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衛小游
發現自己吻到了她的淚,然後他抬起頭,一次又一次地吮乾她的淚水。「別哭,心愛的,那是我自找的,不要同情我。」
「我不可能不難過,因為當你那麼不快樂的時候,我也正苦苦地想念著你。儘管我告訴自己你八成不會再回來,但是我沒有辦法停止等待……一想到我可能永遠都會因為自尊的問題而一輩子見不到你,我就……」她就顫抖了起來。眼淚威脅著又要流下。
「別哭,娃娃。儘管過了十年,可是我終究還是回來了不是嗎?別哭。」
「那就想辦法轉移我的注意力。」她吸著鼻子,聲音乾澀地命令他說。
他只做了一件事。
那使她瞪大眼睛,「哇」了一聲,忘了前一刻還無法克制地眨著淚水。
他將她的手按到他此刻充滿熱血的堅硬之處。
「想再收個禮物嗎?我記得下禮拜三是你的生日。」夏至日。
她眨掉眼眶裡最後一顆淚水,舔了舔唇。「上一次我提早收到生日禮物時,結果好像換來你的離開。」害她再也不敢過生日,以免想起那次悲傷的事件。
「這次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他以眼神鼓勵她。「來吧,我準備好了,不用客氣。」
「哇。」她著迷地看著他。「我想我剛剛找到白襯衫與牛仔褲的相似之處了。」對不起,就是忍不住想開個玩笑,天性使然。
他得用盡全部的氣力保持專心,才有辦法聽她說話。「什麼相似之處?」會有人因為太過快樂或亢奮而死掉嗎?
娃娃揚起一個足以蠱惑人心的性感微笑。「哦,它們都有扣子,不是嗎?」
儘管已經快控制不住自己勃發的慾望了,他還是大笑出聲。
直到她開始動手拆開她的生日禮物,感謝上帝,然後他不笑了。
「方心語,我愛你。」
「噓,別說話。」她用一根食指放在他的唇上。「表現給我看就好。」
所以他表現了。
一整夜,他們用具體的行動表現了對彼此深刻的愛意。
當早晨第一道陽光照在相擁的兩人身上,隨著糾纏了一整夜的霧氣悄悄散去的同時,他們的心一同走出了漫漫長夜。
梓言終於瞭解到發生在他倆之間的一切,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從來就不能用「單純」兩個字來形容,妄想區分其間的差異只是浪費力氣而已。畢竟從一開始就不單純的事情,怎麼可能有辦法被單純地一分為二呢。唯一可以確信的是,他們的確屬於彼此,這大概是唯一一件簡單明瞭的事實吧。
晨光中,他低喃出他的結論。然後她笑了。
有時候,行動的確比言語還要來得更加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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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目睽睽之下談戀愛絕不是件簡單的事。然而官梓言和方心語這對戀人還是想盡辦法找出時間,進行他們的私人約會。
他們一起去鄰鎮的首輪戲院看了電影,一起去山上種花,一起做著一些只有熱戀中的戀人才會做的事,包括三不五時的傻笑與恍神狀態。
同一時候,小鎮的各種傳言依舊左右著鎮民的生活步調。
六月以來,全世界為之瘋狂的世足賽在夏日鎮也點起了戰火。老巴酒館在轉播比賽時,各球隊的支持群眾日益喧騰。打從日本與克羅埃西亞對戰,雙方以零比零握手言和,男性鎮民郝永敢與梅一男因為一言不和而揍了對方開始,每天酒館的世足賽轉播時間都成為全鎮共同期待參與的一大盛事。
為了防止鬥毆事件再度發生,夏日鎮警局因而固定派員到現場拉起警戒線。
娃娃工作上的忙碌讓兩人的戀情加溫得更加迅速。她與梓言把握著能夠相聚的每一片刻,盡情探索彼此的所有。
「他們八成已經一起睡過了。」諸如此類的流言開始流竄於每個鎮民的家中,並在各大集會場所持續發燒,諸如雜貨店、教堂、郵局以及加油站……等,族繁不及備載。
很快就會有一場婚禮。鎮民們預期如此的結果。
而地方小報一如以往,未曾令人失望地提供一個有關某人結婚日期下注的機會。據說下注者十分踴躍,賭金更高達小鎮有史以來公然設賭的最高金額。
