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窮孩子的小丑 文 / 蒼蘢
注:此篇外篇建議看過正文第一百二十三節後再閱讀。
安泰爾村，這對於四處遊歷賺取微薄錢財的科瑞特來說，可不是個好地方——因為他是個魔術師，而魔術師的表演是不收入場費的，也就意味著他的觀眾們就算想給也不一定有錢可給。而村子，可不存在多少有錢人。
但這還是必要的，因為他走錯了路，於是導致在下一個城市之間只有這麼一個地方可供歇息，科瑞特顛了顛自己的錢袋，至少夠旅費了。
「來一杯麥酒，黑麥酒就好，謝謝，先生。」科瑞特極有禮貌的想這破舊酒館的老闆說道，這是因為他出身於一個貴族家庭，受到了良好教育。
但他為何淪落至一個流浪魔術師？他一生中聽到過無數次這個問題，而他也已經解答了無數遍。
科瑞特對於魔法有著超乎尋常的憧憬，他的家人用一大筆錢送他去著名的魔法學院學習，然而事實是殘酷的，他完全沒有天賦，學院的基本學年上完了，他並沒有通過考試，因為他連一個一級魔法都學不會，倒是把被正統魔法師所不屑的戲法學的一個不落。
他沒有臉面回去面對家人。
於是已經成年的他流浪至今，現在已經年近三十了。一身灰色的長袍和長髮讓他顯得比實際年齡更加成熟，而那淡淡的八字鬍更是如此。
「咳」喝下杯中麥酒，苦澀的味道佈滿喉嚨，不過隨之而來的是醇香的回味，這就是為什麼很多人喜歡喝酒的原因，科瑞特很喜歡這種感覺，如果不是最便宜的黑麥酒就更好了。
他並不準備在這個地方表演，因為這裡已經有一位吟遊詩人了，他靜靜的聽著這個詩人半唱半說的曲子，來好好放鬆放鬆。然後就繼續上路。
「在遙遠路途的那邊，有一個流浪的英雄！他順著路走，順著路走！」詩人唱到，然後便是用磁性的嗓音說「走到何處？無人知曉。目的何在？我們不需要去想！因為他是流浪的英雄！」
「在遙遠路途的那邊，有一個流浪的英雄！他順著路走，順著路走！」
「不過別擔心，他不會一直在路的那邊因為，他是流浪的英雄！」
「流浪的英雄！」酒館裡的人們大笑著和詩人一起唱了起來，這個鬍子拉碴的詩人也變的賣力起來，用更大的聲音唱到「每個他走過的地方，都會有他的事跡被傳唱因為，他是流浪的英雄！」
「流浪呀流浪，他一直在流浪，沒有目的，沒有遲疑，但善良的人祈禱他的到來，邪惡的人詛咒他的到來，因為他是流浪的英雄！」
「哦~在遙遠路途的那邊，有一個流浪的英雄！他順著路走，順著路走！」詩人手裡的魯特琴被彈出了讓人振奮的連音「旅途上如同百靈鳥一般飛散的英勇事跡，這就是我們流浪的~英雄！」
「哦哦哦！！！！！」
酒吧沸騰了，科瑞特也跟著喊了起來，雖然他看起來和這個破舊的酒館和裡面粗鄙的農民們很不搭。
最近這個流浪的英雄簡直成了神一般的人物，如果我學會了魔法也許我也能成為人們崇拜的對象吧。科瑞特如此想道，但隨即他自嘲的又叫了一杯酒。
酒館裡的喧嘩總算小了許多，不過酒館外卻響起了孩子的笑聲。
看了看再次空空如也的酒杯，科瑞特放下了黑麥酒的十個銅板，然後起身走了出去，喝點走找點樂子可以，但要是因為喝醉了被扔在酒館外面可就不好了，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家旅館。
而出了酒館的門，科瑞特就看見了笑聲的來源——一群髒兮兮的孩子和一個同樣髒兮兮的小丑。
「嘿！嘿！」小丑滑稽的呼喊著，同時用誇張的動作扔出三個廢紙捏成的球，但沒有接住，而是從嘴裡噴出一大股火焰把它們燃成了灰燼，灰燼飄飄揚揚的灑了下來，換來孩子們的驚呼與歡笑。
雜耍藝人和舞女是貴族的專屬，因為他們的出場費非常貴，而同樣的，小丑就是貴族孩子的專屬。科瑞特本人小時候也經常看表演，但他那時候光忙著從一些古籍或者書典裡找尋魔法的奧秘，哪有時間去看這些，倒是他的兄弟們一個個對此樂不思蜀。
希望哥哥和弟弟能照護好父母吧，科瑞特只能如此期望，但接下來那小丑滑稽的動作又把他喚回了現實世界。
「紅額頭！紅額頭！」
「紅額頭！！！」
孩子們激動的大喊著，這個小丑叫做紅額頭？可是他的額頭明明塗滿了綠色的油彩！
「喜歡嗎？」一位看起來是孩子母親的中年農婦向科瑞特搭話，也許是沒有什麼陌生人會來這個小村莊吧，婦人看起來無聊得很「他被附近的人稱作窮孩子的小丑，他從來都不去給那些貴族工作，而是一直在這裡表演，孩子們都喜歡他！」
「可他怎麼生活？」科瑞特也被引起了興趣。
「我們那家有點多餘的食物就送給他，他的衣服也是我們給他湊出來的布頭縫的。」農婦指著小丑的衣服說道「他呀，其實平常也瘋瘋癲癲的，幾個月前來到村子裡的時候，臉上就塗著那個油彩了，而且身上衣服也破破爛爛的，就像是被人打劫了一樣。」
「怎」科瑞特還想繼續問，但一陣馬蹄聲突然把他嚇了一跳，這可不是一匹馬，而是十幾匹馬同時在狂奔。
十幾匹馬的目標可不小，科瑞特立刻發現了聲音的來源——一整隊士兵全副武裝的從村口騎行了過來，而被圍在中間的一個看起來貴氣十足的貴婦人，她的懷裡抱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孩。
「小丑！」小男孩高興的喊著。
