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まま二 公主米蓮 文 / 壹眼仟年
天近傍晚,德文來到了芬丹的白露城。
芬丹人比塞肯特人稍高,別的倒沒有多大區別,不像藍妮克絲那般藍發藍眼。德文本來就比較高,而且在亞德裡恩的幾個月又高出幾厘米,所以表面上看和芬丹人沒什麼區別,只是說話的時候有些塞肯特音,像這種大城市,見面說大陸通語是比較正常的,哪怕是兩個芬丹人之間用大陸通語打招呼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妥。
早聽說白露城的拉斐石塔是聞名大陸的建築,德文打算去見識一下,拉斐石塔之所以聞名,並不是因為它高聳入雲,或者由天價打造。事實上,它並不是很高,只有二十多米,而且也很簡陋,全部由石塊堆砌,塔基長寬各一百米,在白露城中央是比較大的建築,而且因為周圍沒有其他房舍,所以看起來更加雄偉。
拉斐石塔的名聲有一半是靠它的歷史累計下來的,芬丹開國建塔,用以封侯拜將,傳承至今,已有近六百年,所以它也能算上是芬丹國的象徵了。
塔分兩層,下面一層可以看作是一個巨大的禮堂,據說芬丹歷代國王都喜歡在這裡舉行國宴,而不是在王宮。上面那層,是供人登高覽勝,近二十米高的地方,可以看遍半個白露城了。而不遠處蜿蜒的尼尼威斯河環繞半個廣場,更是白露城的一大勝景。所以很多人都喜歡喝茶聊天。當然,這是王公貴族的專利,事實上石塔周圍每天都有重兵把守,等閒之人根本無法入內。
休息一晚,德文早晨起來後,就出門沿著尼尼威斯河岸漫步,不一會就看到了前面廣場中央的拉斐石塔。金色的陽光下,廣場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片朝氣。
廣場這麼大,人又這麼多,總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德文一眼就看出事情的原委,似乎所有看到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就是沒有人上去管,因為這在大陸上很常見。如果德文不是孤兒的話,如果不是他潛意識中也有點埋怨自己父母的話,可是正是這樣的德文,才會插手管這件事。
事情是這樣的,很明顯一個做父親的要把自己的女兒賣給貴族,而女兒卻掙扎著不願意,所以被甩了一巴掌,甩她巴掌的人不是她的父親,而是她將要被賣給的一個貴族年輕人。
德文走了過去,拉住正要甩第二個巴掌的手,瞪了那個貴族一眼,轉身對中年人說:「她是你女兒嗎?」
中年人沒想到會有人來多管閒事,一愣道:「是我女兒。」
「你要把她賣了嗎?」德文繼續問道,聲音有些冷了。
「要你多管閒事。」中年人反應過來,莫名其妙的看著德文。
看著已經離開自己的父親,緊緊抓住自己手臂輕泣的女孩,德文道:「你打算把她多少錢賣出去的,我給你。」確實,他沒別的辦法,硬插手的話只能算是多管閒事。
中年人看了看那個貴族少年,後者被德文忽然鑽出來搗亂早已經不耐煩了,粗聲對德文不耐煩說,「我已經買下來了。」
德文這才轉身看著這個貴族少年,正是紈褲子弟,都寫在臉上了。
「你沒看到他女兒不願意嗎?你用多少錢買的,我給你雙倍。」
「錢我有的是,你給多少都不行,我就要她了。」紈褲子弟蠻橫道,他根本就不把德文放在眼裡。
德文看少女楚楚可憐的求助目光,決定即使動武也不能讓少年把她帶走,看來她很怕,而自己現在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女孩的父親,德文已不去考慮了。
廣場上的人並沒有聚過來,大概已經司空見慣了,或者怕惹上事端,所以這邊雖然有爭執,但並沒有被圍起來,所以拉斐石塔的二層上面可以很輕易的看到這邊,特別是有心人的目光。
透過石窗,一個少女正注視著德文的地方,清脆的聲音響起:「為什麼又是這種出場方式呢,善良的少年,藝高膽大嗎?」接著又喃喃道:「第一次相見是偶然,跳過第二次的再遇,一個月三次邂逅算不算是緣分呢?呵呵,這次一定要問出名字了。」這一番話聽的旁邊站著的侍女咂舌不已。
這邊德文當然不知道不遠處有人在注視著他,他正愁著怎麼解決這件事呢。直接帶著女孩離開這邊也沒人能夠攔得下來,不過只怕明天就要被通緝了。自己倒無所謂,但怎麼安置這個女孩呢,總不能一路帶著一個女孩子去天使學院吧。
德文這邊正想著辦法,那邊的年輕貴族已經不耐煩了,女孩的父親忙對德文道:「我賣女兒,你別多管閒事了。」
德文厭惡的看了他一眼,道:「這事我管定了,除非她本人同意。」
