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遺囑 文 / 石劍
「八嘎……炮兵中隊出事了,快去看看……」在山洞指揮部裡的佐佐彬聞得轟轟巨響,山體顫動,馬上意識到出大事了。他焦急異常,咆吼如雷,拔出軍刀,喝令指揮部裡的軍官一起出洞看個究竟。
「嗖嗖嗖嗖嗖嗖嗖……」
飛跑而來的楊冰、趙子明等人,居高臨下,看到洞前火光,看到了佐佐彬等鬼子軍官及鬼子衛兵奔跑出山洞,便紛紛停下腳步。
他們一起擰蓋拉栓,將十一顆手榴彈扔向佐佐彬等人。
「轟轟轟轟轟……」
「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佐佐彬連同他身邊的衛兵、高級軍官,在慘叫聲中被炸得血肉橫飛,屍骨不全。
佐佐彬臨時的山洞指揮部也被炸塌了。
他們的殘顱斷臂、手掌小腿凌空四散,飄落在花叢中,樹丫上,溪澗裡……
龍山下,龍城西門外,鬼子大隊長小泉純一見狀,吃驚異常,咆吼著,指揮一個中隊的鬼子急赴龍山。其他三門外的鬼子大隊長也各率一個中隊的鬼子上山去查看究竟。
鬼子漫山遍野地趕來。
「鬼子上山了,為避免遭遇戰,弟兄們隨我繞道往北。」楊冰居高臨下,透過火光,看的清清楚楚,大喊一聲,率部離去。
他們剛跑到北麓,便聽到有人哀嚎大哭。
楊冰急忙伏於草叢之中,眾隊員也趕緊趴下。
趙子明凝神一聽,急道:「楊兄弟,是大小姐、鄭副隊長的哭聲,似乎師座出事了……」
他話猶未了,楊冰已一躍而起,疾衝下山。
「師座……嗚嗚嗚……爹……嗚嗚嗚……」
不錯,哭泣哀嚎的正是鄭則英、鐘鳴、田雞、和尚及張慧等人。張士成渾身是血,頭髮凌亂,滿臉污穢,嘴唇蒼白,奄奄一息地躺在張慧的懷中。
稍前,身中四彈、身受重傷、流血過多的張士成,從地道裡爬行至龍山北麓一個小洞口,艱難異常。只為了能最後見上楊冰和愛女一面,他的生命,才硬撐至今。
張慧、鄭則英等人跑至龍山北麓,看到渾身是血的張士成,又驚又喜又哀,張士成在深度暈迷之中。
「師座……師座……這……你們……到底咋回事?」楊冰疾衝而下,望著張慧懷中的張士成,看看全是淚眼的鄭則英等人,急促地問。趙子明、棒錘、倔驢等人蹲下來,圍著張士成,含淚呼喚「師座」。
說來也怪,聞得楊冰的聲響,張士成忽然睜開了眼睛,並且劇烈咳嗽起來,大口大口地咯血。
鄭則英低聲咆吼:「是衛雄那狗賊發動兵變,還打死了我們衛隊的幾名弟兄。」
「什麼?」楊冰、趙子明、老妖道等人駭然驚問。
鐘鳴舉起衝鋒鎗,大吼一聲:「楊副官,你得領俺們回城找姓衛的狗賊報仇去。」
張慧一手抱著張士成,一手拔槍,用黃金左輪手槍指向楊冰,泣聲質問:「都是你這畜生,為什麼你要與衛雄狗賊勾結?為什麼?」
她質問著,悲憤之下,竟然伸出食指去扣手槍的板機,要殺楊冰。在她看來,衛雄不早不晚的發動兵變,肯定與楊冰有關。因為衛雄發動兵變,是在楊冰率精兵強將離開張士成之後,世上哪有這麼恰到好處的事情?
