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零一章 龍萬山 文 / 三水語
在龍萬山旁邊的桌上，坐有三人，正大口吃著肉喝著酒，旁若無人地侃著。
「你聽說沒，那唐幫境內的魯堂，可是最先被滅門的。」
「魯堂？不是說那李氏一族才是最先被滅門的嗎？」
「對，是魯堂，我也聽說了。那魯堂就在唐幫眼皮底下，肯定第一個被滅門。」
「不過，我可聽說，滅掉魯堂的，不是唐幫。」
「不是唐幫？？那會是誰？」
「就是，除了唐幫，誰還敢在唐幫地盤撒野啊！」
龍萬山聽著聽著，心中不由得一緊，眉頭也慢慢皺了起來。
「哎，甭管魯堂是誰滅的，要說最慘的，還是這望龍軒啊。」
「是啊，幾百號人呢！」
這人話還沒說完，龍萬山猛地轉過身，抓著最近一人的衣領，眼睛瞪得老大，喝道：「你們說什麼！望龍軒怎麼了？」
被抓著衣領的男子顯然也不是什麼普通人，揮手便甩開杜軒的手，險些讓龍萬山跌了個踉蹌，只見他冷冷道：「不想活了！敢對大爺動手動腳！」
一旁的老闆見狀，趕緊走過來，連勸道：「各位息怒，息怒。」
龍萬山站穩身子，哪裡管得了對方是什麼身份，只管繼續撲上前，追問道：「大哥，大哥！望龍軒怎麼了？望龍軒到底怎麼了！」
這幾人也看出這龍萬山並非找茬，反倒是似乎與這望龍軒有點關係，其中一人便道：「你不知道？望龍軒前幾日也被滅門了，無一活口。」
「什麼。」
龍萬山腦袋頓時便懵了，滅門？無一活口？
傻傻發愣了片刻，龍萬山突然扔下手中的饅頭，轉身解開韁繩，翻身上馬，催著馬兒便朝著三九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望著絕塵而去的龍萬山，其中一人回過神，喃喃道：「難道這小子是望龍軒的人？」
此話一出，其餘兩人頓時眼睛一亮，對視一眼，齊齊道：「追！」
話音剛落，三人立馬結了賬，也催馬跟了上去。留下驚訝地茶鋪老闆，望著兩路人接連遠去，不禁無奈搖頭歎息。
龍萬山一路疾馳，哪裡還顧得上咕咕直叫的肚子，哪裡還管得了乏力的馬兒。只是有些麻木地用力揮舞著馬鞭，狠狠抽著馬兒，卻不知道，那馬兒身上竟已滲出斑斑血跡。
一遍又一遍地大聲吆喝著胯下的馬兒快跑，卻不知何時，原本鏗鏘洪亮的嗓子竟也已然沙啞，讓人聽不懂在吼嚷些什麼。
原本清澈有神的雙眼，也已是漲得通紅，乾涸的嘴唇泛出了絲絲血色。而那緊握著韁繩，骨節泛白的左手，也只見一抹一抹的血跡。
那是指甲深深嵌入了血肉裡！
那是難以言喻的心痛，那是痛徹心扉的悲鳴。那份灼心之痛，彷彿欲要噴出火焰吞噬一切！
從未有人見過龍萬山這般模樣，若是杜軒此刻見到，定會驚訝得彷彿看到了另一個人。
噗通！
一直緊盯著前方，猛抽著馬鞭的龍萬山突然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摔得人仰馬翻。
得虧龍萬山最近大半年來，身體素質有所精進，本能的反應讓他就地翻身打滾，以此卸力，總算沒有身受重傷，頂多有些擦破皮的皮外傷罷了。
這些比起心中那份苦楚，不過渺小如滄海一粟。
翻身而起的龍萬山，回頭瞅了瞅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的馬兒，眼看是不行了。而三九城的城門就在眼前，顧不得身上的塵土，龍萬山甩過頭便撒腿繼續往前飛奔開來。
穿過城門，穿過一條條熟悉的街道，龍萬山瘋一般地在城中飛奔。
終於，龍萬山慢慢停下腳步，瞪著通紅的雙眼，望著眼前這熟悉的宅院。
望龍軒三個大字依舊靜靜地掛在大門上方，兩扇巨大的銅門半掩著，門口的石獅一如既往地守護著這座宅子。
院牆邊，還稀鬆灑落著摔碎的琉璃瓦片，牆頭上，可見一處處被踏破的痕跡。
龍萬山調整著呼吸，平復著心情。停頓片刻，終於邁開步子，朝著大門走去。
慢慢地，慢慢地，龍萬山加快了腳步，原本稍微有些許安靜的心情，此刻又慢慢激動緊張了起來。最後，竟又是奔跑著衝進這座宅院。
這庭院，似乎還是往年那般景象。
除了斷落在地的殘枝，除了地上殘留的斑斑血跡，除了散落破敗的門窗。
除了，這份空無一人的可怕寂靜。
龍萬山衝進一個又一個廂房，衝進一個又一個小院。看到的，唯有打鬥後的殘破畫面。
人呢？人在哪裡？
龍萬山衝進了祭奉祖宗的祠堂。
即便是這祠堂，也沒有逃過那場劫難。破爛不堪，一片狼藉。列祖列宗的牌位散落一地，香火更是早已斷了青煙。
望著牆上懸懸欲墜的祖宗畫像，龍萬山無力地癱跪在地，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再也忍不住，終於轟然決堤，嘀嗒嘀嗒滾落在地。
「啊！」
這聲仰天怒吼，發洩著心中的悲痛，發洩著心中的憤怒，發洩著心中的不甘和無能為力的自責。
