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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創世紀 第三部第三十七章 犁庭掃穴5 文 / 燕壘生

    看著文侯,我突然有種同情。才年餘不見,文侯一下老了許多。不論文侯現在有多麼跋扈,終究是這個人領導了帝都保衛戰。與蛇人的戰爭,正是以這一戰為轉折點的。而現在帝君明顯是在故意冷落他,酒宴上文侯雖然坐在他身邊,到現在為止卻一句話都沒與文侯說過。

    當我看到文侯那有些頹唐的眼神,心頭像被針刺了一下。文侯不是那種一受打擊就一蹶不振的人,他現在這樣子,是心也死了吧?我和張龍友都是他一手提拔的,而我在外完全違背了他的計劃,並且全功而返,張龍友更是步步緊逼,迫得他不住退讓。在文侯眼裡,我與張龍友無疑就是背叛了他。他原本就已與我漸漸疏遠,但一直視張龍友為股肱,當張龍友露出真正的面目時,他心中所受打擊一定比張龍友背叛這件事更甚。

    小王子正指手劃腳地說到我們步步為營,向洞中殺去,蛇人則節節後退。那山洞大得異乎尋常,等退了近一里的路,那些蛇人再也不退了,忽地立在道中攔住我們的去路。這裡已完全沒有陽光,火把的光也只是照亮了一小片地方,隱隱看到這裡地方並不大,蛇人到了這裡,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定,再也不退了,一個個手持兵刃等著我們。小王子說到這裡,對蛇人的嚴陣以待多少有點添油加醋。我知道他用的是欲揚先抑,先把蛇人的勢力大大誇張一番,因為接下來便是火軍團大展神威了。而這塊地方因為狹窄異常,易守難攻,我們若是強攻的話很難攻下,於是乾脆也嚴陣以待,由火軍團以神龍炮開道。第一炮轟過,那些攔路的蛇人被轟得支離破碎,哪知它們竟然仍然死守不退,竟然以戰死者為工事。「從未見過這等惡戰。」小王子說到這裡也咋舌歎了一句。雖然他見過的惡戰原本就沒幾場,只是聽他的語氣,也讓人感到當時這一場惡戰的驚心動魄。

    安樂王插嘴道:「後來呢?」

    小王子正說得興起,道:「後來……」張龍友忽道:「後來自是小殿下與楚將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陛下有此忠勇將領,誠我帝國之福,我為小殿下與楚將軍敬一杯。」

    剛抵達帝都,我和小王子就都收到帝君密旨,要我們不得公開蛇人最後的情景。小王子說得興起,張龍友定是怕他說得口滑,把這些秘事都說出來了。我看著張龍友向我端起杯子,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當初郭安敏帶來帝君密旨,要我不惜一切代價攻破蛇人大營後,務必要攜帶一對蛇人俘虜前來帝都。現在的帝君不比他那個號稱太陽王的父親,並不算太好色,那一對蛇人俘虜當然也不是要編入後宮的,定是張龍友想要馴養蛇人,以其作戰。接風宴過後,帝君下旨,說我與小王子勞苦功高,賜御書房安歇。向那些王公大臣告辭時,安樂王因為小王子安然無恙,且立下大功,高興得眼睛都沒縫了,重重拍了我兩下肩。而向文侯告辭時,我想向他說兩句什麼,但文侯卻十分淡漠,只是向我拱了拱手,說幾句客套話,行同路人。雖然早就預料有這一天,但我心裡仍然很不好受。

    那些王公大臣散後,我與小王子坐在書房裡烤火飲茶等候。小王子一邊在火爐上烤著小牛肉吃,一邊興致勃勃地道:「楚將軍,大哥會封我們個什麼?」

    我笑了笑,道:「小殿下,你大概可以封帥了,而我恐怕可以加封副將軍。」

    副將軍現在沒有幾個了,全是些兒孫滿堂的宿將,上將軍只有文侯一人。而帝君在太子時是元帥,他即位後一直沒卸此職,所以副將軍是實際上軍中的最高軍銜。我已當了好些年的偏將軍,礙於資歷,一直沒能升上副將軍。但這次一舉解決了蛇人,無論如何也該成為副將軍了。

    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外面傳來一個人聲:「妹夫,小弟,你們久等了,哈哈。」

    正是帝君的聲音。我和小王子起身跪下,道:「陛下在上,末將有禮。」

    帝君穿著便裝走了進來。一進門,他回身將門掩上,過來一手拉起一個,道:「現在還生分什麼,裡面說,裡面說。」

    御書房裡書倒有不少,只是很多都是簇新的,大概上架後從來沒看過。帝君坐了下來,滿面春風地道:「妹夫,小弟,坐吧。現在不必拘束,該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們本是至親,退了朝就不是君臣了,哈哈。」

    小王子是他堂弟,大概還勉強算得上至親,我這個有名無份的安樂王之婿實在談不上是帝君至親。但當初那個懦弱無能的太子成了現在頗擅口舌的帝君,其間變化也令人吃驚。我們一坐下,帝君便拉拉雜雜說些宮中佚事。他的談吐溫文爾雅,聲音清朗,聽聲音也聽不出有什麼異樣。

    正說著,外面忽然傳來一個小孩的聲音:「阿爹,阿爹你在麼?」這聲音有些奶聲奶氣,帝君臉上露出喜色,叫道:「阿虎,爹在這兒。」

    門開了,一個細碎的腳步聲跑了進來。我的心猛地一震,心頭有如翻江倒海。帝君不算太好色,現在有一子一女。由於皇后無出,而這個太子是最受帝君寵愛的楓妃生的,一直傳說即使將來皇后有嗣,仍然可能立這個太子為儲之意。我當然不管皇儲不皇儲,想到的只是如果太子過來的話,那麼她也會來吧。

    一想到她,就想起在高鷲城時,在武侯宴上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太久了,久得已恍如隔世,她的黃衫與琵琶,那碎珠崩玉般的聲音,漸漸也如一個舊夢般模糊,但現在一剎那間又變得清晰起來。

    我不由得站起身。剛站起來,一個宮女已追著一個小孩子跑了進來。一到裡面,見帝君和我們都在裡面,那宮女嚇得面色煞白,一下跪倒在地,道:「陛下,賤妾萬死。」

    帝君已一把抱住了那孩子,手指摸著孩子圓滾滾的下巴,那孩子也咯咯笑著。見這宮女跪下,帝君笑道:「不用了,先出去候著吧,等一會再帶太子出去。」

    那宮女磕了個頭,退了出去。小王子見這孩子好玩,湊上去道:「陛下大哥,太子叫阿虎麼?真好玩。」

    帝君笑道:「楓妃生他之前,說是夢見有人手格鼠虎,我才給他取了這名。」

    「手格鼠虎」。這四個字像四把尖刀,我幾乎要暈過去。在逃出高鷲城途中,不就是我與一頭鼠虎惡鬥,救下她麼?她一直沒有忘了我!我心裡已不知道什麼滋味,只是盯著這小太子,想在他臉上看出她的樣子來。只是這小太子更像帝君,並不太像她,而她的樣子,在我記憶裡也已模糊得多了。

    帝君忽道:「妹夫,你過來聽封。」

    我呆了呆,跪了下來。帝君拉著太子的手,笑道:「阿虎,這位是楚休紅將軍,你要記得了,他是你姑夫。叫一聲,明天讓姑夫帶你去騎馬。」

    太子看著我,有點怯生生的道:「姑夫。」雖然有點不情願,顯然騎馬的誘惑力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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