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烈火之城 第一部第九章 突如其來2 文 / 燕壘生
我抬起頭,是金千石在前面,正牽著我的馬。我跳下馬,道:「金將軍,好。」
金千石到馬邊,幫我拉著馬,我道:「那是中軍的一位苑可祥將軍的座騎,等一會他會來取回的。金將軍,有什麼事麼?」
金千石道:「剛才雷鼓前來通報,君侯命你速至中軍,商議軍情。」
我一時還有點莫名其妙,但馬上意識到,我現在已是龍鱗軍的統領了,已足可與路恭行平起平坐,自然也已有權列席軍機會議。我跳上自己的座騎,道:「我馬上去。」
打馬剛要走,回過頭來道:「金將軍,麻煩你跟我帳中的白薇紫蓼說,我早飯不吃了,讓她們吃光吧。」
我打了一鞭。雖然只有單手控馬,但還是游刃有餘。在馬上,想著金千石最後的那副表情,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讓金千石對他那兩個過去的侍妾和顏悅色說什麼早飯的事,也實在有點難為他吧。
趕到武侯軍帳,已有一些親兵隊在帳口恭迎。我進去後,一個通事官叫道:「龍鱗軍統領楚休紅到。」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一個馬弁引著我到我的位置。帳中已坐了十來個各軍的軍官,最前排是中軍的帶兵統領威遠伯莫振武和後軍主將羅經緯。他們邊上便是左軍副主將卜武和右軍代主將欒鵬。本來他們要坐在左軍陸經漁和右軍沈西平身後,但那兩個絕世名將都沒有在座,他們的座位便提了一位。後面,一共有二十多個座位,分別是左。中。右。後四級的中級將領的座位。本來中軍的將領有十來個有資格列席軍機會議的,現在也已戰死了五六個,那五六個座位便空著。我的座位是右軍那一排中,正好和中軍的相鄰,邊上正是路恭行。坐下時,他對我一頜首,也沒有說話。我也行了一禮,坐了下來。武侯的位置還空著,要等我們都到齊了他才出來吧。
又等了一會,應列席的已全部到齊。武侯的軍機會,必須在一柱香裡全部到席,否則將要受責罰。我有禁暗叫僥倖。如果不是苑可祥借我那匹馬,我只怕要誤卯了。
等到齊後,幾個馬弁下了營帳的門簾,那個通事官道:「君侯升帳,列位請起。」我們齊齊站起,向武侯行了一禮,武侯擺了擺手,坐了下來。
都坐定後,武侯道:「列位將軍大概已都知曉了,這番夜襲,我軍徹底失敗,一千零五十名弟兄,逃歸一百零二人,其餘盡數戰死。」
誰也沒有說話。這事傳得極快,除了那些消息太不靈通的,全軍上下大多已經知曉。武侯端起酒杯,道:「此計本是由前鋒營前鋒十三營百夫長勞國基所獻,我亦首肯。此役失敗,我難辭其咎。」
他將酒杯在案上一頓,道:「眼下三軍已無戰意,列位將軍以為當如何進退?」
武侯要班師了。
我立刻想到了這。路恭行前兩天已提議班師,那回大概碰了一鼻子灰,此時武侯也終於採納了他的建議。的確,按當前形勢,確是班師為上。但南疆甫定,局面仍是不穩。此時退卻,加上蛇人猶在城外,只怕平共和軍之役,要落個前功盡棄。可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早點退去,總好過在這兒全軍覆沒吧。
這時,莫振武站起來道:「稟君侯,職以為,平叛之役已獲全功,蛇人不過疥癬小疾,無足掛齒。當務之急,實是班師回朝,以作休整。」
這也是許多人的想法吧。畢竟,攻破高鷲城後,就像一個拳頭擊出,這一擊用盡了渾身力量,實在沒什麼力量再作第二次雷霆之擊了。莫振武是中軍的帶兵統領,他的話,其實也是武侯的意思,只不過武侯自己不太好開口說退兵,只能借莫振武的嘴說出來。