「這就是那個小丑？會噴火的？」貴婦人全然不理其他村民的驚慌的眼神，向旁邊的騎士問道。
「沒錯可是，夫人，我們最好別這樣做，畢竟這是您領土下的子民」騎士摘下了頭盔，面有難色的說道。
「不！我就要這個小丑！會噴火的小丑！」男孩指著紅額頭哭喊著，蒼白的臉頰泛起一陣病態的紅色。
「你聽到我兒子的話了。把他抓起來。」
騎士遲疑了一會，但他還是遵守自己立下的誓言，翻身下馬，向紅額頭走去，而紅額頭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即使旁邊的孩子已經被嚇的跑掉了，他依然自得其樂的在拋耍雜技。
「別碰他！」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傳了過來，騎士愣了一愣，不知所措的看著那個擋在他身前的瘦小男孩，這個男孩和那馬上的貴族男孩簡直是兩個極端。
「幹什麼呢，趕快！」貴婦人不耐煩的說道。
騎士依然沒有行動，因為騎士守則令他不得違背效忠者的命令，但他也發誓不能傷害婦幼。
「不許你搶走紅額頭！」
「不許！」
越來越多的孩子聚集了起來，他們擋在了小丑身前，貴婦人終於沒了耐性，她叫手底下那些守衛去把那些孩子趕跑——他們可不是騎士，沒有榮譽可言，用粗暴的動作把那些孩子拋到了一邊。
「哦，我尊敬的少爺與夫人吶，你想要看嘴裡噴火？」科瑞特突然開口了，而且還掏出了一把魔法晶石和火藥混成的藥粉，然後用力的吹了出去「那我就給你們看！」
被吹出去的藥粉立刻變為了真真正正的火焰，雖然顏色發藍，溫度很低，不過還是把貴婦的馬給驚到了，而貴婦就自然而然的和她兒子被甩了下來。
「哦！該死的！把他抓起來！我要他關進地牢！」貴婦人的發網被弄散了，她的頭髮披散下來，而她的兒子也在大聲哭喊，她氣急敗壞得向士兵們命令道。
科瑞特不禁歎了口氣，感歎的是自己的衝動，這下好了，要被抓進地牢裡了。
但令他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士兵並沒有動作。因為他們看到了那些農民，那些孩子們的父母，那些喜愛這個瘋癲小丑的人們。他們站在了他的身後，一位身材粗壯的人還把他扶了起來。
「這是我們的村子。」農民中不起眼的一個說道，雖然他們看起來都很不起眼。
「沒錯，安泰爾村，並不是你的領地，我們能夠忍受你向我們強加賦稅，但我們不能忍受，你欺凌我們的孩子！」
騎士沉吟了一會，然後退後一步，就看樣子是不準備插手這事——這是騎士在遇到忠義難全的時候的最好辦法。
貴婦人生氣的站了起來，她肥胖的臉頰顫抖著，彷彿不敢相信這群粗鄙的農民敢於違逆她一樣，她只是用力的揮了揮手，指示士兵們上前。
但農民們依然巍然不動，他們手持著割麥子的鐮刀，挖雜草的草叉，還有幾個村中鐵匠拿著打鐵的鐵錘面對一群裝備精良的士兵，他們圍在科瑞特身前，而科瑞特身後是孩子們，孩子們身後，是窮孩子的小丑。
原本偉大不可一世的貴族此時也退縮了，因為十個士兵打不過五十個農民——即便對方沒有一件像樣的武器也一樣。
「你們你們」貴婦人想說什麼，不過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除了夾著尾巴逃走好像別無辦法。
看著逃走的貴族與她的士兵，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農民們擦著因為緊張而滿是汗水的黝黑臉頰，而孩子們則大聲的歡呼，紅額頭也在這歡呼的行列裡。
「謝謝你，陌生人。」剛剛那位把科瑞特扶起來的男人向科瑞特表示感謝「但我還有一件事要請求您。」
「哦，當然。我的榮幸。」科瑞特剛剛回過神來，他不敢相信自己贏了一場農民起義，雖然規模小，但這也是起義了。
「您能不能把紅額頭帶走？」男人的話一出口，孩子們發出了不滿和遺憾的聲音，不過男人立刻解釋道：「他留在這裡會有危險的，遲早一天。那群貴族們不敢對一個村子做出什麼，因為他們害怕引起更多人的不滿，但我們沒法保護一個人，所以」
科瑞特看了看紅額頭，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於是他點了點頭：「可以。再次，這是我的榮幸。」
——————————————————————————————————————————「科瑞特？科瑞特！嘻嘻嘻~」
「對，科瑞特。」科瑞特費了好大勁才交會紅額頭說自己的名字，而這已經是他們旅行的第三天了。紅額頭在表演的時候滑稽狡詐，但平常就像一個瘋瘋癲癲的瘋子。
「紅額頭！紅額頭科瑞特！」紅額頭高興地拍著手，同時還跺著腳。
「哦天啊。」科瑞特扶著額頭歎了口氣，估計旅途再也不會無聊了，畢竟，他的身邊跟著一個小丑！
「落魄魔術師與瘋癲的小丑。」科瑞特自嘲道。
「不，是窮孩子的小丑！」紅額頭極為少有的一本正經的說道，但這正經的表情搭配上他滑稽的油彩，顯得怪誕無比。
「對對。」科瑞特笑著點了點頭，他們的笑聲傳遍了整條路。
「是窮孩子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