貴族少年把德文從上到下看了一眼,輕蔑得道:「你憑什麼管我的事?無知的鄉下人。」
女孩的父親也跟著道:「你還是快點離開吧,等會把他惹毛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敢情還是一個惡少,德文現在有些明白女孩為什麼死活不想跟著他走了,不過這更是讓他覺得不能放手了。
「別怪我沒提醒你,現在你不要錢,等會你什麼都得不到。」德文對貴族少年說。
「哈哈,真好笑,你這是威脅我嗎?沒想到我也有被威脅的一天,還被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鄉下小子威脅。」貴族少年和身後的幾個家丁一起大笑起來。
德文不理會他,低下頭對少女說:「等會我帶你離開這裡,你願意嗎?」
少女眼色複雜的看了她父親一眼,最終點了點頭。
貴族少年看德文是認真的,立即臉色一變,「想走,哪那麼容易,給我留下他們。」話音剛落,身後幾個家丁立刻跑上去把德文和女孩圍在中間。
就在這時,馬蹄聲傳來,是在廣場巡邏的騎士隊見這邊有糾紛,就過來查看。
「怎麼回事?」為首者發問,聲音頗為威嚴。
「哦,是裡克多隊長,我剛買了一個女僕,不知道哪裡冒出一個小子來多管閒事。」貴族少年認識這個騎士隊長。
「原來是朱利爾斯侯爵的二少爺,您又要買女僕了嗎?」雖然稱呼很恭謹,但語氣顯然有些不屑。
但眼前的貴族少年顯然不在意,對騎士說道:「是的,這是她的父親,字書已經寫好了,裡克多隊長你看你是不是應該維護一下這裡的秩序。」說著瞟了德文一眼。
裡克多隊長一看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也是比較討厭這個惡名在外的貴族子弟的,但是他必須要按照法律規定辦事,行使自己的職責,於是轉身對德文說道:「少年人,請你把後面的女孩交出來。」
德文當然不會交出來,他能感覺到手臂上傳來的顫慄。於是對裡克多隊長道:「這個女孩我是不會交出去的,我想你也知道她並不願意跟著那個人離開。」
裡克多隊長為難的道:「其實這我也知道,但是他的所作所為是合乎王國法律的。」言外之意,你要是堅持的話,那麼你就是違法的,堅持的話,只能強行逮捕你。
德文當然聽出來了,本來對眼前這個騎士期望還比較大呢。看著在那得意的貴族少年和早退到一邊的女孩父親,德文擺出防禦姿勢,對裡克多隊長搖搖頭,道:「我無法就這樣走開,不是會因為見死不救而感到愧疚,而是如果我走開的話,這個女孩一輩子可能就會生活在痛苦之中。」
這句話說得令裡克多聳動,突然感覺自己像是在行使最惡之事。但不等他說話,旁邊的貴族少年已經不屑的開口了:「說得跟自己是救世主一樣,這樣的事情多著去了,你能管得了嗎?」
德文見他一點覺悟都沒有,道:「見著一件管一件,我看就是因為你這樣的人太多了,應該好好教訓一頓。」
此話一出,大多數人都覺得大有道理,貴族少年立刻變色,道:「裡克多隊長,你怎麼還不動手,難道想瀆職回家種田嗎?」
裡克多隊長雖然對他這種**裸的威脅感到厭惡,皺了皺眉頭,但最終還是妥協了,手一揚,對後面的騎士下令:「把這兩個人先抓起來,注意不要傷到他們。」
貴族少年臉上露出了笑容,德文正要動,騎士們正要動,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住手!」
所有人都向聲音的方向望去,所有人的表現各有不同。德文有些驚訝,因為他認識來人,正是他在圖茲城曾經見過的那個聖女,裡克多隊長和一眾騎士立即下馬,對聖女敬了一個禮,聖女朝他們擺擺手,就讓他們退下了。而那個貴族少年,連女孩都不要了,立刻夾著尾巴想溜走,不過聖女開口了:「朱力丁,我早聽說你在王城做的一些事丟盡了你父親的臉,今天果然見識到了,如果你再不知悔改,即使你父親不教訓你,我也要代他教訓了。」
話說的一點都不客氣,根本就不像是一個聖女,不過那個貴族少年卻一點底氣也沒有了,只是連忙點頭稱是,剛才的倨傲好像都被他對著德文的時候用完了。聽完聖女的話,看都不看剛才還堅持要買下的女孩,立刻灰溜溜的離開了。
德文這時才有機會上前道謝:「今天謝謝你了,聖女!」
聖女卻對他噗嗤一笑,說道:「我今天可不是聖女,也不想聽你叫聖女,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叫我米蓮吧。」
德文尷尬的笑了一下,說道:「那好,米蓮小姐。」
米蓮立刻又說道:「直接叫我米蓮就行了,加上小姐多麻煩,像是初次見面似的。」
