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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烈火之城 第一部第三章 修羅場4 文 / 燕壘生

    路恭行道:「武侯正在飲酒,我進去稟報此事,他只當笑談。」

    我道:「你說我懦弱我承認,我也要說你有點多疑。呵呵。」

    路恭行平常沒什麼架子,雖然他是前鋒營統制,但與我們一起時,他一向只將自己看作是個百夫長,我們也常和他說笑。此時,他卻只是歎了口氣,道:「希望只是我多疑吧。」

    我看看天,太陽正掛在天心,時值正午。從昨晚開始,我還不曾休息過。我打了個哈欠,道:「我累壞了,路將軍,你不去休息麼?」

    他也打了個哈欠道:「好吧。昨晚一肚子酒,我到現在也沒合過眼,也該休息了。」

    到了營房,他道:「我去睡了。你還回你那小屋裡?」

    我道:「是啊。」

    路恭行打了個哈哈道:「你倒能耐得寂寞,那小屋裡你也住得下?」

    我道:「不管你怎麼說我,我嫌這兒吵。」

    把馬還給路恭行,我一個人回到小屋,已是下午。周圍有點安靜了,就算帝**士是鐵打的,無昏無曉地屠城屠到第三天,畢竟還是有很多人累了。現在,只能零星聽到遠處傳來一些人的哭喊聲,斷斷續續的,好像一些有著尖利鋒刃的碎片。

    不知睡了多久,等我醒來時,只覺肚子餓得要命,伸手在乾糧袋裡摸了幾個干餅,又把盛水的葫蘆拿出來。窗外,天色已暗,一天又過了。

    五日屠城,還剩了兩天。我第一個想法倒是這個。也許是因為厭惡那種無休止的殺戮了吧,我無法阻止屠城,那只好盼望那早一點結束。

    我走出小屋,外面,夕陽如燒。南國天黑得晚,不似京城,天說黑就黑了。一輪落日掛在西邊,染得雲層也似血滴一般。在夕陽下,城頭那些殘破的雉堞看過去只剩了些影子,顯得蒼涼萬分。

    我伸了伸懶腰,走上城頭,嘴裡啃了幾口乾餅。城裡搜出來堆積如山的財物,可食物還是少得可憐,平常也只好仍然吃乾糧度日。也實在有點佩服守城的共和軍,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居然還守了那麼多天。

    南門是中軍駐守之地。我踩著一地瓦礫,走上城頭。看下去,城門附近,營帳鱗次櫛比,排得整整齊齊。能與中軍的軍紀軍容相提並論的,也只有陸經漁的左軍了。

    我揀了塊乾淨些的雉堞上坐下了,喝了口水。乾硬的大餅在嘴裡被濡濕了,雖然只有點鹹味,卻也能讓人有飽食的舒服感。我小口小口地啃著餅,看著太陽一點點沉沒。

    帝君號稱太陽王,只是他的光芒只照在那些達官貴人和後宮佳麗身上吧。我有點解嘲地想著。對於一個平民百姓來說,要歌頌皇恩浩蕩,那也太違心了。可如果要忠於帝君,是不是也一定要成為武侯這般心腸如鐵,殺人如麻的人?不願意這麼做的人,能有別的選擇麼?這麼想來,蒼月公的反叛,也許也是情有可原吧。

    我停住了手裡的動作。這種想法就是不忠麼?我心口有點劇烈地跳著。也許,如果我處於蒼月公的地位,我也會反叛吧。

    我看了看手裡的餅,那塊餅已被我咬得只剩了一小塊了。我歎了口氣,放在嘴裡咀嚼著。硬而干大餅碎渣實在有如沙礫。我撥出盛水葫蘆的塞子,喝了一口水。

    天已暗了下來了。太陽有一半沒入山背,天空中的血色更似凝結了一般,天地之間,卻似有一片煙雲翻滾。

    我正喝著水,忽然,城下的營盤裡發出了一片混亂。

    發生什麼事了?

    我吃了一驚,把葫蘆塞好了掛在腰邊,跑下城去。

    一下城頭,卻見一匹馬潑風也似向中軍大帳跑去。營盤門口,一群士兵正擠作一堆。我跑過去,道:「發生什麼事了?」

    有個小軍官看了看我。我鑒於那天被蒲安禮的部下偷襲,生怕再被錯看了,一直穿著軟甲。那小軍官看看我道:「你是……」

    我摸出自己的令牌道:「我是前鋒五營百夫長楚休紅。發生什麼事了?」

    那小軍官肅然起敬,道:「是楚將軍啊,你的名字這幾天可以說是盡人皆知了。」

    我有點不耐煩,但別人恭維我,也不好太沒禮貌。我道:「多謝。到底出什麼事了?」

    那人道:「西南邊,煙塵漫天,似有大軍過來了。」

    「什麼?」

    我大吃一驚。西南一帶是無人的山嶺,鼠虎很多,只有一些零星的獵戶住在山腳,武侯定四將合圍之計時,也曾派斥堠兵前去探查過,確定沒有伏兵。何況,我們圍城那麼多日,若共和軍有伏兵,早殺出來了,不至於到今天才出來。可如不是共和軍,那這支隊伍又是從哪裡來的?

    這時,中軍帳裡突然響起了號角。那是緊急集合令。聽到這號角,各軍必須立刻回到原位,高級軍官立刻入中軍帳議事。

    我顧不上再和那軍官說話,人飛奔向前鋒營營盤。

    一到營盤門口,正碰上路恭行飛馬出來。他也顧不上和我打招呼,在我身邊疾馳而過。我一進營盤,前鋒各營外出之人正紛紛趕回來。我找到自己的營房,祈烈已在裡面,正手忙腳亂地收拾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大概剛才正在賭吧,邊上一個女子面無人色,大概是祈烈擄來的。他年紀不大,居然也學人去擄女子了。

    祈烈一見我,道:「將軍,你來了。」

    我道:「快點收拾,有一支大軍向這裡過來了。」

    他也嚇了一跳,道:「什麼?是什麼人?」

    我道:「我不知道。快讓弟兄們集合。」

    祈烈道:「是。」他推了推那女子,道:「快,去輜重營等一會吧。要是沒事的話,我就來接你。」

    歷次屠城所收降虜,工匠全都關在中軍營盤,各營中的俘虜儘是些女子。可就算女子還是得防著,所以要是有什麼緊急命令,那些女子都由輜重營看管。這是文侯定下的規矩,我本覺得這未免管得太細,現在看來,文侯實在是深謀遠慮,連這等事都想到了。

    我走出營房,只見外面已站立了幾十個五營的弟兄。五營還有八十三人。這一趟出師,全軍共減員四千餘,其中前鋒營減員大約五百。前鋒營一共才兩千人,可以說是元氣大傷了,我這一營算減員最少的。班師後自然會補充新兵的,現在也只有如此了。我看看幾個站在前面的什長,還有三個什沒來,其中就有神箭手譚青。

    前鋒營十個什,人人都有馬匹,用的也都是長槍,但還是各有偏重。七個什是進攻用的,攻城時都用大斧,衝鋒在最前面,第八第九兩個什是盾牌軍,譚青所領的第幾個什是箭營。野戰時,先以長箭遠攻,盾牌軍護衛,接近後主要靠前八個什了。不過譚青所領的十個箭手個個都是百步穿楊的好手,這也是我能率先攻入城中的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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