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95章 血色夢境 文 / 蕭妖
暗夜，明月。莽莽蒼蒼的雪。
雪地像是鋪了一地的寶石，晶瑩的微光一直延伸到天的盡頭去。
這個世界上邊是純黑下面是純白，單調但是美麗，像眼睛般空靈。
而唯一的例外，這黑白世界的唯一點綴——克萊斯特仍然保持著一個姿勢靠在雪壁上，火熱的離鸞羽被他緊緊地抱在胸口，他低著頭不動，漫天飛舞的雪片把他金黃的頭髮染得雪白，身上那不知穿了多少年的軍裝，冰冷地黝黑皮甲上的血跡也被漸漸地擦去，掛上些花白的歲月的痕跡。
這個是莫林進去山谷的第二天晚上，依照克萊斯特的話，如果莫林明天下午仍沒有出現，那麼克萊斯特就會當做他已經死在裡面了。這個男人說過的話從來沒有不算數過。
夜在用一種無聲的寂寞喧囂著，突然地，克萊斯特突然睜開眼睛，兩道金色的冷光迸射而出，直向山谷的方向刺去。
原本模糊不清的山谷亮著金濛濛的光，不是很亮，但足已看得清一個人影漸漸從其中走出，像是從其中浮現出一般，首先顯出的是一道青色的冷厲光芒，與克萊斯特的金色目光撞到一起。折出一種青金色的光芒。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濃地血腥味。
莫林將重劍背著，雙手托著一根超過兩米長的冰菱尖角，尖角上滿是已經凝結成團的青色血塊，莫林身上的衣服和他的臉也滿是這些血，有紅有青。
他的臉像是貼上了一層白紙，前所未有的蒼白，但是他的眼神很堅定。他就這樣一直走到克萊斯特身前一米的地方，像是地獄走出的惡魔。
砰地一聲，莫林把手中的雪魔人的尖角扔到克萊斯特的腳下，說：「我把山谷找遍了，裡面只有它。」
克萊斯特看看地上滾動了幾下的尖角，更準確的說是尖角上的青色血液，面無表情。然後他抬起頭看莫林，審視了一番，然後說：「一隻雪魔人和十隻大雪魔差不多，算是完成任務。而且——我看你已經到達高級戰師了？」
莫林點頭：「是。」
「不錯。」克萊斯特說。
這算是一個讚揚吧？反正莫林是這樣認為的，他突然感到一種難以言味的欣慰，這個愉悅的心情像是暖流般在他全身湧動，滋潤了每一個角落。他覺得自己很快樂。
他是一個希望得到肯定的人，從小都是。可是他一直沒有得到想要的肯定，所以他一直很努力，有時候他的努力也是在折磨自己，但是他心甘情願。
莫林突然覺得暈乎乎的，好像猛然間天地在旋轉，他這才察覺，原來是他拖著重傷和失血過多的身體已經走了很久了，他一直抱著重劍和雪魔人的角走這麼長的路，其實也只是為了得到肯定而已。然而，他再堅強的意志，也僅僅夠他走到這裡了——克萊斯特繼續說：「你今年十六，高級戰師，那麼爭取在明年結束的時候達到英勇戰神，這是對你更高的挑戰，所以你在接下來的日子，將迎接更高層次的敵人，你戰鬥的場數會增加，對手的實力也會增加，而你要學習的戰技更會增加，所以——」
砰地一聲，莫林暈倒在地。克萊斯特一愣，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莫林被自己的話嚇到了，可是他又覺得不對，莫林是不會這樣的。
克萊斯特在下一秒就明白了，看莫林的臉色就知道他失去了很多的血液，體力不支暈倒也是正常的。
克萊斯特突然很想清楚的，好好的看看這個孩子……
————像霧般朦朧的世界，思維被卡住，以至於不能進行絲毫的思考，一些些莫名其妙的鏡頭在流轉，經過，伸不出手抓不住任何的東西，那些畫面像是水般從身體裡滲透過去。這個身體是空蕩蕩的漏斗，白色的濾紙沾了些酸澀的苦痛，猛然地，這些酸澀爆發成撕心裂肺……
漫天的霧被猛然地撥開，一隻遮天蔽日的狼仰天怒嘯，震盪的音波把霧攪成一片混沌，接著一張邪笑著的臉撞過來，白色的眼眸扭成猙獰的形狀。
然後，近在咫尺的臉龐破碎，曾經靈動的的眼睛填滿了深深的眷戀，心臟被看得莫名撕裂。這時候，有一隻安詳的手輕輕地拂過，一個溫暖的懷抱在靠近，一個寬厚的肩膀在靠近，心臟笑了，然後，一把白色的劍破空而來，一切又是碎了……
場景變成是雪地，白茫茫的顏色填充著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一大一小的兩個聲音嬉笑著滾倒在雪地了，金錢豹在無聊的打盹，然後是在一間屋子裡的火紅色的熱情和溫柔，酒的味道在飄香，牆外探進一個傻傻的粉紅色……接著，馬蹄，刀光，紅色的淚水，潺潺湧進土地裡……什麼東西在悲慘地崩裂……什麼聲音在瘋狂地掙扎，什麼聲音在暴亂著吶喊……遮天蔽日的狼出現在城市的上方，青色的眼眸，攝人的冷漠……
廣闊的草原，一望無際的空曠，雪白的少女，銀白的長髮，銀鈴的笑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天地，夜裡火熱的貼近的心臟，野性的空氣，白天裡撕裂的歇斯底里，蒼白的刀刃蒼白的表情蒼白的心，只剩淚珠，慢慢地貼到草的瘦弱的葉片裡……滴落……滴落……
沉重黑亮的劍身，金黃的頭髮，冰冷的臉，火熱的心……一路的狂奔，一路的攀爬，一路的戰鬥，漫天飄飛的是殘酷和血液，落下的是屍體，鑽心的徹痛掩藏在角落裡，傷口留在夜裡孤獨地tian……
空濛的山谷，冰凍的空氣，猖狂的獸吼，尖銳的角，青色的血……洞穿。兩個被穿透的洞，兩個人重合的人，原本相同的命運……尖銳的牙，顫抖的心臟，摔倒在雪地……
漫天的寒意，化成密密麻麻的針，一根一根的刺到骨頭的深處，冰冷尖銳的觸覺，被扯成麻花，大腦被絞成沫……
轟隆隆的巨響，瘋狂的黑暗像是洪水般壓過來……寂滅……
寂滅……
莫林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滿額頭的汗水，劇烈跳動的心臟。
他看往四周，一切還是安靜冰冷得很。
依舊是夜，月，蒼茫的雪。
他突然觸碰到一樣東西，低頭看去，是克萊斯特的軍裝。
這東西剛才蓋在他的身上。
皮甲上的血跡早己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