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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四十一章 勝券在握3 文 / 燕壘生

    那士兵也叫道:「是,我怕了!如果城池被攻破,我戰死也無話可說。可現在明明是讓我們送死,我不幹!我……」

    他叫得很響,邊上有不少士兵臉上都露出不悅之色,似乎也有同感。我心知不能再讓他攪亂軍心,喝道:「臨陣脫逃,亂軍心者,斬!」

    我喊得很響,手中槍起得更快,一槍刺入那士兵嘴裡。我的槍槍尖很闊,便如一把刀一般,這一槍刺入,直透腦後,那士兵被我刺得當場倒在地上,和他一塊兒逃過來的十幾個士兵失聲驚叫,有幾個作勢要向我攻來,卻又不敢。

    我喝道:「保家衛國,死得其所,你們是帝國的勇士,不是懦夫,回去!」

    我長槍一收,那士兵的屍首被我挑得到了那堆蛇人的屍首上。那些士兵怔了怔,有一個舉起槍叫道:「好吧,左右是個死,弟兄們,戰死總比被這些將軍老爺殺了好!」

    他轉身又向陣前衝去,一同逃來的士兵也跟著他回去。看著他們的身影,我只覺雙手也有些發軟。我殺過不少人了,可是自從和蛇人交戰以來,我還是第一次殺自己一方的士兵。本來我實在不願意對自己人動手,可又偏生不得不動手。殺了那士兵,我只覺雙手也有點發軟,比剛才與那蛇人生死一線的死戰還要累。

    在蛇人這等瘋狂的攻勢下,軍心已在浮動。文侯讓我們出戰,已是讓很多人都不理解,便是我自己也不太理解。也許守下去也是個死,但堅守城池,至少還能多活一兩個月,這般野戰,實是速死。文侯究竟還有沒有什麼手段?

    我看了看城頭,文侯在城樓上,也看到了方纔的情景。他向我讚許地點了點頭,一指前方,示意我上前助陣。

    蛇人對城門正中的攻擊最為猛烈,戰事到現在也還不到一個時辰,但前鋒營傷亡已達三分之一。雖然有八陣圖堅守,戰死的不是太多,但重傷的卻已有不少。再打下去,前鋒營遲早是個全軍覆沒之局。但我方才對那脫逃的士兵動手,總不能自己也畏戰逃跑吧?

    我咬了咬牙,催馬過去。這時陳忠又在與兩個蛇人接戰,他神力驚人,以一敵二,雖然已只剩了招架之勢,卻仍然不退半步。我衝過去時,正有兩個八陣圖中的士兵要出列助戰,我喝道:「各歸原位,不要亂了陣勢!」說罷,一槍便向那蛇人刺去。

    我和陳忠原本配合得極好,又是在八陣圖的空隙中,蛇人本來只能一個個上來,我們盡可守得住,但方纔我去殺了那逃兵,便有兩個蛇人同時殺到近前。陳忠的長柄斧使得還很生澀,雖然斧招與大刀相近,畢竟還有不同,如果我晚來一步,陳忠只怕要戰死當場。我接過一個蛇人,長槍一進一退,那蛇人身上被我刺了四五個傷口,但這蛇人也橫勇之極,手中一口刀只護住面門,反而步步攻上。

    我越鬥越是驚心。八陣圖在蛇人的狂攻下,此時已成勉力支撐之局,隨時都可能崩潰。一旦中央被蛇人突破,那麼文侯再有什麼手段也來得及了。此時太陽已至天頂快到正午了,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只覺遍體都是涼意。

    死,比任何時候離我都要近。

    突然,從城頭上又喊起了一聲直衝雲霄的笛聲。

    那是《葬歌》!

    那一定是文侯在吹吧。不知為什麼,到了此時我有些想笑。的確,這葬歌來得正是時候,我們都要戰死了。

    笛聲淒厲,像滿含著鮮血。在笛聲中,突然又響起了重重的三聲琵琶聲。這三聲琵琶極是突兀,如果笛聲像一柄長劍,那這琵琶聲就像三把快刀。我不用看,就知道這一定是她在彈。

    雪白的手指,淡黃的衣衫,碎珠崩玉一般的琵琶聲……

    我想不到她居然還能彈出這等淒厲悲壯的曲調,精神為之一振,也不由得扭頭看去。城頭上一片人,最為奪目的卻是個身披金甲的男子,正吹著一支笛。

    那是太子!太子竟然也在城頭觀戰,而這笛居然是太子吹出的!

    我大吃一驚。太子吹的向來只是些柔靡的曲調,竟然也能吹這支《葬歌》。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在最後關頭吧,我想在他身邊找到她,可是看不到。二十來丈的城頭,如在雲霄之上,我看不清有誰。

    這時陳忠突然大叫一聲,罵道:「楚休紅,你在看什麼!」我心頭一凜,扭過頭去,卻見陳忠的長柄斧幫我架住了與我對敵的蛇人的一刀,而他肩頭卻被另一個蛇人刺了一槍。這一槍極是厲害,從他肩胛下刺入,槍尖從身後透出來。陳忠只怕也只有這一架之力,受了這麼重的傷,長柄斧一定再抓不住。

    我又驚又愧,長槍猛地向刺中陳忠的那蛇人擲去,再顧不得一切,一把拔出腰間的百辟刀,雙腳一鬆,已脫出了馬蹬,左手一按馬鞍,人一躍而起,向那使刀的蛇人撲去。

    如果陳忠戰死,我要慚愧一生的!

    曲調高亢入雲,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歌聲:身既死矣,歸葬山陽。

    山何巍巍,天何蒼蒼。

    山有木兮國有殤。

    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那不是士兵所唱,聲音清脆悅耳,想必是太子組建的歌隊。歌聲穿破了戰場上的廝殺聲,我只覺身上開始發熱,已忘了一切,人跳到了那蛇人頭頂。

    城頭的士兵也開始應和起歌聲來。那一萬多人的嗓音響起,慷慨悲壯。的確,現在哪裡還有什麼躲在後面的,我們戰死,在城中的所有人也馬上會被斬盡殺絕,無非多活個半天而已。現在我們是在為自己的生死而戰,已再沒有退路了。

    我已跳到那蛇人頭頂,那蛇人舉起刀來要砍,但它的刀被陳忠的巨斧壓住了抬不起來,百辟刀吹毛可斷,一刀將它的頂心骨削去,露出灰白的腦子。這蛇人慘叫一聲,我哪裡還由得它動手,一腳向它的頭頂踩去。蛇人身上堅硬如甲冑,腦子卻依然一樣,我這腳尖插進了它的頭裡,腦漿飛濺,那蛇人也倒了下來。

    這時琵琶聲又響了兩下。在笛聲中,這琵琶雖輕,卻又能聽得那麼清楚。她是在彈給我聽麼?她究竟還記不記得我?如果我戰死了,她能看到麼?此時種種念頭紛至沓來,但我手上去也絲毫不慢。

    剛才這一槍被那蛇人擋開了,那蛇人抽出長槍,便要向我刺過來。槍尖抽出陳忠肩頭時,將一塊肉也帶了出來,陳忠痛得坐倒在地,我咬緊牙關,左手摸到了左邊的手弩,也顧不得站穩,伸手對著那蛇人,三枝箭同時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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