德文點頭:「那我就直接叫你米蓮了,我們這好像是第三次見面。」
「是啊,你總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米蓮笑看著德文。
德文這才想起來還沒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呢,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米蓮就問自己了,連忙說:「我叫德文*威爾斯,你也直接喊我德文吧。」
米蓮喜道:「那好,以後就喊你德文了。」目光一轉,看著仍然抓著德文手臂的女孩,米蓮又對德文道:「剛才的事情我已經全部知道了,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個女孩呢,需要侍女嗎?」
德文連忙搖頭,他也不知道怎麼辦,就直接問女孩:「你要回家去嗎?」
女孩看著德文,搖搖頭,正要說話,她的父親忙跑上前來,對女孩說:「快答應他,我們回家吧。」原來他一直都沒走。
女孩對他冷冷的說道:「你不是已經把我賣出去了嗎,我不會再跟你回去了。」
女孩的父親忙道:「就是因為我已經把錢收下了,你如果不跟我回去,萬一朱力丁少爺再找我要人怎麼辦,我可惹不起他,得罪了他,我在王城也待不下去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米蓮看著眼前這個泫泫欲泣的女孩,對她的父親道:「你放心,我會和他說的,保證他以後不再找你,這個女孩以後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女孩的父親也看出朱力丁很怕眼前這個少女,於是看了女孩一眼,轉身離開了。
而女孩看著自己的父親離開的背影,終於又哭了出來。
這時候米蓮又道:「德文,既然你不知道怎麼安置的,那麼就讓她以後跟著我吧,我正好要找一個侍女。」
德文聽她這麼說也是一喜,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正在哭的女孩,女孩也點點頭。於是這件事便算是解決了。
待女孩謝過米蓮之後,米蓮又對德文說:「今晚在拉菲石塔裡面將舉行一場晚會,國王會前來參加,表揚從戰場得勝回來的密克遜將軍,並加封他伯爵。如果我要請你前來參加的話,你會拒絕嗎?」
德文雖然對拉菲石塔比較感興趣,但他並不想參加貴族的宴會。在他的觀念中,他只把自己當作平民,和貴族是兩個世界的人,雖然他並不反感貴族,甚至他很喜歡艾莉希和她的家人。
眼前的米蓮除了聖女之外,很顯然還有另外一個顯赫的身份,德文並不打算去瞭解,正要拒絕,卻看到米蓮期待的眼神,心中一軟,不知不覺點了點頭。
米蓮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似乎是怕德文反悔,立刻道:「那好,德文,我身上沒有請帖,你住在哪,我可以讓人晚上直接過去接你。」
德文告訴她自己住的客棧,米蓮立刻叫她旁邊的侍女記下,對德文說:「晚上我就叫她去接你,到時候可別不在,對女士失約可是非常不禮貌的哦。」說著還調皮的朝德文眨了眨眼睛。
德文冷汗差點出來了,連忙道:「不會的,我下午會一直在客棧等著的。」
米蓮笑著道:「那就好,我先帶她回去了,如果你需要導遊的話,我對白露城還算比較熟悉的。」
德文見她的意思還要留下陪自己,忙說:「不用麻煩了,我隨便走走看看。」
米蓮又一聲嬌笑:「你怎麼像是很怕我似的,難道我還能吃了你嗎?」
此刻的少女哪裡還有絲毫聖女的模樣,德文強烈的感覺到她就差點沒手拿黑色小鋼叉出現了。
米蓮看德文窘迫的樣子,也不再逗他,說好晚上見,便帶著女孩離開了。女孩臨走前回頭看了德文一眼,充滿了感激。
德文又沿著尼尼威斯河走走停停玩了一會,直到中午,才走進一家餐館吃了午飯,之後又在廣場附近繞了一圈,便返回客棧,等著米蓮派來接他的人。
天色將晚的時候,果然有一輛外表華貴的馬車駛到客棧門口,停了下來,德文房間的門馬上被敲開,被通知下面有人找他。
德文下去的時候,看到了上午和米蓮在一起的那個侍女,侍女手裡還捧著一間衣服,見到德文很高興,恭敬的走上前去,對德文說道:「這是小姐給您準備的晚禮服,您是要在這裡換還是在馬車上換?」
怎麼好意思在馬車上換呢,德文接過衣服,道了聲謝,拿回自己的房間換上了。
換上之後德文發現還挺合身的,想到上午米蓮確實有意無意的打量自己的身材,德文不禁心中一暖,對米蓮又增好感,還挺細心的,德文想著,腦中艾希莉的面孔一閃。
