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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五章 莫非王臣4 文 / 燕壘生

    這正是武昭老師的絕技,他雖然在軍校當老師,這二段寸手槍卻很少有人能學會。這一槍使出,接連兩槍,第一槍只是虛招,第二槍才是實招,第一槍縮回後,第二槍突然發出,有如飛電驚雷,力量也要大一倍。我的馬上槍術不算最高明,在武昭當年教的這一批學生中,卻也是難得的學會這路槍法的十幾個學生中的一個。此時見他突然使出這路槍來,我不由大吃一驚。

    本來這寸手槍使出,若是能在第一段發槍時便將他的槍崩出,不讓他使出第二段來,這槍便不破而破了。不然,便只有以槍對槍,以同歸於盡之勢迫對方收槍。但現在我剛才太過托大,裝著用勁擋開他時也裝得太過份,槍已磕空,中門大開,就算能和他同歸於盡,此時只怕也收不回槍來了。

    我心頭一凜,若是對手是以前蒲安禮那等級數的好手,我是必死無疑。但眼前這少年槍法稚嫩,雖然這一槍大是高明,第一段出槍速度雖快,但收回二段出槍時,當中已有滯澀,速度大減。我正待趁勢落馬,但身體情急之下,竟然鬼使神差地猛然直立起來,甚至不等我轉過念頭來,左手已一把抓住他那槍尖下的槍竿,右手的槍「呼」一聲掄了過去。

    「糟糕!」這一槍剛掄出,我心頭便已痛悔不已。我也算身經百戰,身體的反應比腦子竟然更快,這少年本領再強一點,只怕我心知不敵,便已趁勢落馬。但他的本領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讓我抓住這反擊的時機,卻連腦子都不用過。

    這一槍掄到,我已用了一半力道,那少年只怕會被我打落馬來,手臂說不定都要打折。此時我們兩匹馬已是馬頭碰馬頭,他正從我馬匹左邊衝過,我的槍成後手掄出之勢,也根本收不回來。此時我們兩人都是臉色煞白,只怕我的臉色更要白些。

    這時,忽然一道人影疾閃而入,一把抓住我的槍頭,正是陳超航。他本就離我們最近,這一下衝入,硬生生地擋住我的槍。我借這力量,兩手同時鬆開了槍。但我掄出這一槍雖然只用了一半力量,但陳超航在馬上只有單手之力,槍竿仍是在那少年身上一磕,他連這點力量也已受不了了,人登時摔下馬來。

    他一落馬,我耳邊只聽得一陣呼斥,五支槍同時對準了我。這五個隨從動作極快,已呈半圓形圍住了我,封住我每一個死角。此時我的槍被陳超航抓著槍頭奪去,他一隻手用力太過,也被槍頭割得鮮血淋漓,那少年的槍也被我扔在地上,本能地伸手到腰間要去拔刀,手一碰百辟刀刀環,才猛然醒悟過來,不由怔住了。

    那少年已從地上爬了起來。剛才一磕的力量本也不大,他倒沒什麼大礙,只是他一臉惶急,翻身起來便怒喝道:「他媽的!快宰了他!宰了他!」

    陳超航將我的槍扔在地上,伸手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包住傷口,跳下馬走到那少年跟前,道:「公子,你沒事吧?」

    此時唐開也已下馬衝到那少年跟前,一下跪在他跟前道:「公子,請您恕罪。」

    這少年渾身也沒受傷,無非落馬後,一身華服沾了點春草上帶露水的泥土。他站直了,又恢復了剛才的雍容華貴,喝道:「你是西府軍唐開麼?」

    「正是末將。」

    「你難道沒教過這人道理麼?」

    這少年也算不講道理的,我心頭怒意升起,但也不敢多嘴,翻身下馬,也跪在那少年跟前道:「末將失禮,公子的槍法實在太高明,迫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了,請公子恕罪。」

    說他「槍法高明」倒也沒錯,他的槍法的確高明,只是出槍力道速度遠為不足,根本算不得厲害,便是這麼說,我也只覺有點臉紅。這等言不由衷的話,實在不肯出口,此時也不得不說了。

    唐開在一邊道:「公子,楚將軍是龍鱗軍統領,正是萬軍陣中殺出來的,請公子看在他萬里護送,前來朝貢的份上,恕他失禮。」

    這少年聽得唐開的話,倒也露出笑意,道:「好吧,我饒你一次吧。」他打了個呼哨,那五個隨從一下收槍在手,整齊劃一,不論哪一個,都比這公子的本領高得太多。

    陳超航用左手扶著那少年上馬,道:「公子,可要將他送大理寺麼?」

    刑部。督察院。大理寺,合稱三法司,分典刑獄,都是會審重刑犯的地方。陳超航說什麼要送我去大理寺,那是要把我當罪犯的意思,我不由心一寒。這少年能送人去三法司,不要是刑部尚書的公子麼?

    那少年還沒有答話,這時從前面傳來了一陣喧嘩,他臉色一變,陳超航道:「大爺來了!」

    這少年瞪了我一眼道:「快!你們快點站好,誰也不許說剛才的事!」

    衛越豪也已被人扶上了馬。他的一隻眼睛被陳超航抽中,腫得像個胡桃,也不知有沒有事。我也翻身上馬,夜摩大武已過去剛我的槍撿起遞給我道:「楚將軍,小心點!」

    來的那「大爺」會是什麼人?我不禁一陣詫異。這少年無疑是個紈褲子弟,他口中的「大爺」多半是他的哥哥,而他的哥哥多半也是個紈褲子弟,要再是那麼個不講理的,那真是要頭大了。

    我本以為也只有十幾個人,哪知過來的,竟是黑壓壓一大片,足有一百來人。這些人極有秩序,像潮水一般分開,當中湧出一輛大車。這輛車也不知有多少匹馬拉的,走得不快,我一見這車,只覺腦子裡「嗡」一聲,人都差點暈了。

    帝國之制,帝君出巡,為十二匹高頭大馬拉的御輦,一品王公是八匹,文武二侯是是六匹,以下都只能乘駟車,也就是四馬拉的車,一般庶民的馬車最多由兩匹馬拉。但這人所坐的馬車,竟然有十匹之多。能有那麼多馬拉的車,只有帝君妃和東宮太子!

    我打的,竟然是帝君的小王子!

    這也難怪,這一代帝君妃子太多,恐怕自己也不見得知道自己有多少兒子,那些小王子並不如何值錢,但太子只有一個,這個小王子只怕是和太子是一母同胞,而現在也正是春狩之時,大概是他們一同出來打獵的。我背上一陣陣發涼,有點不知所措。

    太子的車慢慢過駛過來。馬太多了,車子反而駛不快。當車駛到我們跟前時,陳超航轉過頭,小聲對我們道:「跪下!跪下!」唐開反應倒快,已是一揮手,身後的西府軍同時跪了下來。我夾雜在人群中,也跪倒在地。

    車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了一個年輕人。

    這年輕人年紀與我也相差不太遠,衣著反而沒有小王子那麼華麗,只是態度雍容之極,幾同天人。他背著手走下車,看了我們一眼,揮了揮手道:「都起來吧。」

    小王子頭一個站起來,道:「大哥,你來得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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