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十六章 閃電一擊3 文 / 燕壘生
二太子點了點頭道:「有理。」
他端起酒杯,突然歎了口氣道:「天降浩劫,生靈塗炭,唉,這世界真不知何時是個頭。」
他的話很平和,然後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我一陣感激。那些大臣名將一個個說起戰事時,總說是要讓帝國金甌無缺,好像在戰爭中死掉再多的百姓都是應該的。二太子自己也是儲君,卻說出這樣的話,真有些讓我意外地感動。
邵風觀把酒杯放到嘴邊,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大聲道:「殿下,天壽節在即,末將所議,不知殿下定了沒有?」
我不知道邵風觀提出了什麼建議,有些莫名奇妙地看了看邵風觀,但邵風觀根本不理睬我,只是看著二太子。二太子也將酒杯端起來喝了一口,忽然一掌往案頭一拍,道:「立刻招集諸將商議此事。」
二太子說完,大概見我在一邊茫然地樣子,笑了笑道:「楚將軍,你也不知道吧,邵將軍提議,從城中發兵,去攻打蛇人。」
要去攻打蛇人!這個計劃讓人駭了一跳。在高鷲城中,自沈西平戰死後,武侯也從來沒有這等想法。蛇人的攻擊力太強了,沒人有那麼大膽狂妄,便是那時的殺生王柴勝相,自從與蛇人正面交戰後,也沒有再敢說要派兵進攻之事,每個人都覺得與蛇人的戰事只能以守禦為主。東平城被圍後,一直都是閉門堅守,我沒料到邵風觀到此時卻有如此驚人的提議,不由驚道:「二太子,此事尚待從長計議……」
二太子笑了笑道:「正是要商議此事。」
他沒再理我,拍了拍手,一個護兵進來跪下道:「殿下。」
二太子從身邊摸出一支令牌擲下道:「立刻召集各軍領軍將官到此處議事,另外叫人在這裡擺好座位。」
那護兵接令出去了,二太子又端起一杯酒笑了笑道:「楚將軍,你坐到下面去吧。」
議事時,我這麼個下將軍自然沒資格坐到二太子和邵風觀身邊。我心知此時說也沒用,站起身默然行了一禮,走到後面去。這時幾個護兵進來整理座位,我在角上揀了個和我身份相符的座位坐了下來。邵風營的行營甚大,坐個幾十個人自然不在話下,不過二太子說的是各軍領軍將官,現在我倒也算一個。要是畢煒所率大軍到了,大概我就沒資格再來參加了吧。
城中現在有大約四萬多人,來參與軍機會議的都是千夫長以上的將官。邵風觀的駐軍在東平城有一萬三四千,還有四五千駐在東陽城,那兒的軍官現在沒辦法過來,前來議事的只是東平城中的十幾個千夫長,加上二太子的二十個千夫長,到齊時,營中已滿滿坐了三十多人。路恭行來得甚早,他進來後向二太子行過禮,見我坐在角上,過來坐到我邊上,小聲道:「楚將軍,你早來了?」
路恭行一直是我長官,現在軍銜也比我高一級,我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禮道:「路將軍,你坐吧。」
路恭行坐下後,小聲道:「你可知道要商議什麼事麼?」
我小聲道:「邵將軍準備派兵去攻蛇人。」
我的聲音很小,路恭行卻身上一震,像是嚇了一跳,他道:「真的麼?這麼急?」
我點了點頭,也沒說完。路恭行喃喃道:「果然有這樣的決定,怪不得二太子這幾天都命我加緊訓練騎軍。」
我還想說什麼,卻聽得二太子道:「既然人已到齊,那便開始吧。」
二太子站起身,掃視了我們一眼,大聲道:「東平城堅守至今,正好是三十三天。這三十三天裡,諸位戮力同心,共赴患難,為國盡忠,東平城至今堅如磐石,都是倚仗在座諸位之力。」
他的聲音很平和,但聲音很響亮,每字每句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卻不由有些臉紅,因為二太子所說「倚仗在座諸位之力」,那是連我也算在內的,只是守禦東平城,我實在沒出什麼大力。二太子這話讓我大為汗顏。
二太子又道:「然這些天來,城中坐擁雄兵,株守不出,縱然蛇人攻不破此城,我軍也難以取勝。邵將軍先前與我商議,時至今日,已有必要出城一戰,反守為攻,方能取得勝利,諸位以為如何?」
我聽得有點茫茫然,看了看邊上的路恭行,卻突然發現他的嘴角有一絲訕笑,似是譏諷什麼。我心頭一動,小聲道:「路將軍,其實等畢煒將軍援軍到了再議此事也不遲。」
路恭行沒有轉過頭來,嘴角只是略微一動,輕聲道:「那時便遲了。」
這話本就在我預料之中了,但原本我還在懷疑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作為二太子重要將領的路恭行也這麼說,自然我所料不差。二太子這麼急要出城求戰,正是要趕在畢煒援軍之前,那自是不想讓畢煒的援軍分功。看來,邵風觀確實是轉向二太子一方,才會提出此議的。
二太子說什麼天降浩劫,生靈塗炭,我覺得他頗有仁者之心,但是現在卻覺得二太子也有有其言而無其行,在他心目中,士兵的性命實不及這一場大功勞重要。現在出城攻敵,就算能勝,損失也大,但是二太子根本沒想到這些,也許是不去想。他大概認為,太子一系的畢煒援軍一到,再提出此議,那功勞反倒成了畢煒的了,不如現在趁畢煒未到便冒險出擊,僥倖成功後,便成全了他一戰成功之名,先前東平城水軍全軍覆沒的罪名也可以洗刷得乾乾淨淨了。接下去,二太子名列的第二儲君更上層樓,與太子的第一儲君換換位,那也更多幾分把握。
想到這裡,我不禁對邵風觀有些怒意。二太子雖然號稱熟讀兵書,但他一直沒有直正上過戰陣。邵風觀名列「地火水風」四將之一,久經戰陣,自然明白輕重緩急,但他怎麼能提出這樣冒險的提議來投二太子所好?他難道真的是把士兵的性命當兒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