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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烈火之城 第一部第十三章 唯心不易3 文 / 燕壘生

    我有點莫名其妙,道:「猜到什麼?」

    他將手指在耳前按了兩按,道:「原來你只是約略猜到。楚將軍,我得以跟隨陸將軍,是因為我有一樣本事,能夠讀心。」

    「讀心術?」

    我這時的又大吃一驚。所謂讀心術,是傳說中清虛吐納派的一項本領,據說能知道別人能想什麼。這等本事被傳得神乎其神,我以前也一向不信。一個人能知道另一個想什麼,我簡直無法想像。可是鄭昭就在我跟前,我想什麼他就知道什麼,又讓我不得不信。可這麼一來,我那些等如叛逆的想法他豈不是也知道了?

    我摸到了百辟刀。也許,武侯最終能同意陸經漁的提議,也是因為這鄭昭在側吧。而武侯讓我們在那庭天畫像懺悔那等怪異舉動,恐怕,那時這鄭昭便隔著帳篷布站在畫像後,柴勝相才會有這等古怪舉動,而我那時也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想什麼,好像深藏在心底的一切在那一瞬都被翻了出來。

    如果他已將我們的想法全部報告武侯,那麼……

    我已不敢多想,背上冷汗直冒,猛地站了起來,手握住百辟刀的刀柄,看了看鄭昭,心頭起了一陣殺意。

    趁他還沒有卻匯報,我要先殺了他!

    鄭昭一定也知道我現在想什麼了,也站了起來,臉一下變得煞白,有點驚慌地道:「楚將軍,你要殺我,我不敢反抗,只是,我沒有騙你,我不想再看到殺人,這回來找你全是我自己的意思,我跟陸將軍也沒說過,……」

    他的話也有點語無倫次,我卻渾身一鬆,一下子失去了殺人之念。便是殺了他,難道也像老來悔恨的李思進一樣用「唯心不易」來搪塞麼?這般一來,我與那些我深深厭惡的以殺人為樂的人又有什麼不同?

    我頹然坐倒,道:「鄭先生,你知道我實際在想什麼,想向君侯報告,那去報告吧。」

    鄭昭也坐了下來,道:「楚將軍,君侯命我去窺測右軍諸將的想法,只是要我看誰是與欒鵬一黨,並沒有要我事無鉅細皆要上報。當時,我讀了你們十幾個將領之心,旁人儘是滿含委屈,多半在想一旦事情已了,定要多殺人來洗脫罪名,唯有你卻在厭惡戰爭。」

    我道:「是又如何,我縱然再有不願,君侯有命,仍是不得不從。」

    鄭昭也歎了口氣,道:「我已想過,若此番能安然撤退,我要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獨自隱居,再不願見人世間的骯髒。這些話不吐不快,但我連陸將軍跟前也不敢說,只是憋在心裡實在難受,才會來跟你說說。」

    我也不禁歎了口氣。鄭昭這等想法,我何嘗沒有?可也僅僅想想而已。若真要我離群索居,只怕也辦不到。他對我這麼信任,恐怕也不是個當兵的料。不過他如此對我,我當才不免有點卑鄙了。我看了看他,他現在正注意著城外,准也沒在窺測我的心思。我道:「鄭先生,那你以後可不能再來對我施讀心術了。」

    他點了點頭,道:「當然。」

    我默默無語,只是回頭看了看正在城下操練的龍鱗軍。龍鱗軍排成了三組方隊,整整齊齊,看來金千石和吳萬齡整頓軍紀已初見成效,現在的龍鱗軍與前鋒營相比也誠不多讓。可是,龍鱗軍練得再強,對戰局又有何用?

    我不想再去多想。不論如何,現在全軍上下,尚有可為,士氣依然不墮,我好歹也算統領著一支人馬,自己總不能氣餒。我道:「鄭先生,你可曾讀過蒼月公在想什麼?」

    鄭昭道:「蒼月公意志堅定,我讀不出來。」

    「也有讀不出來的麼?」我心裡有點怏怏的。我的心思都被鄭昭讀了出來,卻有人他是讀不出來的。難道說,我的意志不夠堅定麼?

    鄭昭准也知道了我的想法,笑道:「也可以這麼說。不過楚將軍也不必太不平,至今我只有三個人的心思讀不出來。確切說,一個人的心思我讀不懂,其實也只有兩個人我讀不出來。而一些意志較差的,被施讀心術後會一時心智錯亂,那柴勝相便是如此。」

    柴勝相好殺,其實是為了掩飾心中的怯懦吧。此時我倒多少有點同情他了。我道:「你讀不出來的,一個是蒼月公,另一個可是陸經漁將軍麼?」

    「不是。」他淡淡一笑,「是武侯。陸將軍的心思很好讀,坦坦蕩蕩,根本沒有想瞞人的。其實如果你起意不讓我知道,你也可以辦到。」

    我大感興趣。如果我能夠有他這等本事,那便無往而不利,至少那個至今未曾找出來的內奸若與我碰到,我便可以立刻知道了。我道:「你這本事是練出來的麼?可能夠教給我?」

    他看看我,有點遲疑地道:「這個……」

    我臉上有點不快,他不用讀心術也馬上知道了,忙道:「楚將軍,我不是不教給你,這種本事一大半是天生,我也不知道如何教人,只是從小便發覺自己一碰到別人便能知道別人在想什麼,後來才越來越強,隔上三尺也能知道了。只是用讀心術非要集中精力,昨天我一共用了幾十次讀心術,幾乎精疲力竭,剛才對你又用了兩三次,也很是勞累。」

    我聽得不能學,也有點失望,道:「對了,鄭先生,你說過你讀不懂的一個人是怎麼說的?」

    說這等話也有點解嘲的意思。我不是那種意志同鐵一樣堅強的人,也不是象武侯。蒼月公這等能隨時隱藏起自己想法的人,大概我是一輩子也學不會讀心術的。

    我還在胡亂想著,鄭昭道:「那是武侯帳中的一個參軍。我昨天。好笑得很,一個參軍滿腦子女人,另一個是滿腦子木炭硝石瓦罐什麼的,這個參軍想的卻是些我根本不懂的話。他臉上蒙著紗,是不是什麼異族人?」

    是高鐵衝啊。我從來不曾見過高鐵沖的樣子,也不知他是不是異族人,不過我在帝都時也見過一些異族人,高鼻深目,眼睛是藍色的,說一種奇怪的話。高鐵沖如果是異族人,在帝**中怕招人注意才蒙上紗的話,那他這麼做恐怕更惹人注目了。我順口道:「高參軍是異族人麼?我也不知道。他是武侯跟前的紅人,是武侯的智囊。」

    鄭昭道:「他的心思很古怪,我覺得他好像對所有人都有種痛恨,我對他施讀心術時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也感到有股戾氣,似乎恨不得天下人統統死光。」

    高鐵沖難道也厭惡戰爭麼?我倒猜不到了。他設下的四將合圍之計可稱得上是條毒計,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是極想靠軍功向上爬的才對。看來,人心難測,也的確是句實話啊。

    這時,鄭昭站起身,忽然嚅嚅道:「楚將軍,我得回城東去了。」

    他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只是說不出口。我道:「鄭先生,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他忽然變得有點侷促,道:「楚將軍,其實這次我還想向你打聽一下一件事……那個……是不是認識一對叫白薇紫蓼的姐妹?」

    他說得有點吞吞吐吐的,我才恍然大悟。鄭昭來找我談了這半天,說到底,只怕是因為他認識白薇和紫蓼姐妹。看他的樣子,可能以前他和這姐妹中的一個有過感情。只是他是為了哪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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