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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七章 雷霆震怒1 文 / 燕壘生

    我站在教官隊列中,看著文侯在台上不緊不慢地說著,心裡卻只是想著昨夜文侯的一席話。

    文侯現在說的,無非是年年對新學生的訓話。軍校名義上的正祭酒是太子,但實際負責的全是身任副祭酒的文侯,我記得我在剛入軍校時,那時祭酒還由帝君親自擔任,在我入學時,帝君也哼哼哈哈地說了沒幾句。後來帝君大概覺得每年都要有兩次來軍校訓話實在太累,才把這副擔子扔給了太子和文侯的吧。

    文侯口才相當好,侃侃而談,聲音響亮,軍校裡教官和學生共有兩千餘人,人人都聽得清楚。只是他的話實在也沒什麼驚人之處,而昨夜太子去和花月春共度**後,文侯說的其實也並沒有什麼,不過和我們討論了一下東平城戰守之策。文侯昨夜說得並不是太多,大多時候只聽著部將們的發話,偶爾才說上一兩句,似乎他寧可讓人覺得他只不過是個弄臣一類的角色。但是文侯縱然掩藏得甚好,在太子起身時,他突然說出的那一句話還是讓我窺見了他的真實面目。

    文侯,絕不是個弄臣。

    一片掌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原來文侯已講完了。每年軍校放完春假和暑假後開學,都要由太子和文侯來訓話的。雖然是老生常談,文侯所說的也無非是「軍人當以忠義勇決為本」之類的話,帝君也會說,更不用說文侯了,但文侯說來倒總有些新鮮之感。

    會議散了。會場上所有的教官和學生都向文侯和太子跪下行了一禮,然後很有秩序地散去。軍校五年,每個年級都有八個班,每班一律是五十人,一共也就是兩千人。這些學生絕大多數都是世家子弟,也許是因為世家子弟越來越不願從軍,因此在我入學前幾年才開始招收平民子弟,當時每年只招一個班,現在已經有兩個班了,其中一個平民班正是由我教導槍馬。

    難道,文侯真的是要我終老於教官之位麼?

    每天,在輪到我上槍馬課時,我便帶著全班五十個學生在操場上練槍。這班學生都是平民出身,要負擔學費也不容易,學得相當刻苦,儘管考進來時有不少人連馬都不會騎,但五天過後,全班的人都會騎馬了,讓我很是吃驚。我當初入軍校,算是成績較好的,也還不及他們學得如此之快。

    這一天,我授完課回到自己住處,已是一身臭汗。在井台前洗了個澡,我搬了個籐椅躺在曬台上,看看書。

    這房子是文侯給我們這批單身的教官準備的,並不太大,不過只有一個人住,這間屋子也顯得有點空空蕩蕩了。

    我半躺著,翻著那本從高鷲城拿回來的書。書裡的內容依然看不懂,但一拿著這本書,眼前又好像出現了在城中那些烽火和刀光。

    不可一世的南征軍,難道真的只逃出我們幾個了麼?

    路恭行昨天已經和二太子出發增援東平城了。他走之前,我去路府見了他一回,聽他說,南征軍沒有多少人逃出,但肯定還有一些,只是可能走的道不對,北歸的道路已被蛇人遮斷,直到現在他們還未能回帝都。不過就算都逃回來,人數也不會超過兩千了。

    十萬人,逃脫的,已不超過兩千。路恭行在說起時也不勝唏噓。這是帝**征戰史上從未有過的大敗仗,以前雖也有失敗的,但從來不至於會全軍覆沒,這次陣亡之眾,也是帝國有史以來最多的一次。

    不仁者,天誅之。

    眼睛看著書頁,我的眼角卻已有淚水滑落。

    這時,忽然聽得有人道:「楚將軍在麼?」

    那是吳萬齡的聲音。我皺了皺眉,抹去眼角的淚水,道:「吳將軍,我在上面。」

    到軍校後,吳萬齡教導他們隊列,就在我所教的槍馬課上一節,但這幾天我還沒有和吳萬齡說過一句話,直到現在還是沒有忘了他向陶守拙洩密的事。不過他來看我,面子上的禮貌總得有。

    吳萬齡走了上來。他現在雖與我同是教官,但官職比我小得多,見了我,先行了一禮,道:「楚將軍,末將有禮。」

    我道:「你坐吧。」

    吳萬齡坐了下來,臉上也有點侷促不安,我也沒有再說什麼,只顧半躺著,不和他說話。半晌,忽聽得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道:「楚將軍,我知道你還在怪我。」

    我把書拿下來,道:「吳將軍,現在我們是同僚,請你不要說這等話,我可擔不起。」

    他站起來,道:「統領。」

    他突然又叫我為「統領」,我不禁心也猛地一跳,放下了書。他直挺挺地跪了下來,臉上已是滿面羞慚。我扶起他道:「吳將軍,你別這樣。」

    他擦了把淚,道:「統領,我自以為心思縝密,當時又一心想著要留在西府軍,以至於大錯鑄成,統領,吳萬齡實是罪該萬死。」

    他說話一向沉著從容,但此時也說得斷斷續續,我聽了半天才算明白。

    在西府軍我去拜見周諾時,陶守拙來見過吳萬齡,這件事吳萬齡當時便告訴過我。當時陶守拙告訴他,周諾有意留我在西府軍,讓我任第三指揮使,吳萬齡他們也編入三路軍。吳萬齡當時已想到過,一旦回到帝都,她們的事可能會節外生枝,也有意留在西府軍,因此把我們的事全盤托出。後來的事,卻是在他意料之外了。

    陶守拙早在聽說我們到府敦城就打定了主意不讓我留在那兒吧。即使吳萬齡不說,他一定還會有什麼別的主意的。我走到曬台邊,看著西邊的山嶺。太陽已落到山頭,華表山上的郊天塔正好將夕陽分成了兩半,邊上一些雲也映得血一般紅。春暮,黃昏時還有些寒意,風吹來時,我身上也不由得有些發抖。只是,這寒意已如冰水一般浸到了心底。

    我一向只是在軍中,很少碰到過這等勾心鬥角的事,在高鷲城時,蒼月公的捨身之計已讓我驚愕得目瞪口呆,不用說高鐵沖這等躲藏得極好的內奸了。而直到此時才發現,論槍馬,我未必會輸於任何大將,但如果論謀略,我實在還不算什麼。

    上將鬥智,下將鬥力。我默默地背著《行軍七要》裡這兩句話。《行軍七要》是軍校的必讀書,以前也以為裡面不少都是些空洞的套話,現在想想,卻另是一番滋味。

    我扭過頭,長長歎了口氣道,向吳萬齡伸出手道:「吳將軍,我們曾一同出生入死,應該算生死之交吧?」

    吳萬齡有些茫然地看著我,我道:「吳將軍,你曾經幫助我渡過許多難關,希望我們能開誠佈公,不要再自相猜忌了。」

    吳萬齡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統領,你原諒我了?」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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