「什麼?」
「大小姐……這……不可能……」
「大小姐,楊副官可不是奸惡之徒!」
「楊副官一直和俺們一起炸鬼子的炮兵陣地。」
「喂,小心走火!」
眾人愕然反問,議論紛紛。
楊冰登時百感交集,心頭甚是難過。
他剛剛炸毀鬼子炮兵陣地,宰掉鬼子指揮官的勝利之悅被如潮水般的悲哀所掩沒。
趙子明眼疾手快,驚叫一聲,探手搶過了張慧手中的黃金左輪手槍。
可是,鄭則英瞬間又端著衝鋒鎗指向楊冰,吼了一句:「對啊!你一離開師座,姓衛的狗賊就發動兵變。說,是不是你和姓衛的狗賊事先密謀好的?為什麼你那麼積極主動請戰?為什麼?」
眾人一怔,鐘鳴、田雞也端著衝鋒鎗,指向楊冰。
「唔……唔……冰兒是好人!……你們……你們不可以誤會他……」就在此時,張士成又咳幾口,斷斷續續地勸阻眾人,他還吃力地舉起手來,按下了張慧指向楊冰的纖臂。
「師座……」楊冰激動地伸手去抱張士成。自從跟隨在張士成身邊,每每關鍵時刻,都是張士成護著他。張士成不僅救過他,給他飯吃,還培養他,張士成對他恩重如山。
「爹……別說話,別再信這畜生。」張慧卻緊摟著張士成不放,泣聲勸說,言語之間仍然甚是悲憤。
「不!……孩子,冰兒是好人……好人!你別誤會!……衛雄是低調俱樂部的人,是汪精衛的人……汪……有消息說……汪精衛……要……要舉行還都典禮,成立新的……新的中華民國國民政府……他……他要和鬼子合作,說……說什麼暫時承認鬼子……在……在中國的特權,以……以達到……曲線救國的……目的……」張士成強撐著從張慧懷中起身,伸手搭在楊冰的手掌上,斷斷續續地為楊冰解釋,講述衛雄的背景及發動兵變的目的。
說罷,他又大口大口的咯血。
「師座,別說話,冰兒知道了,懂了,呆會,冰兒就入城去剌殺衛雄,為你報仇,把隊伍奪回來。」楊冰感動淚下,握著張士成的手,急促勸說,誓言報仇。
「師座……師座……」
「爹……爹……別說話!」
鄭則英、趙子明、張慧等人急勸張士成別說話。
「不……我……我要說……,哦,慧兒……爹……對不起你……這些年,爹一直忙於打鬼子、參加整訓……沒……沒照顧好你……自從你娘去世後,爹一直沒照顧好你……沒……沒讓你把大學念完……對……對不起!」張士成痛苦的表情瞬間又全是愧疚之情,斷斷續續地向張慧道歉。
「爹,你別說了,別說了,我們進城去殺衛雄,找大夫為你治傷。」張慧心疼異常,泣聲勸說。
「不……爹中了四彈……強撐到現在,就是……就是為了能看到冰兒……看到你……見上弟兄們最後一面……」張士成卻不聽勸阻,仍然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說話。
「師座……師座……」鄭則英、趙子明、和尚、鐘鳴、田雞等人無不感動,均是泣不成聲地呼喊著張士成。
楊冰淚流如雨,心頭傷疼至極,又感動至極,嘴唇顫動,卻發不出聲來。
「慧兒,冰兒炸了鬼子的炮兵陣地,爹……很高興……很激動!……我……我……走後,你……你要和冰兒在一起……永遠!……永遠在一起……」張士成卻露出了笑容,伸手握著張慧的一隻手,又把張慧的這隻手搭在楊冰的那隻手上,示意要將張慧許配給楊冰。
或許,這是他強撐著生命到現在的真正原因。要走了,要告別這個世界了,張士成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獨生愛女!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便是嫁一個好男人。眼前帥氣、智勇雙全的楊冰,可是自己一直培養的軍事人才,是信得過托付愛女終身之人。他必須把這件事情辦妥才走。
「爹……爹……嗚嗚嗚……」張慧心痛心動,為這濃濃的父愛,她眼望父親瞳孔要散,不由又哀傷大哭起來。此時此刻,她沒了羞澀,只有傷痛和感動交織的複雜。
「冰兒……答應我……娶她……娶她,我把慧兒……把慧兒交給你了,……你……你……你要照顧好她……一輩子!」張士成用盡全身力氣,眼望俊臉通紅又淚如雨下的楊冰,提出了人生的最後要求。
「撲通……」楊冰鬆開張士成和張慧的手,跪在張士成身前,哭道:「爹,你放心,我一定照顧好阿慧!」說罷,便咚咚咚地給張士成磕了三個響頭。
他喊張士成為「爹」了,答應的很真誠,沒有半點猶豫。
倏然間,張慧俏臉通紅,梨花帶雨,嬌艷無匹。
鄭則英、趙子明、和尚、田雞、棒錘、倔驢、鐘鳴等人皆是瞠目結舌,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好!冰兒……我……我終於……等到你喊爹了……好……好……好……」張士成放心了,把手搭在楊冰的肩膀上,斷斷續續了說了幾個「好」字,聲音越來越低,溘然長逝,緩緩合上了雙目,嘴邊含著微笑。
他的手從楊冰的肩膀上滑落下來。
「爹……爹……嗚嗚嗚……」
「師座……師座……嗚嗚嗚……」
楊冰、張慧伏在張士成身上嚎啕大哭,甚是傷感。
鄭則英、趙子明、和尚、田雞、鐘鳴等人悲哀大喊,一起跪在了張士成的遺體前,淚如雨下。
「八嘎,支那豬頭在這裡……」
「包圍起來,格殺勿論!」
此時,鬼子大隊長小泉純一率隊搜索過來,聽到一陣哀嚎聲,便喝令鬼子包圍楊冰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