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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一章 逃亡之路4 文 / 燕壘生

    她的聲音又顯得那麼平和,好像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但我知道,剛才她帶著顫音對我說「你小心」時,已經讓她暴露出真實心思了。現在她的語氣儘管冷冷地,但我也聽得出她話語裡的關切。我笑了笑,道:「好像死的不是我。」

    我想要站起來,人卻一軟,差點摔倒。這時我倒發現,我的內衣涼颼颼的,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那是從鼠虎身上噴出的血打濕的麼?

    我看了看胸口。胸口,鼠虎的血已經快干了,而我手臂上因為剛才的搏鬥也弄得滿是傷痕,許多傷口都在滲出血來,不過都是些皮外傷。

    我解開軟甲,想看看身上有沒有傷。哪知剛解開,卻見胸口一陣蒸氣散出來。剛才的搏鬥中,我自己一點也感覺不到,但渾身的汗水卻已將我的內衣已濕透了。

    「小心,容易著涼的。」

    她的聲音仍是那麼冷冷地。我不由抬起頭,對她笑了笑,道:「謝謝關心。」

    我的話讓她有點侷促不安。我不敢再看她,拔出百辟刀,將軟甲繫好,道:「快回去吧。」

    在要走時,我又回頭看了看倒在山崖上的鼠虎,不禁打了個寒戰。剛才能殺死這鼠虎,差不多全靠運氣,而且有她的幫助。

    看樣子,我到底勇力遠不及武侯啊。聽說武侯打死鼠虎時,也是我這樣的年紀,而且他是單槍匹馬,赤手空拳打的。這麼比比,我實在要差得遠。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點沮喪。轉過頭,她已在向前走了。我追上幾步,道:「走到我身後去。」

    她一怔,沒說什麼。我走在她前面,也一言不發。

    山中看樣子鼠虎也不算多,回去總算平安。走過剛才她採野果的地方時,她道:「這裡還有幾個果子。」

    當她把野果抱在懷裡走過來時,我忽然道:「以後不要一個人落單了。」

    她抬起頭看了看我,一雙大大的眼睛明亮之極,似乎要說出話來。我避開她的目光,又向前走去。

    快到宿營地時,我忽然聞到一股焦味傳來。這味道也不算濃,當中夾著些甜香,倒很是好聞。

    那是火的味道啊。我心頭一陣狂喜,看樣子張龍友終於生起火來了。我回頭道:「快,有火了!」

    果然,當我撥開樹枝,走到宿營地前,在薛文亦那拖床邊已生起了一堆火。地上已挖了個坑,坑裡一些樹枝正在燒著,火星不停地爆出來,張龍友和吳萬齡一人拿了個樹枝,上面串著些野果和剝去皮的飛鳥,正在火上烤著,那股香味正是從這裡傳來了。

    吳萬齡一見我,猛地站起身,道:「統領!你怎麼了?」

    我看了看胸前,大概我前胸的軟甲都是血,嚇著他了。我笑了笑,道:「沒事,快點烤,我饞死了。」

    吳萬齡看了看手上,笑道:「多虧張先生和薛工正兩人,我們才算生著了火。統領,這鳥肉熟了,你先吃。」

    我也實在饞得不行,拿過來就是一口。吳萬齡烤肉的本事倒也不壞,那野果本來又酸又澀,烤過後倒正好給那鳥肉當調味料,鳥肉也有一股清香。這鳥也不知是什麼鳥,很是肥嫩,咬在嘴裡,那股香鮮的滾味幾乎讓我把舌頭都吞下去了。吃了兩口,我忽然將那鳥撕下一條腿來,遞給走過來的她道:「來,吃吧。」

