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背井離鄉 文 / 三水語
杜城，杜府。
仁義殿。
杜軒，杜府的少公子。尚有幾月方才年滿十五歲，本應是年少風發的光景。可此時，那略顯稚嫩的臉上，卻是掛著他這個年歲本不該有的沉重和傷感。
諾大而空曠的仁義殿內，唯有杜軒一人。古老的大殿，也似乎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嗒嗒……
有人來了，杜軒抬起頭，整理平復了心中交織如麻的思緒，輕吁出一口氣。
「府主，長老。」待得來人盡皆坐定，杜軒微微躬身，施禮道。
哎！
走進來的五人，聽到這聲稱呼，大多心中輕歎，唏噓不已。眼前的少年，不知何時開始，已經不再親熱地喊著他們「爺爺」了，卻是如此這般生硬的「府主」、「長老」。
「軒兒。」正座上的老者，鬚髮蒼白，正是杜府的府主杜之木，也是杜軒的親爺爺。
頓了頓，杜之木望著眼前的少年，雖心中滿是不忍，但還是不得不說道：「如今，你武氣盡失，已無法繼續武修。這大半年來，我和諸位長老想盡辦法，卻終無所獲。府中的規矩，你也知道。年滿十八歲的弟子，若無法武修或魔修，便必須前往其他城池經營家業。雖然你如今尚不足十五歲，但……」
杜之木說到這裡，竟有些不忍再說下去，這可是自己的親孫子啊！如今，卻要淪為廢人去經營什麼家業！而不是為杜府衝殺在戰場第一線！
而杜軒，聽到這裡，那原本黯淡的眼神卻是突然發亮。彷彿在黑暗的困境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魔修？對啊，自己可以去魔修！
參加武考失敗而無法進行武修的人，都會選擇去魔修。我肯定也可以！雖然魔修的實力和地位都遠遠不如武修，但總比如今這廢人要好得多！
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杜軒就一定能重新拿回曾經屬於自己的輝煌！也一定能讓蒼生仰視，堵住他們趨炎附勢的醜惡嘴臉！一定能讓父親驕傲！一定能讓家族驕傲！
杜之木哪裡知道杜軒此刻在想什麼，又接著剛才的話，繼續道：「我和幾位長老商量了，今日，你便前往彩雲城吧，跟著同門師兄在藏珍閣學習。雖然不能武修，但好好經營藏珍閣，也算為我杜府出了一份力。」
見府主說完，杜軒馬上便迫不及待地，有些激動道：「府主！我杜府弟子不能武修或魔修，方才要前往其他城池做事。雖然，如今弟子已不能武修，但可否懇請府主，賜杜軒一粒魔生丸，讓弟子可以魔修！」
說著杜軒便「撲通」一聲雙膝跪地，俯身磕頭，大聲道：「請府主和各位長老成全！」
本以為柳暗花明，不料，府主和三位長老卻幾乎同時輕歎一聲。而大長老杜之金，鼻孔卻是冷哼了一聲。
這輕歎，這冷哼，頓時讓杜軒猛地抬起頭，眼神呆滯。
難道，最後一絲希望也要破滅了嗎？自己真的逃脫不了廢人的結局，真的逃脫不了眾人的冷嘲熱諷？真的不能讓父親在他的師兄弟面前抬起頭！
最後，還是杜軒曾經的師傅杜之火，站起身，上前幾步，扶起杜軒，緩緩道：「軒兒，凡服用了武生丸成為武修者，便無法再服用魔生丸進行魔修。當初你天資卓越，早早便通過了武考，成為當今天下最年輕的武修者。如今，自然是無法再服用魔生丸了。若強行服用，輕則經脈盡斷，手腳殘廢。重則，當場斃命。」
「啊！」
最後一絲希望，真的也如此無情地徹底破滅了。
杜軒微張著小嘴，雙眼無光，萬念俱灰。此刻，竟猶如當初服用了那粒霸**，導致自己武氣盡失一樣震驚和失落。
「哎！」
杜府四長老杜子偉搖頭輕歎，臉龐幾乎快要擰成一團。轉過頭，不忍再看那失落痛苦的杜軒。
這杜子偉平時最是疼愛杜軒，如今杜軒成為廢人，他怎能不痛心。
況且，此事，他還有莫大的責任。
「好了！」大長老杜之金卻是有些不耐煩了，冷冷道，「不必再糾葛，難不成我們未盡力嗎！能想的辦法，我們自然都已試過。」
杜軒一怔，嘴角不忍冷笑。努力平復著失落的心情，整理著飄蕩的思緒。
罷了！
魔修，其實也就是自己臨時胡亂一想罷了，爺爺們自然是想盡了辦法的，便拱手道：「都怪弟子輕信他人，才誤食了那粒霸**，是弟子讓府主和各位長老失望了。以後，弟子一定會在彩雲城認真做事，為我杜府盡綿薄之力。」
說完，杜軒再次行了跪拜大禮，接著起身道：「若沒有其他事，杜軒便回家稍作準備，即刻前往彩雲城。」
此刻，即便是那麼老成穩重的杜之木，眼中也已閃爍著晶瑩的淚珠。沉默許久，方才緩緩道出一聲：「去吧。」
除了略顯冷峻的杜之金，其他幾位長老亦是忍不住搖頭歎息。曾經視若妖孽天才的武修新星，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真是命運弄人，蒼天無眼啊！
或許，亦是杜府無福。
「弟子告退。」
走出仁義殿時，大殿門口那些護衛的嬉笑嘲諷，像一根根尖刺紮在杜軒的心坎上。