德洋也站起來道:「稟君侯,莫將軍所言極是。三軍出征,已將近一年。現在正值初春,糧草難以為繼,若無補給,三軍口糧只能支持一個月左右了。卑職也同意莫將軍之言,不如先行班師為上。」
莫振武可以說代表武侯的意思,而德洋則是後勤的意思。這兩個人的話,幾乎可以決定一切了。由內由外,也確是退兵為上,我也這麼想。等他們坐下,右軍一個將領站了起來,道:「稟君侯,如今蛇人猶在城外,若不掃平他們,萬一坐大,那如何是好?」
我小聲問邊上的路恭行道:「路將軍,此人是誰?」
我雖然已是右軍的一員,但還未和右軍幾位將領見過面。我只是龍鱗軍統領,昨日一到右軍營中便要養傷,反而不如路恭行熟識。
路恭行道:「他是右軍萬夫長柴勝相。」
他就是柴勝相?我暗自點了點頭。沈西平的右軍裡有兩個萬夫長,一個是欒鵬,另一個便是柴勝相。這兩人都是慣於衝鋒陷陣的勇將,欒鵬較為持重,官職也比柴勝相高半級。柴勝相上陣,自恃勇力,總是一味衝殺,不是大勝便是大敗,我們出兵之初,有一次他的一萬人追殺逃竄的共和軍,竟然兩日未歸,弄得沈西平在武侯面前也不好交待。好在那一回他是大勝而歸,逃走的五六萬共和軍軍民,被他殺得雞犬不留,每個回來的士兵都帶著兩三個首級。軍功本是以斬級數而定,那次他這萬人隊斬得實在太多,其中又有大半隻是平民,實在無法確定,若全記上去,他這萬人隊要盡數升上一級不可,弄得記功的德洋叫苦不疊。還好那次他因為誤了將令,將功折罪,才沒讓德洋為難。軍中一些口齒輕薄的戲稱是軍中正宗爵位自以武侯為高,但口頭上卻是以柴勝相為最高。武侯不過被尊為「君侯」,叫到柴勝相卻是「王」——「殺生王」。
這個殺生王的風評並不甚佳,但他這話卻不無道理。只是他這話也有點不識時務,武侯豈有不知養虎為患之理,但也要看有無實力。現在我們是被蛇人逼在城中,哪裡有能力掃平蛇人?武侯也怕他調到中軍後亂來,因此前些時守城時調的兩千人是欒鵬那一軍的。
武侯對這個殺生王的話倒也沒有輕視,道:「柴將軍之言,亦有是處。但如今三軍實已無餘力再戰,如之奈何。」
武侯的話也很平靜,但對於我們來說,卻不啻驚雷。武侯此言,竟是明言如今帝**不是蛇人的對手。儘管我們也都隱隱覺得,這般打下去,我們實是處於下風,但武侯這般公然承認,卻令人大感意外。
柴勝相道:「君侯太滅自家威風了。勝相不才,願統本部萬人隊,為君侯掃平妖邪。」
他的話音才落,路恭行已是很小聲地說:「大言不慚。」周圍的諸將也發出了一陣細細的嗡嗡聲,多半也是一個意思。的確,右軍主將,當今的兩大名將之一,火虎沈西平也戰死在蛇人陣中,以一個只有好殺之名的柴勝相,說出這些話來,實在是吹牛。而說什麼只要一萬人便能擊敗蛇人,那幾乎是在取笑用五萬人守南門的武侯不會用兵了。
武侯倒沒說什麼,只是道:「柴將軍勇武絕倫,確是軍中棟樑。有誰願與柴將軍聯袂出戰?」
武侯也會說這等譏諷話麼?我不由暗自好笑。中軍自不會有那種不識時務的人要與柴勝相一起出戰迎敵,左軍現在由卜武主持,卜武比陸經漁更持重,更不會了。而羅經緯與沈西平一向不睦,羅經緯自認功勞甚高,卻連爵位也沒有,他所統的後軍戰鬥力也最差,也絕不會與柴勝相聯手。想到此處,我卻有點慌。萬一欒鵬腦子一熱,說要用右軍的兩個萬人隊去迎敵,豈不是連我這個剛到右軍的新出爐統領也搭進去了?
誰知怕什麼來什麼,欒鵬站了起來道:「稟君侯,末將有話要說。」
武侯道:「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