    她接過半片鳥肉,小口小口地吃著,很是斯文。我笑了笑,以一種餓死鬼投胎的樣子狠吃著。一會兒,我把這半隻鳥啃得一點不剩,她卻還有許多。

    我舔了舔指上的油,道:「好吃,好吃。」

    吳萬齡笑了,道:「統領,你身子也好了?」

    聽他一說,我也猛地驚省過來。這一身大汗一出,我的病也爽然若失,現在精神百倍,剛才和鼠虎搏鬥得精疲力竭,吃下這半隻鳥肉,好像渾身力量全回來了。我道:「真是啊,那只鼠虎連我的病也治好了。」

    「鼠虎!」

    張龍友和吳萬齡同時叫了起來,在一邊正由一個女子餵著鳥肉的薛文亦也睜大了眼看著我。我道:「是啊,剛才我殺掉了一隻。怎麼了?」

    吳萬齡看看遠處,道:「這山裡,只怕還會有吧?」

    「別多想了,鼠虎總比蛇人好對付。」

    我說著,身上又打了個寒戰。想起蛇人如烈火燎原的攻勢,以及覆沒在高鷲城裡的十萬大軍,任誰也不敢說不怕的。

    張龍友和吳萬齡也想起了守城時的情景了吧,他們都有點茫然。我叫道:「別多想了,吳兄,你打來的什麼鳥?很肥啊。」

    吳萬齡也向從夢中驚醒一樣,笑道:「那是竹雞。山中到處都是,多得很,簡直跟揀的一樣。要不是張先生和薛工正生起火來,那麼多好吃的我們可吃不上。」

    我道:「多弄幾隻吧,要是能煮鍋湯,那就更美了。」

    我和吳萬齡說著,張龍友也被帶動了,笑著道:「對了,我去找找陶土,這山裡肯定有。做出形狀來燒一下,就是很好的鍋了。」

    我們說笑著,一時也忘了現在的處境。我在說笑時,眼角不時瞟著她,心頭不由一陣痛。

    如果能到帝都,她怎麼辦呢?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能把她去送給帝君的。

    張龍友的運氣很好,第二天就找到了陶土。

    因為找到陶土,我們興奮地不肯走了,馬上找了個地方宿營,用昨天帶著的火種生起了火,看著張龍友做鍋子。

    張龍友的手藝不太好,他雖然說得輕易,說找到陶土就能做出很好的鍋,可他做出來的坯子全是七歪八倒的,用那樣的鍋煮東西,只怕煮熟了也倒不出來。幸好有個女子手很巧,做出了相當漂亮的帶耳的燒鍋出來,還做出了幾個稍嫌笨重的勺子。

    當天色暗下來時,第一鍋雞湯也出鍋了。我們用那種大笨勺舀起了湯,幾乎眨眼間,第一鍋湯便被我和張龍友。吳萬齡三個大男人搶光了,連薛文亦也只來得及喝上一勺。

    吃過了煮出來的肉湯,那兩個女子的病況馬上好了起來,薛文亦的傷勢也有了好轉的跡象,本來他一天到晚大部份時間都昏迷不醒,現在已經有力氣說話了。看樣子,大概在路上便也可以好轉。

    吃飽了東西,每個人的心情都好了許多。張龍友和吳萬齡在和兩個女子聊天,薛文亦也半躺在拖床上和那個常照顧他的女子說話。在剛逃出城時,她們總多少對我們有些敵意。

    也真是巧啊,剛好是四男四女。我想著,不由得看了看坐在火邊的她。

    在火堆邊,她正調試著那面琵琶。即使逃出高鷲城,她也沒有丟掉這面琵琶。隨著調試,她不時撥出幾個不成曲調的音符。

    如果能和她找一個無人到過的地方隱居,那也不錯吧。

    發現自己居然有這種念頭,我不禁啞然失笑。她的樣子仍是冷若冰霜,那幾個女子已經和我們混熟了,她們告訴我們她們的真名,武侯給這六個女樂都取過花花草草的名字,她們的真名倒也比武侯取的要好聽。在問她時,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叫我楓吧。」

    楓是武侯給她取的名字。不管她叫什麼,她總是她。我想著,沒有再看她,心底默默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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