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雯喻
「是你那不該屬於病房有的麝香味,那幾個肯定是不會幫我解惑的,所以我只好自己一探究竟。」
話還沒說完,王成浩已欺身向前激動萬分的緊緊擁住她,並將頭埋在她頸間,緊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做什麼?我……我快不能呼吸了啦!」
他鬆了手勁卻未放開她。「哦!子淇,我的小丫頭。」他激動的聲音都有點抖。
「我不是……」
「你別說話,趁著我勇氣尚在,聽我把話說完。」靜默了一下,把呼吸調整順暢,他才繼續訴說,「長久以來我一直沉溺在我自以為是的悲傷中,總以為這世界欠我太多、給我太少,自做聰明的把所有對我關心的人排拒在外,用強勢的作風、冰冷的態度來隱藏我內心深處容易受傷的脆弱。可你的出現卻一點一點的敲開了我所建立的禁錮,只是這份力量還太薄弱。抵抗不了已經在我心裡根深柢固的多疑,一點的不信任就將它擊毀,讓我說了那麼多言不由衷的話,因為我害怕再面對背叛,如果你不肯原諒我的話我能理解,但是如果不能澄清我們之間的誤會,那會讓我後悔一輩子,從此萬劫不復了。告訴我你願不願意原諒我?」
從脖子間滴下熱熱的液體,讓宋子淇明白了他的真心與懊悔,這樣一個孤傲的男人,撇下自尊對她剖心告白,祈求她的諒解,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力量呢?她不忍的想著,眼中也蓄滿了淚水,可是她卻堅決的搖搖頭。
是拒絕原諒他嗎?王成洽絕望的抬起頭,將臉埋進雙掌中,喪氣極了,雖然預期會有這樣的結果,但當成為事實才能真正體會到那種教人心碎的痛。他很想起身離去,但卻力不從心,此刻的他虛弱得連個小嬰孩都能輕易的打倒他。
意外的有只涼涼的小手扳開了他的手掌,面如芙蓉、笑顏如花的宋子淇,晃著小腦袋不依的說:「你怎麼這樣就放棄了呢,這樣不像你吧!我搖頭並不表示不原諒你啊!在躺在手術台上的那一刻,我就決定了,如果讓我能平安的渡過這一劫,過去所有的不愉快都要讓它隨著手術的結束而消逝,不再存在記憶裡了,而我們之間的誤會也算是一段不愉快吧,既然已經不存在了要我怎麼說原不原諒你呢?我想重新認識你好嗎?」
摸摸頭上的繃帶及才剛長出來柔細的髮根,雖有幾分的猶豫,但很快就克服,她將手邀請似的伸向他,「我知道我現在的模樣不太好看,可是我的頭髮長得很快,恢復力也滿強的,過不久又會回復到原來的樣子,你願意和我朋友嗎?你好,初次見面我叫宋子淇。」
對於她的寬容,王成浩簡直要自慚形穢,但這一線契機他非得好好把握不可,烏雲散盡後的陽光總是特別耀眼亮麗,他也發自內心露出一個比陽光更炫目的笑容,伸手握住了她的。
「我是王成浩,請多指教。」
「彼此,彼此。」
這麼客氣有禮的寒暄,實在太做作也太好笑了,說沒兩句,就有人先棄甲投降,笑得快演不下去了。
「敢問宋姑娘,我這個新朋友何時才能晉級為你的男朋友呢?」
拭掉笑落的淚珠,宋子淇眼珠一轉,順從民意的也來上一段古裝戲。「王公子,你有所不知,小女子上有高堂、長兄,不能自己隨便做主的。」
「這麼說只要令尊、令堂及姑娘的兄長許諾了,那就一切好說嘍!」
「那也得看看公子你的表現是否能盡如『我』意,才能好說。」
「怎樣才能盡如姑娘的意呢?」
「嗯,我想想。」宋子淇裝模作樣,故做思考狀,不久後她道:「請公子原諒小女子此刻身體不適,周公公又趕著催我去陪他下棋,等小女子思緒清明時,再和公子詳談吧!」
其實她心裡想說的是,只要你真心的愛我、疼我,就算是三更半夜我都能包袱款款追隨你,不管是到天涯或海角,只是有你相伴,我將無怨無悔。可是在狀況不明的情形下說這種話太不矜持,也太教人臉紅,所以只能草草帶過,外加一個哈欠做掩飾,趕緊閉上眼盼周公公快來找她。
「我都忘了,你體力還沒恢復,還拖著你說了這麼多話,乖,快躺好。」
王成浩有點自責,幫她拉好被子,自己也一頭靠在她的枕頭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得到宋子淇的諒解後,他就像卸下滿身枷鎖,全身都鬆懈了。
而連日來雨頭燒的奔波也快讓他吃不消,現在他只想在宋子淇身畔多待一會兒,閉上眼睛,一隻大手橫向她腰際,他告訴自己:我只靠一下子就好,只靠一下……
