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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創世紀 第三部第四十二章 天翻地覆3 文 / 燕壘生

    我突然感到一陣煩躁,道:「丁兄,你今天來便是跟我說這些?」

    丁亨利又倒了杯酒喝下,道:「差不多。楚兄,我只想對你說,縱然我對左右民心之舉有所保留,但現在民心向背,不言而喻。楚兄今日縱然殺了我,只會使民心更倒向共和軍一方。帝國大勢已去,縱然是你,也回天乏力。」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丁亨利沒有說錯,到了今天,民心已經全部在共和軍一邊。不管這是共和軍的宣傳,還是別的原因,帝國已經得不到民眾支持,最直接的後果便是帝**徵兵越來越難。地軍團在諸軍口碑中最好,百姓說起地軍團,有「餓死不擾民」的風評。可即使是地軍團,現在同樣已召不到新兵了,一直都無法整裝滿員。再這樣下去,地軍團長久樹立起來的好名聲,肯定會慢慢被磨掉吧。

    丁亨利看著我,慢慢道:「楚兄,我知道你不會對我容情,不過仍要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我想再講個故事給你聽吧。」

    我心中更是不快,道:「丁兄,你到底搞什麼鬼?我也知道你定然不肯投降,所以還是請回吧,這次我的確不會再留情了。」

    丁亨利卻像沒聽到我的話,喝了口酒道:「夏天的一棵大樹上,枝繁葉茂,一隻蟬正在高唱。只是這蟬沒想到,有一隻螳螂正躲在它身後,隨時準備著捉住它。」

    丁亨利居然真的講開故事了!但這個故事似乎隱涵深意,我沒有再說話,只是聽著他。丁亨利又把杯子倒滿,呷了一口,道:「螳螂只以為自己要得到一頓美餐了,可是它同樣沒想到,有一隻小鳥看到了這蟲子,正停在它身後,馬上就要啄上來。而這小鳥的心思全在螳螂身上,它與螳螂一般,沒看到有個孩子手持彈弓,已經瞄準了它。」

    他說著,放下酒杯,臉上露出微笑道:「螳螂。小鳥,都已經要捕捉獵物了,可是它們自己不知道自己同樣是獵物。這個故事是不是很奇妙?哈哈。」

    我的心頭一動,道:「丁兄說這故事,可是有什麼深意麼?」

    丁亨利抬起頭,看著我道:「楚兄,這世上並非只有勝負那麼簡單。螳螂對於蟬來說,那是勝者,但它在小鳥眼裡,卻是個獵物。」

    如果是別人說的,我一定會覺得那只是嘴硬而已。但丁亨利的語氣十分誠懇,我的心突然感到空落落的,不由道:「難道丁兄還伏下一支伏兵?」

    丁亨利道:「假如我說沒有,楚兄一定不信。假如我說有,楚兄只怕同樣不會信。說也好笑,伏兵雖有,能不能成功,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楚兄,當我被逼上絕路的那一天起,這支伏兵就該發動了。」

    我猛地站起來,喝道:「丁兄,我當你是肝膽相照的朋友,所以聽你說了那麼多。若是你一味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那不要怪我無情了。我只問你一句,丁兄,你降不降?」丁亨利被我圍入墜星原的兵力足足有七萬之眾。以共和軍的實力,現在頂多還有一兩萬兵力。即使能緊急徵兵,恐怕也不會太多。我在與丁亨利決戰前,就得到可靠密報,那些兵力盡數在東平城與帝國相持,根本不可能趕到此處。等他們趕到,丁亨利這支隊伍早就餓成肉乾了。

    丁亨利看了看我,道:「楚兄,假如我真的降了,你以為你能挽狂瀾之既倒,帝國不再崩潰麼?」

    我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現在是帝國之臣,只能為這個國家盡忠。」

    丁亨利的眼神一下銳利起來,道:「你不知道這是愚忠麼?」

    我暗自歎息,但臉上仍然板得鐵一樣,道:「說我愚忠也罷,我現在已是代表了帝國。當初我選擇了這個國家,在這個國家裡有我的愛的一切,我便要為守護這個國家付出一切。」

    丁亨利的眼神越來越銳利,手按在案上,看樣子似乎隨時會一躍而起。我對視著他,毫不避讓。半晌,他搖了搖頭,歎道:「愚哉,愚哉,愚不可及。楚兄,你一直堅持要消滅戰爭,但你這樣做,只會讓戰爭曠日持久,不可收拾。」

    我道:「丁兄,你也沒想到,這世上,假如我不戰,不知會有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戰火更將連綿不絕,蒼生也更加痛楚不堪。便如你一般,即使你願降,你手下那些人願降麼?野心家遍地都是,你沒有野心,只能成為別人的犧牲。當初大帝得國,假如得到國家的不是他,一樣會有別人上來,說不定戰火綿延得更久。」

    這回輪到丁亨利默然不語了。他肯定想到,即使他投降了,這六七萬人中肯定會有一大批人不願投降帝**,會要求戰到最後一兵一卒的。當初我們被困高鷲城,並不知道蒼月公與武侯聯手是別有用心,表面上兩方聯手,勝面多了不少,但欒鵬不惜兵諫,也要求與共和軍決裂,殺盡他們。現在也是一般,共和軍被我困住了,假如他們不戰而降,定會有些人要求戰到最後。假如沒有丁亨利從中節制,這股桀傲不馴的力量一旦暴發出來,就會引起一場大動亂。帝**也是如此,一旦我放棄了,即使是軍紀最好的地軍團,多半也會成為一支燒殺擄掠無所不為的亂軍。我與丁亨利的決戰,只是把戰火壓在最小的程度,倒可以說那是一種幸運。

    過了好一會,丁亨利又倒了杯酒,道:「楚兄,我想你說得也沒錯。錯的,便是我們不該生在這個痛苦的年代吧。」

    我也歎了口氣,道:「生為亂世人,原本就沒有自己的選擇了。此番戰爭,不管誰勝誰敗,將來天下太平,定要多建學校,以開啟民智為第一要務。只有哪一天,民心不再成為政客的武器,戰爭才會不存在。」

    丁亨利點點頭,道:「楚兄,這個新時代,只怕真的要在血與火的洗禮中才能孕育而出。」他端起杯子,忽然將杯中的酒灑在地上,神色有些黯然地道:「老師就是在這兒被你擊敗的吧。楚兄,也許我的血會與老師的血流在一處。」

    他又說起陸經漁,我的心裡也有些不好受。陸經漁也是我的兵法老師,但他可以說是死在我的手上的。我道:「也許,會是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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