馬車在路上緩緩而行,半個小時後才停下來,一路上和德文同車的侍女只偶爾用恭敬而好奇的目光打量一下德文,德文也是隨遇而安的性格,諸事都不大關心,於是就這樣一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馬車裡靜悄悄的。
德文隨侍女下了馬車,停的地方正是拉菲石塔旁邊,附近已經停了不少大小形狀各異的馬車了。守門的士兵不知道是因為認識領路的侍女還是認識馬車,詢問都沒有就直接放兩人進去了。
剛進入石塔裡面,侍女就向德文行了一個禮,告辭回去覆命了。德文也獨自欣賞起來。
這是一個巨大的空間,除去塔基石塊本身的厚度,這個方形的會場也有長寬各九十多米,而建築時利用一種支撐技巧設計的逐層壘砌的石塊像是一個整體,逐漸向上縮合,直到高達十幾米才是室頂,而其妙的是中間竟然沒有一個石柱類的東西支撐,完全將壓力從石壁上分擔開了,所以雖然長寬各九十多米,但中間無一絲一毫的阻礙。
四個角落加上中間一共五盞巨大的吊燈,加上石壁四周各有數十盞壁嵌油燈,將這裡照得如同白晝,纖毫可見。
門的對面是一片高出其他地方一尺有餘的石台,整個石台本身就是一塊巨大的石頭雕琢後鋪上的。可以看出是留作致詞時用的。
此時人並不算太多,但德文剛進門,便感覺到很多目光齊刷刷的射過來。德文並不以為意,但是他馬上聽到有人小聲議論著他,雖然聲音很小,但德文何等耳力,自是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人是誰?你見過嗎?」
「沒有,面生的很。」
「怎麼還是一個伯爵?不是我們王城的吧?」
「一定不是的,不然一定見過活著聽說過。」
「難道是其他地方的,這麼年輕的伯爵不多見啊。」
「王國沒有多少伯爵,年紀這麼輕的也沒聽說過。」
「不會吧,那是怎麼回事?看他的禮服明明就是伯爵的。」
「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加封的密克遜將軍不是被稱作王國最年輕的伯爵嗎?真是奇怪了,這個少年明顯要比密克遜將軍更年輕啊。」
德文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的禮服竟然是伯爵專用的,不知道米蓮在搞什麼鬼,隨手就丟給自己一件這麼棘手的衣服,只希望別惹出大麻煩才好。
忽然,德文看到上午的那個貴族少年也在場,和一個比他略大的年輕人陪著一個面白無鬚的中年人,看樣子是他的父親,另一個年輕人可能就是他的哥哥了。貴族少年朱力丁也看到了德文,稍微一愣,隨即低頭在他哥哥耳邊低語了幾句,他哥哥隨後也朝德文看了一眼,然後向德文走過來。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朱力丁的哥哥朱力安,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我弟弟已經跟我說了,在此我代表舍弟向您道歉,並代表家父謝謝您對舍弟的教誨。」說完伸出手和德文握了一下。
德文沒想到那個紈褲子弟的哥哥這麼斯文有禮,早上的事情對自己來說也算有個圓滿的結果,於是就禮貌的道:「令弟尚且年少,稍作輕狂,我並不以為意,況且也是我有些莽撞,只是看當時情況有些於心不忍,才冒然插手。」
朱力安忙道:「您所為甚是,舍弟一直將家父的教誨罔顧,平日又沒有多少人敢開罪於他,所以教養欠缺,我這個哥哥也有錯。哦,還沒請教先生尊姓?」
「威爾斯。」德文覺得有些彆扭,眼前這個年輕大不了自己幾歲,但幾句話說得便讓德文覺得他城府很深,看來也是經常在官場走動的人。
這時候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年輕將領,英氣蓬勃,剛一走進會場,所有人都向他看去,離得較緊的幾個人還走上去和他擁抱,說些祝賀的話,看來就是今天晚上的主角密克遜將軍了,果然年少有為,一表人才。連德文也在內心感歎。
朱力安見密克遜進來,和德文道了句待會見,也走上前去和密克遜擁抱,看來兩人也是很要好的朋友,站在一起更是互有瑜亮,事實上,這兩人一文一武,也被看作將來的護國雙璧。
等人都到齊了,不久之後,門外一聲「國王駕到!」,會場的人全都退開兩旁,給中間讓出一條走道,並躬身做禮,迎接國王的駕臨,德文也跟著旁邊的人一起躬身。
這時只見一個滿臉王威的中年人,在幾個護從的伴隨下,從門外走了進來,讓德文驚訝的是,米蓮赫然也在其中,難怪一直沒有見到她呢,德文心想,她又為什麼會和國王一起進來?