突然，龍萬山猛地一轉頭，只見院中角落，竟然站著幾個人。龍萬山站起身拔腿便跑了出去，待得走進定眼一瞧，卻是剛剛在那茶鋪遇到的三個人。
「告訴我！」龍萬山望著這三人，怒吼道，「是誰？是誰幹的！是誰！」
其中一人，尖嘴猴腮，兩搓山羊鬍子，似笑非笑道：「你想報仇？那可有的你忙了。」
「你知道？」似乎這人知道，龍萬山上前一步，急道，「快告訴我！我一定要報仇雪恨！」
「你真的要報仇？」這人反問道，一副奸笑。
已氣急的龍萬山哪裡注意到對方的戲耍，咬著牙點頭道：「不管是誰，我龍萬山一定要將仇人碎屍萬段！」
「嗯，有志氣。」旁邊另外一人肥頭大耳，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那本大俠就慈悲為懷，告訴你吧。」
龍萬山一聽，心中大喜，趕緊感激地點了點頭，側耳聆聽。
「準確的消息呢，是有唐幫，有孫家堡，還有沙王宗。至於其他未曾表面身份的兇手，那可就多了去，據說一共兩三百號人呢。」肥頭大耳的男子說完，像看笑話一樣望著龍萬山。
龍萬山聽著聽著，臉不由得變得煞白。
唐幫？孫家堡？沙王宗？兩三百號人？
龍萬山苦笑一聲，無力地倒退兩步，這仇怎麼報？怎麼報！
「他們都是名震江湖的長老大家族，我望龍軒，不過三九城一個小小的商販家族。他們，為什麼要對我望龍軒痛下殺手？為什麼！」龍萬山喃喃道。
剛剛那長著山羊鬍子聽聞這話，挑起眉梢，反問道：「你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另一位粗狂男子也挑眉問道。
肥臉男子則問道：「你是望龍軒什麼人？」
龍萬山搖搖頭，有氣無力道：「我只聽說，我望龍軒的人在精武城被近百人劫殺。你們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要對我望龍軒下手？為什麼！」
三人眉頭微蹙，互相對視幾眼，眼中卻儘是失望之色。
那長著三羊鬍子的男子，率先撇嘴道：「這小子肯定只是個小角色，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肥臉男子也點了點頭，道：「看樣子是白跑一趟了，哎，真晦氣。」
「什麼白跑一趟？你們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要殺我望龍軒的人？為什麼啊！」龍萬山聽不懂他們在嘰咕什麼，只知道這幾人應該清楚為什麼望龍軒會被滅門。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問那麼多，是要丟命的。」粗狂男子看了看龍萬山，歎道。
說完，便向另外兩人甩了甩頭，道：「走吧！」
這粗狂男子的話，突然讓龍萬山似乎想到了些什麼，看著已經縱身翻上院牆的三人，又喊道：「為什麼我家人的屍首都不見了？」
「亂葬崗。」院牆外傳來這麼一聲，那三人已不見了蹤影。
龍萬山呆呆站立片刻，思索著。
不知不覺，後背已然濕透。
這是被嚇出的冷汗。
剛剛一直處於悲痛之中，竟然沒有仔細想明白，剛剛那三人為什麼會跟著自己來到望龍軒。
望龍軒被唐幫這等勢力滅門，必有天大的隱情。如今細細想來，當初谷青山曾提到了什麼地圖，方才導致望龍軒五人，在精武城這武門的眼皮子底下都被劫殺。
現在，自己是望龍軒唯一的活口，隨時都有性命之憂。剛剛那三人，說不定就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後來見自己一無所知，方才悻悻離去。
直到這時，龍萬山才明白當初家中傳來的書信，為什麼讓自己不要離開魔谷，為什麼不要承認自己是望龍軒的弟子，還已差人前來魔谷，為自己換些魔功。
想必，那個時候，龍熹大伯已經知道望龍軒恐有大難。
對了！信中還讓自己以後回到家中，務必前往祠堂拜祭先祖。想到這裡，龍萬山一個激靈，眼珠打轉，瞅瞅空無一人的周圍，然後迅速跑進祠堂。
祠堂已是面目全非，定是被人搜刮了一遍，似乎是要找什麼東西。龍萬山不敢再多耽擱，慌忙在祠堂各個角落翻找，試圖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牌位散落在地，條案也倒落在地，就連牆上先祖的畫像也是搖搖欲墜。本就簡單的祠堂內，根本沒有什麼地方還沒有被搜尋過。
將祠堂翻了個遍，卻仍是一無所獲。
龍萬山無力地癱坐在地，想著書信的內容。大伯提到祠堂，讓自己務必前往祠堂拜祭先祖，定然是有所深意的。
難道已經被人搜走了？
可是，剛剛那三人還意圖從自己這裡找到什麼，如此看來，應該是還沒有人從望龍軒得到了什麼才對。
到底在哪裡？
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