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三十四章 怒雷驚蟄1 文 / 燕壘生
二月二,正交立春,天卻仍然沒一分春意。這一天是太子大婚,冊封了一正妃。二側妃,正妃是紅月公之女。這個婚姻不無以姻親來拉攏紅月公之意,蒼月公的反叛對帝君的觸動定是很大。正妃雖是紅月公的愛女,聽說長得並不好看,矮矮胖胖的,玉樹凌風的太子一定不甚滿意這樁親事。而兩個側妃中一個是秦艷春,另一個竟然是她。
我也是下將軍,太子大婚時我也得去上朝賀喜。跪在一班文臣武將中,看著太子身著吉服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賀,我的心中彷彿要滴下血來,幾乎不知是怎麼回來的。
薛文亦最終是絕望了,他也已經忘了秦艷春,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會忘。即使她的面目在我記憶中已漸漸模糊,但我不會忘,永遠不會。
太子大婚後,薛文亦也結婚了。他是工部員外郎,這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來賀喜的人倒也不算太少。在喝他的喜酒時,我看著他笑逐顏開的樣子,心中只是想著他是否還記得秦艷春。
此時北寧城的戰爭已平息下來,蛇人圍而不攻,看樣子真是要等開春後再大舉進攻了。文侯密令北寧守軍逐步退兵,此時北寧城尚有守軍五萬,如果再消耗下去,蛇人雖然打不破北寧城,但這五萬守軍遲早會在城中消耗完,那些撤回來的守軍一回到帝都,個個如釋重負,紛紛讚美文侯能夠當機立斷。聽著他們的談論,我又有些茫然,那時我只想著軍隊守在北寧城可以讓沿途村落得到安全,但也沒有想到那些士兵一樣是人,一樣也想得到安全的。在北寧城堅守下去,也許尚有可為,但軍心勢必一天比一天低落。這方面看來,我想得實在沒有文侯遠。
文侯的新軍仍在加緊訓練,這支新軍中有兩萬人由畢煒與鄧滄瀾分統,番號為水軍團和火軍團。水軍團自是水軍,但這支新軍與以往水軍不同,平素駐在船上,但隨時可以上陸作戰,可謂水陸皆備。而火軍團十分隱密,旁人只知名稱,畢煒這個人卻也看不到了。我卻猜到了幾分,這火軍團定是一支以遠程武器為主的部隊,雷霆弩,加上神龍炮。水軍團已能讓人大吃一驚,一旦將火軍團拉出來,定能讓人感到震驚。只是我覺得以水火兩軍這等編製,卻缺少一個專在陸上行動的軍團,而這個軍團該是最為重要的,不知文侯怎麼想,現在竟然毫無消息。
此時唐開在我推薦下,進入軍校當教官。教官雖然不是個大的官職,地位倒也不算太低,唐開總算答應下來。雖然我是在幫唐開的忙,可是唐開答應時我倒鬆了口氣,好像我有求於他似的。我一直對蕭心玉感到內疚,總覺得我如果能夠看得遠一些,蕭心玉不一定會死。
二月中,我受命換防到雄關城新軍駐地去參加訓練。雄關城本身駐軍一萬,原先是帝都外圍駐軍所在地,極盛時達十二萬人馬,此時大約只有四萬人了,而這四萬人也都是受訓不到半年的新兵。
一進雄關城,便覺得這支新軍與以往大不一樣,距城還有一里多地,便聽得到裡面的喊喝口令之聲。我把前鋒營先安頓好,便去向鄧滄瀾繳令。走過兵場,只見那些新軍正在操練隊列,雖然裝備不及過去,但那些士兵一個個鬥志高昂,聽說每天訓練長達五個時辰。
在雄關城我是隸屬鄧滄瀾麾下。一到他的議事廳,鄧滄瀾正和一個人在談著什麼。自從上次由文侯帶著上殿受賞後,我一直沒再看到過這個年輕一代的名將。我上前向他行了一禮道:「鄧將軍,末將楚休紅奉文侯大人之命,前來受訓。」
鄧滄瀾看了我一眼道:「好的。」他跟我也不熟,對我有些愛理不理的,不過話語還算客氣。我把文侯的將令交給他,他接過來對邊上那人道:「李將軍,你安排一下楚將軍的住處吧。」
邊上那人想必是他的副將,這人身材不高,年紀也比我大不了幾歲,臉上卻顯得極是老成。他站起來行了一禮道:「末將遵命。」轉身對我道:「楚將軍,請跟我來。」
他帶著我到軍營裡把前鋒營安置好。前鋒營其實並不用訓練了,但是文侯想把前鋒營也納入新軍,才會來雄關城受訓。這李將軍把我的住處安排好後,道:「楚將軍,以後你就住這兒吧。」他說著,突然又笑了笑道:「楚將軍解決了西府軍之厄,真個了不起。」
西府軍的事完了後,我與鄧滄瀾同時受到帝君表彰,這姓李的將軍大想也聽到了。我不禁有幾分得意地道:「豈敢豈敢。」得意中卻更有三分沮喪,畢竟我是被陶守拙牽著鼻子走,說實話也並不很光彩。
他臉上又閃過一絲笑意,很有些高深莫測。我一時也沒話可說,搭訕著道:「李將軍,不知您尊姓大名啊?」
他回過頭道:「化外子民,楚將軍客氣了,我叫李堯天。」
李堯天!我大吃一驚。他與鄧滄瀾大破倭人,雖然功勞大多給了鄧滄瀾,但是他的名聲也一時傳遍帝都,沒想到這李堯天居然如此年紀,也根本就貌不驚人。我一把握住他的手道:「你就是李堯天……李將軍?幸會,幸會。」
李堯天怔了怔,大概沒料到我如此激動,嚅嚅道:「你聽說過我?」
「太聽說了!海上一戰,五千破兩萬,殺得倭人棄甲而逃,李將軍之名,現在可是帝都上下都在傳頌的一個傳奇。」
李堯天呆呆地站著,道:「真的麼?」他嘴角也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看來對這戰例頗為自得。李堯天因為平倭一戰,名聲大噪,文侯特意向句羅王要來輔佐鄧滄瀾,沒想到居然這麼沒自信。
從這天起,我空下來就時常和李堯天聊天喝酒。他槍馬嫻熟,深通兵法,談論起用兵之道亦是深中肯綮,令我大為心折,越談越覺得確是個不世出的人才,有時我甚至覺得他的才能似乎還在鄧滄瀾之上,和他談談,我也覺得大有進益。
不知不覺已是三月下旬。這天我正和李堯天兩人說些見過的奇聞異事,一邊喝酒烤肉吃。句羅島有種吃法是別處所無,卻是以石頭放在火上燒紅,再取出來,將肉片攤在上面烤熟後蘸調料吃。李堯天自己與帝國人沒什麼兩樣,但在飲食上還是極嗜這些故鄉風味。我和他說說笑笑,正吃得開心,只覺手上油膩膩的,從懷裡摸出汗巾來擦擦手。剛摸出汗巾,卻帶出一塊斑斑駁駁的布,李堯天眼睛很尖,笑道:「楚將軍,你這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