米蓮進來之後,一雙俏目也在人群中搜索,看到德文的時候,朝他輕輕一笑,從旁邊走過。
這是德文第一次見到國王,以前在亞德裡恩,雖然巴克公爵也是雖無其名但有其實的一方之主,但沒有國王的頭銜,總少了一些王威,更何況這芬丹的波希米亞王室已經有近六百年的歷史沉澱。這是巴克公爵的默利家族所沒有也趕不上的,好在德文並無權勢之心,雖然感受到國王的威儀,但並不像其他貴族那樣戰戰兢兢。
芬丹國王直接走上石台,稍作停頓,便開始講話:
「愛卿們,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們,如大家所知,在這裡見面,意味著喜慶,那麼今天大家為什麼而感到高興呢?」
「回陛下,為了迎接密克遜將軍的凱旋歸來!」眾臣齊聲答道。
「對,為了密克遜將軍的凱旋,首先,寡人代表芬丹的國民感謝密克遜將軍,感謝他把騷擾我們的那些南方蠻人趕出了芬丹的國土,並且讓他們再也沒有力氣過來搶奪我們的糧食。所以,讓我們用掌聲請出密克遜將軍吧!」
會場熱烈的掌聲響起,密克遜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站到走道中央,單膝跪地,左手撫胸,大聲道:「臣密克遜誓死效忠國王,願為國王陛下獻出生命。」
國王含笑點頭:「密克遜愛卿請起,你的衷心已經用行動來證明了,捍衛芬丹的國土就是對寡人的效忠,寡人現在宣佈賜封密克遜伯爵頭銜,賜伯爵府邸一間,賞金幣一萬枚,女僕十人。」
說完,旁邊一個侍從托出一個盤子,走到密克遜面前,裡面有一套伯爵在正規場合穿的衣服和冠冕,旁邊還有幾張紙,德文猜可能是地契和銀票之類的。
然後在密克遜叩謝之後,國王又開始封爵致詞:
「愛卿們,如你們所知,我們的英雄密克遜將軍,他從十七歲開始參軍,軍旅生涯的六年中,經歷了數十場戰役,親自指揮三場,三場全勝,以輕微的傷亡換取的勝利,所以他是我們芬丹國民的英雄,士兵的榜樣,朕也為他感到驕傲,三年前,寡人曾高興的加封當時的密克遜男爵為子爵,今天,寡人同樣高興,甚至更加高興的再次加封密克遜為伯爵。三年之內,爵位連升兩級,寡人認為這是密克遜將軍的努力和付出換來的,希望更多的人能夠向密克遜將軍那樣為國效力,讓寡人也高興的為你們加官進爵,封賞有加。但是今天晚上是屬於密克遜伯爵的,那麼,舉起你們手中的酒杯,向密克遜將軍表示祝賀吧!」
於是會場頓時一片觥籌交錯,到處是清脆的碰杯聲,最高興,喝酒也最頻繁的自然是今晚盛宴的主角密克遜將軍,不一會,朱力安帶著密克遜拿著酒杯一起走到德文旁邊,並對他介紹道:「這位就是公主的朋友,威爾斯先生。」
密克遜見到這位身穿伯爵禮服的年輕人還感到有些好奇,聽到朱利安這樣介紹,酒杯差點都沒拿穩,同時想噴酒的還有德文,「公主的朋友?」兩個人腦海裡同時體味這句話的意思。
作為在王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公主殿下,是這一代所有年輕人嚮往的對象,雖然王國不乏美麗的貴族少女,但是他們的公主殿下還是脫穎而出的,不單有無比清純的美貌,還有她的善良更是為眾人津津樂道。所以公主雖然常年不在王城,但她的追求者在這裡依然眾多,德文不知道的是,朱利安就是其中一個,而密克遜以他軍人的直爽,更是數次在公開場合毫無遮蔽的表露出自己對公主殿下的無比好感。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從小的時候就成為了聖女,儘管大家都對此忽視,不去考慮,但作為聖女的公主,無可否認,是沒有也不會有同齡的男性朋友的。
