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三十四章 怒雷驚蟄5 文 / 燕壘生
聽得這個消息,我只覺得天旋地轉,幾不知身在何處。我能夠升到下將軍之銜,那已是破格提拔了,做夢也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種事,怪不得文侯讓我晚上參加那個宴會。路恭行看到我呆呆地站著,只怕覺得我是歡喜得傻了,拍拍我的肩頭道:「楚將軍,呵呵,若是我們當初前鋒營的二十個百夫長中能出個繼任武侯之人,我想君侯也會高興的,他當初就很器重你。」
我心頭一陣苦澀。武侯是絕世名將,假如我真能繼任為武侯的話,我能做到他的幾分?
回去時,我都暈乎乎的。武侯的女兒是什麼樣我也沒見過,如果她真的招我為婿的話,我豈不是與文侯大人並立了?從一個小小的百夫長,一年多時間裡一下跳到了武侯,那只怕是亙古以來都少見的事吧。
到了文侯府,一進門,文侯便命人給我洗沐。文侯府中也有不少家妓,只怕是招待太子用的,我洗完了澡,在下身圍了塊毛巾剛走出內室,一個女子捧著一套新戰袍笑嘻嘻地道:「楚將軍,請更衣。」
我接過戰袍,順口道:「謝謝。」
她淡淡笑著,站在一邊看著我,似乎我說了句「謝謝」讓她覺得好笑。我正光著個膀子,見她仍沒有出去的意思,有些尷尬地道:「小……姐,請出去一下好麼?我要換衣服了。」
她抿嘴「嗤」地一笑,低聲道:「楚將軍,不用我給您更衣麼?」
我面紅耳赤地道:「不用了,謝謝。」
大概我夾七夾八地說得語無倫次,她又笑了笑,走出門去。到門口時,她又轉過頭道:「楚將軍,我叫輕紅,有事你叫我啊。」
等她走出去,我才鬆了口氣。在高鷲城裡,和蘇紋月度過的最後一夜一直像我心頭的一道傷口,時不時讓我感到疼痛,看到這個女子時,方纔我又突然想起了那個讓人心碎的夜晚。
穿好衣服,我推開門剛要出去,輕紅正站在門口,見我出來,她有點怯生生地道:「楚將軍。」
我轉過頭道:「還有什麼事?」
「你的頭髮……」
她比劃著頭髮,我洗過澡後頭髮也是胡亂挽了個髮髻,大概很亂。我道:「算了,就這樣吧。」
我正要走,輕紅卻拉住我的衣角道:「楚將軍,您讓我梳一下吧,不然大人會責罰我的。」
她說得楚楚可憐,我歎了口氣道:「好吧,快一點啊。」
因為常年戴著盔,頭髮也粗糙乾硬。輕紅拉著我坐到台前,解下桌上一塊布,露出一面大銅鏡。這等坐在梳妝台前我還是第一次,不免有些侷促,她解開我的髮髻給我梳理著。她的手指纖細柔和,按摩著我的頭皮時,說不出的舒服。她大概也做慣了,弄得很快,髮髻也梳理得一絲不亂,比我以前自己胡亂弄的要好看得多。等她弄好,我笑了笑道:「謝謝你了。」
她又抿嘴一笑道:「楚將軍,您不要這麼客氣,我是個下人……」
我不等她說完,大聲道:「你不是下人!」
她嚇了一跳,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如此激動。我站起身,看著她道:「你和我一樣,都是一樣的人。不僅是你和我,還有所有人,我們都是一樣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如此失態,拋下她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當初南征時聽得共和軍宣稱以人為尚,號稱所有人生來平等,那時也知道這只是一句空話,但是心底卻隱隱覺得並非沒有道理。
如果那時武侯也這樣想,那就不會定下食人之議了吧。我看著天空,已近黃昏,西邊一片血紅。遠遠望去,郊天塔也如一柄短劍,帶著刺骨的寒意。
文侯這個宴會極會隆重,端茶送水的下人川流不息。太子和二太子都來了,二太子對這種醉生夢死的場合看來不甚看得慣,不時皺著眉頭,太子卻是如魚得水,不時和文侯府中的家妓與召來的歌妓們打情罵俏,似乎兩個月前的大婚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大概也已忘了我是什麼人,當文侯把我介紹給他時,他還寒暄了兩句便又和一個歌妓討論絲絃之道。
我侍立在文侯身邊,也覺得芒刺在背,如坐針氈,文侯倒是和太子兩人談得火熱,盡說些吹拉彈唱醇酒女人的樂事,彷彿將即將來臨的大戰都扔在腦後了。如果有不知情的人看到此時的文侯,定會覺得那是個佞臣,對此戰也定會大失所望。我站在一邊正覺得難受,忽然有人叫道:「哇,楚將軍!你也來了!」
這是個孩子的聲音,太子站起來道:「小弟,你怎麼也來了?」
那是小王子。他也穿著一身新衣,現在長了一歲,今年該十三了,個頭又高了許多,幾乎已要與我等身相齊。他頭上戴著個束髮金冠,極是華麗,向太子行了個禮道:「大哥,我姐姐非要我陪她們來。」
太子笑道:「郡主也來了?」他的話裡不知是什麼味,大概覺得有女眷在這裡不好放浪形骸地玩樂。小王子道:「是啊。你看,她們來了。」
周圍的人突然都靜了下來,從樓上走下來兩個女子。這兩個女子衣著一模一樣,年紀也相仿,生得都很美,不過一個看上去很柔弱,另一個眉宇間卻帶著英氣,倒似一柄出鞘的快刀。那兩個女子到了太子跟前,斂衽一禮道:「殿下,微臣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