美婦說到,同時握住搭在肩上的玉手。
「那你還喊我皇后?」皇后嬌嗔道,在中年大漢略為用力一拉之下,順勢倒入他的懷中。
「誰要你不聽話,老是喊我陛下。」中年大漢威嚴之色盡去,代之以柔情。
「就知道你是故意的。」美婦嘟起小嘴。
「我們好久沒見到兩個孩子了吧?」中年大漢歎了口氣。
「是啊,這才幾個月,就這麼想了,特別是我的那個小寶貝,不知道又惹了多少事!」美婦雖然埋怨著,可是眼中卻儘是憐愛,還有思念。
「呵呵,那你要不要去天使學院看看她?」中年大漢提議道。
「是不是出事了?以前我想去你都不讓我去的。」美婦疑惑的問道。
「以前你一年都要去三次還吵著嫌不夠,我哪裡捨得啊。」中年大漢笑道。
「那好,這可是你說的,我很快就收拾東西,明天,哦,不,過幾天再去吧。」美婦看大漢眼中透露出的愛意,又改了主意。
「嗯,你別擔心,沒什麼事,聽說她的一個朋友把安東尼家的少爺給打傷了。」中年大漢怕她胡思亂想,就出言安慰。
「安東尼家?就是那個聖光教皇的少爺嗎?」美婦皺了皺眉頭。
「是啊,學院比武時受傷的,應該沒什麼問題。」中年大漢接著道。
「那我還真要去看看才行,以她的性格,要是安東尼家的少爺想報復,一定要過了她那關,胡鬧起來的話,她的哥哥還真攔不住她。」美婦對她的小寶貝知之甚深。
「不是還有她外公嗎?你就別擔心了。」中年大漢見美婦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連忙安慰。
「我也知道,可就是太關心她了嘛,真想一下子就飛到那裡。」美婦嬌聲道。
「這一去又是兩三個月的事情,我一個人留在這裡還真是孤單啊。」中年大漢有些嫉妒的說道。
「多大的人了,又是帝王之尊呢,怎麼還像個孩子!」美婦咯咯笑道:「那趁著這幾天沒走,我就好好陪陪你吧。」
「那好,愛卿此言正合朕意,明日朕就不早朝了,哈哈。」大漢大笑一聲,抱著美婦向內寢走去。
東大陸的芬丹國王很快也得到密報,國王也皺著眉頭,思考著這件不同尋常的事,涅磐武士一般是不會離開聖山的,此舉到底是為了什麼呢,為了教皇的兒子受辱?似乎說不通,那樣也不需要調用涅磐武士吧,是為了那個叫德文的少年而去的嗎?或者說,大陸紛亂將起了嗎?
「米蓮,你的選擇,父王一定會支持到底的。」國王站在窗前,望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