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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文 / 涼玥

    「君上昂,六扇門沒事好做了嗎?堂堂總捕頭竟然屈就沐天雲的保鏢。」他不屑地甩掉手上的人皮面具,對這個老在重要時刻冒出來礙事的好友兼死對頭很是厭惡。

    俊俏中帶著陰柔的男子勾起一笑,「有你出現之處總有熱鬧可看,我怎會錯過?」

    段家與暗器世家君家本就是世交,在闕家血案後,原以為死於血案中的段風,失蹤四年重現江湖後不但未回「名劍山莊」繼承莊主之位,反倒以「魈一門」旗下殺手現身,聽聞風聲的君上昂一聲不響地留書出走,改行投至六扇門當差,有事沒事就追著段風跑。

    「你為何阻攔我?」

    君上昂攤攤手,重複方纔的理由,「取人錢財,替人消災。」

    段風眼眸微瞇,散發出濃濃的殺意。「你真以為我動不了手?」

    君上昂搖頭,「殺手有殺手的職業道德,護衛當然也有護衛的。」

    與君上昂對視半晌,他問出心中焦急的人兒:「上官凌在哪裡?」

    「你真那麼在乎她?」真吃味,對他那麼不客氣,對那小妮子倒是關懷備至。「別忘了,你的未婚妻是闕若煦。」

    「干卿底事?」與君上昂耗在這兒真是浪費時間,偏偏他擺明了要與他耗上。

    好心酸哪,為了段風,不惜收下某人的人情,早一步混進沐家莊當探子兼苦力,沒想到段風壓根不領情。

    「你知道闕若煦這些年在沐府的生活嗎?」

    段風雙手環胸,不耐道:「有話快說,別和我玩猜謎。」

    真沒耐心!「沐天雲為何要擒上宮凌?」

    段風狠瞪他,當他問了廢話。「當然是為牽制於我。」

    「是嗎?」君上昂指出其中的疑點。「無論上官凌長得與闕夫人多麼肖似,她總非闕夫人所生,就算與你有些交情,沐天雲怎敢斷定她的安危足以牽制你?」

    聽出了君上昂的弦外之音,段風擰眉,「你的意思是?」

    君上昂心疼地拾起遭段風惡意丟在地上的人皮面具,拍去沾上的塵土。「上官凌是不是真的闕若煦我並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沐家的闕若煦是假冒的。」

    「你怎能確定?」段風心跳得飛快,但俊容上仍面無表情。

    「依沐天雲對闕夫人極近瘋狂的偏執,他怎會放過與闕夫人相像的闕若煦?又怎會讓闕若煦成為手下一枚拉攏權勢的棋子?」至少,絕不可能大方到可讓人共享。

    「棋子?」段風知曉有著極風光一面的沐天雲,私下養了一支為他所用的歌伎,專為他用來拉攏性好漁色的權貴及富商。

    「表面上沐天雲將她保護得很好,京城中人雖知她身在沐府,卻從未有人見過她,府中下人對關於她的話題更是三緘其口。」君上昂將人皮面具收入懷中,小心瞥視著段風的臉色。「當今六皇子李熠,愛好收藏暗器和美人,常邀我過府欣賞他新收藏的各式暗器,一年前,我在那兒曾和闕若煦見上一面,只是她當時名喚情絲,是沐天雲送至六皇子府邸小住的歌伎,六皇子已是她入幕之賓,對她愛之入骨。」見段風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笑問:「很意外?」

    段風輕哼,不屑沐天雲為求富貴的取巧之徑,指出他語中的疑點,「但這並不足以說明她不是若兒。」

    君上昂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模樣。「秘密就算如何保密,只要有人知曉,就沒有所謂的秘密。」

    段風狠狠地瞪他一眼,「說重點!」

    唉,脾氣真壞!「半年前,鄰縣的孫老漢一家十口人遭人殺害,只因他賣至『春風滿月樓』的女兒早已被沐天雲買下,孫老漢鬼迷心竅的找上沐天雲說要看女兒,沐天雲付給他一百兩銀子打發他走,那孫老漢歡歡喜喜的領走催命錢,在酒樓裡喝個爛醉,直至隔日才回到家中,因此逃過一劫。他那賣入青樓的女兒,按照各項證據顯示,極有可能就是『闕若煦』。」其實就算不是因為段風,他遲早也會盯上沐天雲。

    「我曾如此希望過,希望上官凌便是闕若煦,我便不必左右為難。」段風不否認曾有的想法。「但,無論上官凌是否真是若兒,都與我的決定無關。」他殺意盡露地揚起漾著藍色氤氳的右掌,「讓開!」

