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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創世紀 第三部第二十八章 南武之智2 文 / 燕壘生

    它的聲音很含糊,大概受了傷連話都說不清了,衛宗正倒也不覺得奇怪,喝道:「郎莫,你從實招來,你們的巢穴在何處?部隊設置如何?」

    郎莫看著衛宗政,半晌不說話。如果是人的話,那它就是在渺視公堂。郎莫居然如此囂張,實在讓人吃驚。衛宗政臉一下沉了下來,顯然他也始料未及。審訊人時,也有囂張之極,大刑伺候仍然絕口不招,但衛宗政有他的一套,到最後總會招供。可是對付蛇人,也不知刑法還靈不靈。

    衛宗政看了看我,見我也沒有反駁的意思,他手在桌上一拍,道:「上刑。」

    「刑法無用?」

    文侯喝了一口茶,眼裡閃出一絲狡黠的嘲諷。我有些沮喪地道:「是,衛大人用了好幾種,都毫無用處,那蛇人似乎根本不在乎,連一句話都不說。」

    衛宗政先給郎莫上的是夾棍。夾棍在那些不公不法之徒的黑話裡稱為「檀木靴」,因為夾棍多半用夾棍所制,又多半夾在腿上。夾棍的可怕在於一點點收緊,兩根圓棍不斷靠近,那種幾乎要將骨頭都夾斷的痛楚沒幾個人能承受得了。棍責之類的刑罰會把人打個稀爛,看上去血肉橫飛,但在受過刑的人眼裡看來,有「寧受棍打,不坐水夾」的話。夾。水。坐,這三大刑都不是肉刑,施刑不見血,夾就是夾棍,水則是用濕布蒙布,看人快要昏厥時再及時撕下,坐就是坐籠,不知底細的人會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經受過以後才知道這種刑法的難忍。棍打時,前幾棍覺得疼痛,後面皮肉被打麻木了,就只是皮肉受傷,反倒並不難捱。唯有這三大刑,表面上不傷人皮毛,坐籠更是連碰都不碰人的皮膚,卻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蛇人因為長得和人不同,身體要細得多,而且身上密佈鱗片,坐籠對於它們來說無非是個普通的囚籠,又很能憋氣,水刑對它們效用也不大,照理最適用的就是夾棍了。可是白天刑吏連著將夾棍緊到了極限,如果是人的話,恐怕骨頭都要被夾得裂開了,郎莫卻似毫無感覺。

    文侯笑了笑,將茶杯放在桌上,道:「蛇人披鱗帶甲,身體堅韌,一般刑法確是難以奏效。不過蛇人與人也差不多,我已讓工部給宗政做了個揭鱗拷,看它還忍不忍得住。」

    我遲疑了一下,道:「大人,我擔心的是,鄭昭當初跟我說讀不出蛇人的心思,但不知他現在還能不能讀出。」

    文侯一笑,道:「他讀不出的。」

    當初讀不出,現在未必還讀不出。我想這樣說,但看文侯的意思,他根本不想再說,也許另有主意,我多嘴也不好,就沒有再說。

    第二天,審問繼續。

    讓我意外的是,來的居然只有一個丁亨利。丁亨利說昨天鄭昭回去發冷發熱,今天不能起身,就休息一天。我昨天見鄭昭氣色還不錯,沒想到今天就生了病。今天的審問衛宗政上來就用了剝鱗拷。所謂「揭鱗拷」,其實也就是一個專門為蛇人定做的架子,將郎莫捆在架子上,然後用一些小鉤將郎莫身上的鱗片鉤開,一頭固定在架子上,這蛇人被定在架子上後一動都不能動了。蛇人的表情很簡單,但我也終於看到了郎莫眼中露出的痛苦之色。

    然而郎莫仍然沒有招供。從郎莫身上拉下了十幾片鱗片,它的半邊身子也全是血跡,但郎莫雖然時不時扭動身體,它倒也不說「不知道」之類,乾脆一句都不說。我在一邊看得有些心驚膽戰,久聞三法司酷刑厲害,我當初受衛宗政審問時也嘗過坐籠的滋味。當時甄以寧也為我請來了赦書,使衛宗政不得動用肉刑,我才能撐過去。如果那個時候衛宗政也對我用上夾棍這一類酷刑的話,我想我頂多堅持個一天吧,第二天肯定要什麼口供就招什麼口供了,不用說是「揭鱗拷」這一類刑罰。我偷偷看了一眼一邊,丁亨利有些不忍之色,大概也覺得這樣子動用酷刑,未免太過殘忍。

    動了半天刑,衛宗政還要命令再用,丁亨利忽地站起來,道:「衛大人,這樣用刑也沒用的,這蛇人知道不少至關重要的東西,千千萬萬要保住它的性命。」

    衛宗政道:「本官自然知道。丁將軍放心,不會取它性命的。官法如爐,就算它是塊鐵,到了三法司,總有辦法叫他開口。」

    丁亨利道:「這般一味用刑也不是辦法,我覺得還是軟硬兼施,方能撬開它的嘴。」

    衛宗政點頭稱是,但他又道:「軟硬兼施雖是好辦法,卻不能立竿見影。文侯大人已下了命令,務必要在年前審問清楚。今日已是十八,不過剩了十二日,拖不得了。」

    衛宗政說的也有道理,我都覺得他說得對。可是雖然對衛宗政用這等酷刑折磨那郎莫,我心裡有些不好受,可是現在不是發善心的時候。如果郎莫真的知道蛇人的秘密,就算活剝了它的皮,也要讓它說的。讓我意外的是丁亨利原本迫不及待地要審問,現在對這蛇人居然也動了惻隱之心,衛宗政雖然這樣說了,他仍是堅持要軟硬兼施,酷刑無用,不妨讓它休息半日,明日再審。衛宗政被他說得沒法,只得同意了。

    因為下午不再審問,我一離開石郎廟就去向文候稟報。到了文侯府,剛要司閽傳進去,那司閽卻說文侯下午不見客,誰都不見。我一怔,道:「大人出門了麼?」

    那司閽道:「大人身體不適,在房中靜養,晚間才能見客。楚將軍,請你晚上來吧。」

    我不知文侯生了什麼怪病,居然躺半天就能好。但既然這樣說了,我也無話可說。離開文侯府,我打馬向營中走去,心中卻疑慮叢生。鄭昭和文侯不約而同地生病,難道帝都突發時疫不成?可現在冰天雪地,不太像會有瘟疫漫延的樣子。我怎麼想也想不通,不知不覺,回到了營中。

    一進營,便聽得裡面呼喝連天,卻是曹聞道和錢文義在與陳忠步下對棍。陳忠的力量比他們兩個加起來還大,但曹聞道和錢文義兩個配合得甚妙,在馬上他們雙戰陳忠也不一點佔得到便宜,一到步下,陳忠不能借助馬力,就有點左支右絀了。不過他守得門戶極嚴,雖然曹聞道和錢文義兩人兩條棍上下翻飛,陳忠盡能擋得住。一邊,楊易正在練操,廉百策則帶了一隊人練箭。見我和馮奇他們進來,他們都停了下來,齊齊過來向我施一禮,曹聞道叫道:「統制,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我道:「今天下午休息。你們在練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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