正當許多事情都邁入高潮之際,另外一件大事則是春花奶奶的兒媳終於從加拿大回來探親。奶奶毫無歉意地請二樓的房客退租,官梓言只能包袱款款,回家投靠殘酷邪惡的外公,整日承受冷嘲熱諷,還被命令必須每天整理庭院與花園以換取免費的住宿。
該外公後來被票選為年度最邪惡的小鎮人物時,聲稱自己蒙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不過沒有人在意所謂的真相。小鎮居民喜歡自己居住的地方上,有一、兩件家族仇恨的情節可以宣傳。流言依然持續沸騰。
夏至日前三天,舉鎮轟動的大事則是,鎮委員會宣佈因為鎮公所資金不足,沒有辦法贊助今年的夏日祭活動,因此這項早早已在籌備的夏日鎮傳統可能被迫取消。
消息一經刊登公佈,立刻引起軒然大波。
儘管過去幾年來夏日祭的規模逐漸縮小,但那絕不意味小鎮的傳統可以就此中斷。
鎮上各主要團體開始發起募款活動。
婦運聯盟主席夏維珍帶頭捐款一萬元後,後續的捐款更是源源不絕,捐款累積的速度出乎鎮民意料的快,而且幾乎每個家庭都捐出了錢。
但那都不及一張放進教堂捐獻箱的五十萬元匿名即期支票,令小鎮居民津津樂道地猜測匿名捐贈者的可能對象。春花奶奶否認她捐出支票,儘管鎮民並未懷疑是她的熱心捐獻。
就這樣,2006年的夏日祭在鎮民的踴躍支持下,順利舉行。
依照往例,總是由日光小學的話劇公演拉開序幕。
為期一個月的慶祝活動,間雜著世足賽中巴西隊黯然退場、貝克漢灑淚離去、德國PK失誤、義大利第四次抱走金盃,席丹以一記震驚全球的頭槌紅牌離場……以及新超人克蘭登羅素帥氣的飛行姿勢、傑克船長的蓮花指等精采電影片段。
獨屬於夏日小鎮的花火節,最後以白天時熱鬧的花車大遊行,以及夜裡燦爛的花火作結。
施放煙火時,官梓言與方心語特地遠離了喧鬧的人群,爬上了小夏嶺山,倚著寂寞的大橡樹席地而坐。
他們手挽著手,一起看著遠方天空中燦爛的花火,心中有著無法形容的幸福與快樂。
幸福的種子,埋藏於他七歲、她六歲時,他們初相遇的那一年;經過二十年的漫長等待,過程中以同情、友誼、真誠、笑聲與眼淚持續灌溉,才在眾人期盼下開出愛情的花朵。
這朵得來不易的愛之花,使他們下定決心要好好守護。
如今他們身心靈都屬於彼此。梓言還在賭金簿上偷偷下注,賭她會願意成為他的十月新娘:因為他還不太敢開口,想要付出更多的耐心與時間好好追求娃娃。
他想,十月份秋高氣爽的天氣,似乎比較適合求婚。
娃娃則還尚未知情,不然她可能會有自己的意見。
愛著彼此,身心靈合而為一,不代表不能有一點小爭執或不同的意見。事實上,他們樂於反駁對方的看法。重點不在於獲得勝利,而是要享受辯論的過程。
就像此刻他們正在做的——
「我不認為你是在夏令營那年才發現你愛上我。」她很肯定的告訴他。
「我覺得是。」他反駁她的說法。「如果不是那一天晚上,我們在森林裡迷了路,一起過了一夜,我可能還不會那麼確定——」
「可不是嗎?你根本不確定你是何時愛上我的。」她得意地看著他說:「所以我認為,當我從廁所的角落裡跳出來拯救你時,你就已經愛上我了,只是當時你還不知道而已。」
「不知道就不能算是『發現』。」他笑著指出這一點。「就算當年我的確愛上了我的女戰士,我也笨得不明白那是愛。」
「對極了,說得沒錯。」她終於同意地說。「雖然你一開始沒有發現,可是在後來的十年當中,你一定隱隱約約知道了,只是你不肯承認而已。」
「我記得我說過我不確定。」他說。「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在夏令營那次……」
他們開始在為他們愛上對方的關鍵不斷重複的討論,而且一點兒也不覺得麻煩或討厭,很是自得其樂。
兩人嘻嘻鬧鬧地得出一個「不同的」結論。
「我想你應該是對我一見鍾情。」她說。因為這應該也是她對他感情的寫照。
「我想我應該是對你日久生情。」他說。就如同她也是在他們共患難的過程中逐漸愛上他。
發現對方說了不在預期中的話,兩人都為之一愣。
「才不!應該相反過來才對。」兩人不約而同地抗議出聲,進而發現到,這是第一次兩人在辯論中唯一同調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