大半年來，杜軒以為自己早應該習以為常。可是，每每聽見這樣的嘲笑、這樣的奚落，心口還是忍不住隱隱作痛。
曾經的前呼後擁，曾經的熱情笑臉，都早已隨風飄去，成了過往雲煙。
可是，杜軒心中是多麼的懷念，那些逝去的光輝歲月。
******回到家中，簡單打點了幾件衣裳，便算是行李。倒是杜軒的母親張蕤，定是提前就得知了消息，早已準備好一大包的東西。
此刻的張蕤，雙眼通紅，定是不知留下了多少眼淚。已經生出皺紋的臉上，亦是寫滿了不捨和痛心，卻又無可奈何。
這數月來，整個人憔悴了許多。
「父親呢？」手拿行李的杜軒呆站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
張蕤強忍著淚水，深呼吸一口氣，道：「你父親，應該……應該在猛龍會忙吧。最近事務繁多，不能來送你了。你父親說，以後……以後會去彩雲城看你的。」
說完張蕤便雙手捂著臉，轉過身去，忍不住嗚咽抽泣起來。
杜軒牙關緊咬，高昂著頭，努力眨巴著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
他知道，母親在撒謊。
這大半年來，父親越來越少出現在自己面前。杜軒心中清楚，是自己讓父親在同門師兄弟面前丟臉了，是自己讓父親失望了。
一直以來，杜軒都想在不苟言笑的父親面前表現自己，證明自己。可到頭來，卻是這般敗得徹底，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半晌，杜軒長呼出一口氣，拭去眼角的淚珠，高昂著頭，道：「軒兒走了，母親多保重。」
說完便向著母親的背影，行了跪拜大禮。站起身，邁著大步，離開了這個生活了近十五年的家。
僕人阿三早就在門外等候，低著頭，不敢多說一句，只是默默地在前方為杜軒引著路。
阿三以前乃是杜軒的貼身僕人，可後來，因為杜軒武氣盡失無法武修，按族中規矩，便不能再有隨身僕人。
在杜府，實力代表了一切，有實力便有各種待遇。沒有實力，便什麼都沒有。即便是杜府的直系弟子，也同樣如此。
其實，不止是杜府，在這片半月大陸上的所有家族勢力，都是如此，實力代表了一切。
如今，杜軒要前往彩雲城，杜府還是讓阿三一路陪同護送。對於杜軒這個廢人而言，能有一個僕人陪同，能有阿三駕著馬車相送，已經是超高的待遇了。若非因為杜軒這個杜府少公子的身份，恐怕還只能獨自步行前往彩雲城。
所幸的是，阿三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冷落羞辱杜軒。他是看著杜軒從小長大的，後來又做了他的貼身護衛，對杜軒的感情甚至有點像對自己的兒子那般。
******夏末時節，天氣仍舊怪得很。早上還是旭日當空，可這會兒卻又是烏雲頂天，沒了艷陽的蹤影。陣陣悶熱的風兒，吹著柳葉翩翩舞動，吹著塵沙揚天，似乎昭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如此悶熱的天，馬車內的杜軒卻是面色冰冷，心兒也如天空的烏雲那般沉重。
雖然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的，也曾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似乎，也還想著早點兒離開這個，曾經讓自己歡喜，也讓自己落魄的地方。
但此刻，當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卻還是滿腔的不甘！不甘從武修神壇墜落，成為一介廢人。
阿三駕著馬車一路飛奔，穿過杜府的蜿蜒小巷，穿過杜城熱鬧的大街，很快便來到了杜城的南城門。
「站住！」
城門口的護衛攔下馬車，一聲喝道。
馬車上的阿三勒住韁繩，板起面孔，從懷裡掏出一紙公文，道：「杜府馬車，前往彩雲城！」
身為杜府的護衛，自然知道這是杜府的馬車，不過還是得照章辦事。
早在三年前，因為十二歲的杜軒，破天荒地通過了武考，成為這半月大陸上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武修者。杜府便加強了杜城的警戒，進出杜城的所有馬車、行人皆需盤查，包括杜府自己的馬車也不例外。
護衛上前接過公文，草草看了看，便高昂著頭，哼道：「例行公事，我們要看看馬車。」
「看什麼看！不知道這是杜軒少爺的馬車嗎？滾一邊兒去！」
阿三本來正要動怒，卻見旁邊走來兩人，搶先喝止道。
而馬車內的杜軒聽聞此聲，心中卻是一冷，眉頭微蹙，他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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