    因為他愛的是「上官凌」嗎?君上昂淡笑,看來復仇雪恨的痛快因上官凌的行蹤不明之故,並未佔滿段風的內心,真沒想到上官凌竟為這盤即將收尾的棋局帶來如此變化。

    不遠處的轟然巨響讓兩人不約而同一愣,眼神交視的剎那,皆以輕功掠往聲音來處。

    他們來到沐家莊最大的人工湖泊,見湖泊給炸開一個大口,湖水氾濫過堤岸,形成數十條小溪,連接湖岸的曲橋坍塌,湖心的涼亭及假山造景倒成一堆廢墟,土石不斷地崩落。

    此景映入眼簾,君上昂兩眉一皺,同情的看向段風。

    「凌在哪裡?」段風的心莫名的跳得飛快,不安的感覺愈濃。

    望著已然崩塌的秘苑入口,君上昂指向正不斷崩塌、陷落的地區,「那兒的下方。」

    「那裡?」段風喃喃重複,不敢置信的瞪著又是轟隆一聲巨響,小山般的石塊落入湖中。凌……在那些土石的下方?!觸手可及的事實,竟是殘忍到快奪去他的呼吸。

    「不,不可能!」段風氣息紊亂,大口大口吸著實不讓熾烈的怒火蔓過理智,他使出踏雪無痕的輕功,往持續坍塌的湖心飛掠而去。

    君上昂歎口氣,亦以輕功跟上,在他身後大喊:「冷靜點,你去又有何用?」

    段風身形大大一震,像只負傷的野獸,咆哮道:「住口!」若不是君上昂的阻攔,他或許早就到凌的身邊,她便不會、便不會……

    昨夜,他終於鼓起勇氣拋去包袱,去追求令他心動的愛情,他終於對她說出他愛她。她應該在他懷中,光彩奪目的霸佔他的目光、他的呼吸,而此刻她竟沉浸在冰冷的水中!

    土石落水聲持續傳來,一聲又一聲,既況且重地直落入他的心底,將他好不容意復萌的情苗,毫不留情的踐踏至死。

    段風絕望的閉上眼,不帶任何期待地問:「沒有……其他的入口?」

    「沒有。」望著段風哀慟的側臉,君上昂艱難的搖首,此情此景出乎他意料之外。

    「啊——」失愛的痛苦幾乎令他發狂,段風哀慟的低吼震動著空氣,令人不忍卒聽。

    君上昂怕他傷了自己,不顧段風週身的殺氣和恨意,站在他身側。「你應該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上官凌是很難生還了。」

    老天何其殘忍,竟再次奪走他所愛!段風深黑的眸空洞地望著混濁的湖水,他記得她怕冷,總喜歡賴在他身旁取暖,而今,在凍人的水中,她冷嗎?

    「等著,我來陪你。」

    「你傻了?」君上昂忙不迭架住段風往湖中沉下的身子,大罵道:「大仇不用報了?別忘了,你不只背負闕家兩百餘口的人命,還有你爹,更有上官凌的性命!」

    段風一拳轟上君上昂的臉頰,低咆:「你如何懂得我的心痛?」

    「我是不懂。」君上昂吐出一口血水,一把揪住段風的衣領。「我只知道上官凌在地府見著你時第一句定是罵你『混蛋』!」

    段風聞言一愣,接著不可自抑地大笑出聲。

    「喂……」君上昂怕怕地放開他,不會是得失心瘋吧?

    「沒錯……」段風笑得淚流滿面。「她的確是這樣的女子。」讓他打破多年誓約,傾心戀慕。

    「你現在有何打算?」只要別尋死覓活,一切好商量。

    段風眸中進出決絕的恨意,「我要他後悔來過這世上一遭。」

    君上昂還來不及開口,一個聲音便先響起——

    「你們站在水上聊天啊?」

    真是好興致,這裡離坍塌的地點不到五十公尺耶。上官凌一把抱住段風的腳踝,氣虛的直喘著。她一點也不好奇他們為什麼能「站」在水面上,只要能讓體力耗盡的她休息一下就好。

    抓著「人工浮木」,感覺段風身上熱熱的體溫,上官凌這才感覺到自己活了過來,終於逃過死亡的威脅。

    真是累、斃、了!

    順著地底湖泊的水流游了好一會兒,幾乎快要放棄時,一道微光出現在她眼前,已是筋疲力盡的她,發現不遠處的石壁中有一條僅容一個人通過的水道,當下精神大振,沒什麼考慮就往裡鑽,邀天之倖讓她給蒙對了。

    段風不敢置信地緩緩低下頭,瞬也不瞬地瞪著一副落水小狗、渾身濕透抖個不停,狼狽到簡直和街頭流民沒兩樣的上官凌。

    「……凌?」

    「嗨……」上官凌有氣無力的打招呼。

    「你怎會在這裡?」命真大!君上昂掩不住一臉驚訝。

    「嗯,說來話長。」上官凌搔搔濕發,湖面上吹來一陣風,讓她直打噴嚏。

    段風如夢初醒地彎下身,將她拉出水面,長指觸摸著她的眉、她的眼、她有些冰冷但仍有溫度的唇……她不是他的幻覺,她是真實存在的!他脫下外衣將她緊緊包裹住,往湖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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