今天在自己的主場上,朱利安忽然向他介紹一個從未見過的年輕人,更直言是公主的朋友,也密克遜難怪要奇怪。
德文也大為驚訝,早知道米蓮的出生可能很顯赫,但仍然沒有想到她竟然是王國的公主,只是德文馬上又奇怪,為什麼她以公主之尊,還要去做聖光教的聖女。
好在兩人都沒有直接把自己心裡的疑問說出來,只是禮貌的握手,德文也向密克遜表達了自己的祝賀。
密克遜的表現看在朱力安的眼中,又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他以為密克遜比較直接,會為此表現出異樣,又大致知道以密克遜的為人,是不會做出失禮貌的舉止,更何況是在這麼重大的場合,對此朱利安其實是比較失望的,他倒希望密克遜會給德文一些臉色看。
眾人的視線也都隨著密克遜的轉移,看到了面生的德文,這裡面沒有人知道德文的來歷,但是能夠讓朱利安和密克遜同時上前搭話,可見他的不凡,雖然只是一個伯爵。
國王高高在上也瞥見了,正感到奇怪,忽然身邊的米蓮公主向他道:「父王,我去見一個朋友。」說著也不等她的父王答話就直接離開,走向德文的方向。留下國王和旁邊兩個護從面面相覷,國王更是歎道:「我說米蓮今天怎麼熱衷陪我來參加宴會,原來是醉翁之意啊。」這時候米蓮已經走到德文旁邊和他打招呼了,國王旁邊的一個護從道:「陛下,要不要去查查那個人的來歷,我似乎從沒見過。」
國王思考了一會,搖搖頭,道:「不用了,米蓮也不小了,我一直為她沒有朋友感到有些遺憾,還是別插手她的事情比較好,萬一她生起氣來我可受不了,不過在她還在王都的這段日子,你多派些人在暗中保護她。」旁邊的人點頭領命。
這邊米蓮走上前去,和三個人打了招呼,問道:「你們認識嗎?在聊什麼呢?」
朱利安和密克遜明顯感到米蓮公主的聲音雖然還平淡的很,但是已經沒有平時的距離感了。
朱利安忙道:「稟公主殿下,舍弟剛才把今天上午的事情對我說了,所以我才過來跟威爾斯先生道歉,並把密克遜介紹給威爾斯先生認識。」
米蓮笑道:「直接叫我米蓮吧,你的那個弟弟確實要好好管教一下了。今天上午的事情我也在場,那個女孩我也已經收做侍女了,叫你弟弟別再追究這件事了。」
朱利安忙應是,米蓮又對密克遜說道:「祝賀你,密克遜伯爵。」密克遜也連忙謝過。
這時米蓮才對一旁的德文說道:「德文,你們還有什麼要談的嗎,我想帶你去見見我的父王。」孰親孰疏,由此可見。
德文還沒回答,旁邊兩人連忙知趣的向德文告辭了,德文無奈的笑笑,只有和米蓮去見國王。
「父王,這是我在圖茲城的時候認識的朋友,德文*威爾斯,你就叫他德文好了。」米蓮帶著德文走到國王旁邊,向他介紹道,說到最後一句還回頭朝德文笑了一下。
德文近看這位芬丹的國王,雖然已屆中年,但眉目尚英俊,面色紅潤,下頷微鬚,雙目如電,常年身在權勢頂端,高貴之氣更是時刻凸現。旁邊左右各侍立一人,德文猜這兩人一定都是高手,以塞肯特的國王尚有兩位劍聖隨行保護,更何況比之國力更強的芬丹國王,而如果德文所料不差的話,這個國王本身就是個武學高手。
國王此時也向德文看了過來,只覺得眼前的少年看似孱弱,又有些讓人難以看透的感覺,以他閱人無數的眼光,第一次見到德文這種人,不禁大感興趣,不待德文行禮,便大手一揮,給他賜坐了。待德文謝過,國王問道:「你是從圖茲城過來,看你不像是我芬丹國人,難道是從塞肯特而來?」
德文甚為佩服,道:「回陛下,我是塞肯特的亞德裡恩人,沿海而居。」