這一靠就靠到日上三竿,最可憐的就是權充夜間保母的衛浩恩了,縮在走廊的塑料椅上睡了一晚,隔天起來全身疫痛不說,脖子還歪得差點轉不過來。
但是守得雲開見日出了最高興的也是他,終於不用在他最討厭的消毒藥水味中過夜,他打算利用剩餘的假期到傾心已久的東台灣去走一走,洗滌一下心靈,最主要的是要逃離宋子清和朱湘凝那一對,他們老是目中無人的又摟又親,根本把他這個青少年當成透明人看待,害得他每每看得血脈債張,再不離他們遠一點,難保下一個住院的不是他——因為鼻血狂噴而虛脫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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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大附醫最近一星期內老有人搶著值夜班,排不上夜班的也都很勤奮的留下來加班,直至七點鐘左右,一個帥帥的身影捧著一束紫玫瑰,穿過大廳走進電梯,看戲的人才齊聲一歎,各自返回工作崗位或停止加班回家了。
此舉引起一群老是被護士小姐用比較的眼光打量,然後又對著他們搖搖頭的年輕男醫生非常不滿,群情激憤的他們甚至打算簽名聯署的上書院長,要院長批准讓宋子淇提早出院。
成為眾矢之的的王成浩並不知情,就算知情他也不會在意,因為現在他的生活重心除了工作外還有一個他最最情願背負的甜蜜包袱,早上上班前他會將月嬸特製的補品送到醫院,盯著宋子淇吃完才滿意的到公司上班,工作中一有空檔就抱著電話殷殷垂詢、噓寒問暖。
而一到下班時間他這個總裁又溜得比誰都快,要不是平時授權分工的工作做得太好,「鷹揚」的招牌早就要不保了。夜晚他總是找盡借口多待一會兒,非得等宋子淇嗔怒的趕他才肯離開,若非宋子淇心疼他整天忙碌奔波,怕他累出病來,他還真想在醫院住下來。
而宋子淇則是被寵得像天之驕女,成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吃飽睡、睡飽吃,連朱湘凝都取笑她再不出院,會被養成祭典裡嘴裡塞著橘子的豬公。
經過多日的觀察、休養,醫生終於宣佈一切OK,且明天就能出院了。只是過幾天還得回診,順便拆線。
這會兒,她正忙著收拾家裡帶來的東西,打算明天一起帶回去,免得一早又要整理太麻煩。
「你不好好躺在床上,蹲在那兒做什麼……」
正蹲在地上做最後檢視的宋子淇,聽到有人正凶巴巴的吼她,一雙大腳丫正在她前面停住,她馬上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基本上王成浩還是不太善於表達,大吼大叫是他特別的關心方式,這一套對她來說根本不管用,站起身來一個跳躍,跳進他懷裡,愛撒嬌的圈住他的腰,接著仰起頭來。
「醫生說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耶,所以我就把東西整理一下,明天只要一辦好出院手續就可以立刻離開,不用再浪費時間回來整理東西。」
「那些事情可以等我來再做,就只有你一個人在這兒,萬一你又不舒服怎麼辦?」點著她小巧的鼻尖,王成浩道出自己憂心的理由。
「你放心,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了,醫生也說我沒問題,只等過幾天拆掉這些醜醜的縫線就大功告成。」她指著頭上的繃帶要他安心。
「別老是為我擔心,你要多關心自己一點,看你黑眼圈都跑出來了,不怕在公司裡愈來愈沒形象嗎?」
抓住那只在他臉上溜躂的小手,輕輕送到唇邊印上一個吻,現在的他已經能很自在的接受他人的關懷了。
「我帶了你最愛吃的蝦仁燒賣喔,想不想吃?」王成浩舉起手上提著的保溫飯盒,一手拉著她在床沿坐下。
想起朱湘凝說她會變成豬公的一番話,讓她克制著快要滴下嘴邊的口水,「假客氣」的說:「剛剛才吃飽飯,還不太餓。」嘴巴是這樣說,可眼睛卻不老實的偷瞄著已經被打開,正冒著香氣的飯盒裡的燒賣。
「真的嗎?那太可惜了,我特地請我們公司的大廚做的耶!我們公司的大廚可是我特別重金禮聘,從五星級大飯店挖角過來的,嗯!他的手藝真的好得沒話說,你真的不吃一個嗎?」看她拚命嚥口水的樣子,他忍不住要逗她,抓起一個燒賣就往嘴裡丟,大口大口的咀嚼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