國王點了點頭,又問道:「哦,原來是亞德裡恩,東大陸的明珠之城。那為何會來到我芬丹國呢?」
德文怕他誤會,就道:「實是我到處遊歷,途徑此處,碰巧遇到公主殿下。」
米蓮也跟著道:「父王,你怎麼這麼問人家嘛,可是我邀請他過來的。」
國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誤會了,連忙道:「我沒什麼別的意思,只隨便問問,我看德文似乎身懷武功,可我又不能確定,所有有些好奇。」
米蓮輕輕一笑,道:「當然了,德文可厲害了,我看他那天手只輕輕一揮,周圍的人全部都退開好幾米。」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國王和身後的兩個人都心下一驚,只是怕眼前的公主不依,也沒再繼續追問,不過德文從他們的眼中已經看出警戒之色。
國王接著道:「呵呵,竟然有如此身手,看不出德文你還年紀輕輕,應該還沒成年吧?」
德文道:「還沒有,我今年十七。」
國王看了一眼米蓮,道:「米蓮今年十六,你比她要大上一歲呢。」
「父王你
怎麼把我的年齡告訴他了,我還想保密呢。」米蓮撒嬌著,雖然話這樣說,但一點不高興都沒有。
國王大笑,還要再繼續和德文說,但米蓮怕他再說下去,會把自己小時候的事情都說出來,於是連忙對他說:「舞會開始了,你們等會再聊吧,我和德文去跳舞了。」說著,拉起德文向中間的舞池走去。
德文立刻被她拉下了石台,沒有看到國王在侍衛的耳中低語了一會,侍衛朝他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舞池中最耀眼的當然是公主了,德文因為陪她跳舞,頓時成了今天晚上男性中的最亮點,甚至連新封的伯爵密克遜都被他比下去了,所有人都在猜測著這個相貌並不出眾的年輕伯爵到底是誰,有什麼來歷,竟然能和公主一起跳舞,而他們現在也才知道,自己的公主的舞步竟然如此出眾。
當然所有人立刻聯想到朱利安和密克遜,作為王國最傑出的兩個青年,他們都知道兩人對公主都有好感,如今見到公主在別人的懷抱中翩然起舞,不知道他們做何感想呢?
相比較朱利安的複雜神色,密克遜只是黯然之色在眼中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似乎是頓悟,看破了什麼。確實,他既然能屢立奇功,一定不是笨人,雖然性格直爽,但是卻有過人之智,米蓮公主只是他的夢想,他從未想到會有實現的一天,所以如今見到這種情況,他才可以直接從泥濘中一跳而出,進而想到自己的職責,守護陛下,守衛國家。
公主在整個晚上一直和德文跳舞,她沒有想到德文的舞跳得也如此之好,灑脫而流暢,沒有因為她是公主而感到絲毫拘束,所以一支接一支,她自己都沒想到竟然跳了整個晚上,直到音樂結束下來,她才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著他們倆個,公主紅著臉把德文拉到她的父王旁邊,才躲開一雙雙曖昧的眼神。
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的米蓮公主沒有發現,他的父王看著德文跳舞的時候,眉頭更加緊擰了,德文的表現怎麼看都不是一個普通人。
晚會結束之後,公主讓那個侍女用來時的馬車把德文送回客棧,並不待德文回答,約好明天再見,便匆匆忙忙隨著她的父王離開了,害得德文搖頭歎息,難道還要留在這裡一天?
馬車中,小侍女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不停的捂著嘴巴偷笑。
馬車在客棧門口停下來了,德文剛下馬車,立刻感到有人在附近窺視,會是誰呢?德文心想,裝作不知道,和侍女告別,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待德文熄燈不久之後,他感到潛伏的人正悄悄離開,德文也稍為放心,看來似乎沒什麼惡意,然而,他還沒睡下的時候,忽然感到又有人潛伏過來,而且從呼吸和步法看來不是一個人,這又會是誰呢?跟剛才的是一路的嗎?德文歎道,似乎又有麻煩了。
好在這次的潛伏者似乎目的和上次的一樣,只是前來探查一下,沒有動手的意思,不過德文已經嫌麻煩了,一定是因為今晚和公主在一起導致的,如果不是同一批人的話,大概其中會有國王的人吧。
等後來這個人離開,德文也不再睡了,立刻收拾一下,準備走人了。以更加隱蔽的方式,德文離開了客棧,悄悄潛向王城的西城門,然後在守城門衛不知覺的情況下,使出輕功,徹底告別了白露城,連夜向西行去。
此刻,朱利爾斯侯爵府「以前不努力討好米蓮公主,現在好了,突然冒出一個年輕人,被公主稱為朋友,還和公主跳了一個晚上的舞,這說明什麼?在場的人都怎麼想?」朱利爾斯侯爵有些陰沉的對他的大兒子朱力安道。
「這個叫德文*威爾斯的年輕人確實有些奇怪,我想用密克遜是試探他,沒想到密克遜竟然沒有絲毫排斥他。」朱力安小聲道。
「這次密克遜受封,他們的第一大黨勢力又增,而我們已經漸漸被陛下冷落了,雖然你的出身比密克遜要好,以後這黨魁的位置也是你的,但我卻覺得你的表現並不如密克遜,假以時日,我看他這個從底層爬上來的沒落貴族的成就還會在你之上,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他有戰功在身,我在王都被他們的黨派打壓,也活動不開。」朱力安抱怨。
「我知道你也有難處,比起你弟弟,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做的更好,你也知道,我們家族的榮耀將不止在芬丹,更有組織上的大舞台等著我們去開拓,而這次意外讓我損失了兩名藥人,是我們組織在整個芬丹國的將近一半,雖然組織沒有怪我,但我也於心不安,只可恨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死了。」
「聽說德文*威爾斯也曾在那裡出現過,他會不會知道些什麼?」朱力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
「我已經派人去探過了,他可能有武功,但絕對不會很高,別說兩個,就是一個藥人他也對付不了。組織上的事你先不用管,對那個少年人也要留心點,主要是為了公主,你還有機會。」
「是,父親大人。」朱力安應到,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同時,王宮。
「怎麼樣?」國王問剛回來的侍衛。
「沒什麼異常,他已經睡著了。」侍衛答道。
「沒驚動他吧,我可不想讓米蓮知道後找我算帳。」國王小心翼翼的問。
「應該沒有,我去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如果是發現我裝睡的話,從呼吸和心跳上是瞞不過我的。」
「那就好,看來雖然是高手,但還比不上你,畢竟還年輕的很,如果沒有背景問題,這個年輕人倒是不錯。」國王似笑非笑的道。
「謝謝您的誇獎。」侍衛道。
「我有誇你嗎,我好像在誇德文。」國王看著這個跟了他近二十年的侍衛,完全是朋友的語氣。
「您前面那半句好像是誇我的。」侍衛繼續一本正經的道。
「哦,那好吧,反正也不少這半句,繼續盯著他,小心點,辦得好的話,明天再誇你半句。」
「謝陛下,臣一定盡力。」
第二天。
「陛下,不好了,人不見了!」侍衛急匆匆的跑進王宮,向剛起床的國王覆命。
「什麼?不見了,難道發現你了嗎?」
「臣不知,臣一早過去,發現他已經離開了,客棧的老闆也不知道他何時離開的。」
「那看來昨晚就發現你了,然後悄悄溜走了,不過這樣也好,證明他沒什麼問題。」
「是臣走眼了,沒想到他還是高手中的高手。」
「你還想要寡人的那半句嗎?」
「不、不要了。」侍衛冷汗。
「你不要也就罷了,不過那小子這一跑,我怕公主她那邊就不好辦了,只希望她不要懷疑到我。」國王愁眉苦臉,唉聲歎氣道。
事實證明,米蓮公主是冰雪聰明的,得知德文離開後,稍微詢問了侍女幾句話,便有所猜疑,等到去她父王那裡用話一套,做賊心虛的國王立刻露餡了。
然後……
這一天被國王的書記官記載為國王的年度最無形象日,國王本身也是對昨天的決定後悔不已,甚至聯想起自己十幾年前由於一個錯誤決斷而損失了上萬士兵。
晚上,在自己的房間中,餘怒未消的米蓮公主殿下,忽然展顏一笑,自言自語道:「不是和他很有緣份嗎,相信不久後還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