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雯喻
「湘凝,拜託開慢一點,我保證,我擔保我大哥一定、絕對不會罵你的。」儘管抓住車門的手指關節已因過度用力而轉白,但宋子淇還不忘死盯著前面的擋風玻璃,心裡暗自禱告:老天爺啊!可別讓我的小命葬送在這個瘋婆娘的手上,我一定天天做好事,也會認真工作不再拖稿。
朱湘凝好整以暇、悠哉悠哉的猛踩油門。
「安啦!安啦!」你忘了我高中時代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當賽車手耶!飆車是我的最愛,難得今天有好理由,就讓我好好發揮一下嘛!」
當車子終於到達目的地時,宋子淇覺得自己三魂七魄幾乎已要全部散盡了,她在心裡暗暗發誓:下次鐵定不再搭這個瘋婆子的車。
「慘了啦!死小淇都是你啦!看看你大哥那張臉,一副朱湘凝你死定了的樣子,待會你可得幫幫我。」朱湘凝可憐兮兮的指著站在騎樓下,面色鐵青的宋子清,向她求助。
看見白色的小MarCh停妥後,宋子清沒有片刻耽擱,疾步走向前一把拉開車門,語氣很惡劣的說著:「朱湘凝,你給我下來。」
宋子淇知道平常看起來脾氣好得要命的宋子清,一旦發起火來是要比瓦斯氣爆還嚴重,不忍見好友被責備,她只好向前說項。
「哥,不是湘凝的錯啦!是我有事請她幫忙才拖了這麼久,要罵罵我好了。」
朱湘凝感激的看著好友,又驚覺那個冒火的男人火氣並未因這番話而稍減,只好乖乖下車,不情願的等著挨罵。
「我不是因為你們遲到才罵她,湘凝,你自己說你為什麼挨罵?」宋子清一面向妹妹解釋一面質問。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遲到而已嘛,你就凶巴巴的。」知道不是因為遲到而惹他生氣,那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了,於是她也理直氣壯的挺起胸膛,大聲的回話。
宋子清沉著臉,火氣更旺了。「你有沒有開快車?」
此話一出,三個人皆有三種不同的表情——宋子清板著臉一副「看你還有什麼話說」的模樣;朱湘凝作賊心虛的垮著眉,死盯著自己的腳尖;而宋子淇則是幸災樂禍的憋著笑,憋得整張臉漲得紅咚咚的。
「拿來!」不容置疑的語氣,由宋子清嘴裡發出。
百般不願的朱湘凝,不需說明便自動遞上車子的鑰匙。
「那我明天、後天,還有以後上班怎麼辦?坐公車很累人的耶!」為了力挽狂瀾,朱湘凝使出了宋子清最無法招架的一式——眼淚。
「其實人家只是因為怕你等太久會擔心,而且你今天一整天都好忙,連句話都沒跟我說,我急著想見你,所以才會開得那麼快,沒想到你竟然凶我,還當著子淇的面凶我,還沒過門就給她看到這樣子,以後她一定不會尊敬我,說不定還會虐待我,我好可憐喔!嗚……嗚。」
天啊!這是什麼話?瞧她一改剛剛在路上狂飆的模樣,委屈萬分的絞著手帕,更可怕的是那一串串從地面頰上滾落的淚珠,好像真的給虐待得不堪忍受的樣子,宋子淇覺得自己真的敗給她了。
「乖、別哭嘛!我今天的確是忙了些,可是我的心裡還是一直想著你的呀!明天開始我每天都會接送你上下班,這樣我們就會有更多相處的時間了,對不對?笑一個我看看。」
朱湘凝含淚的笑容讓宋子清心疼極了,早就將剛才的氣焰給拋到九霄雲外。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朱湘凝愛嬌的揪著宋子清的領帶,也不管兩人正站在熱鬧的大街上及一旁的宋子淇,就將紅唇送上給了宋子清一個火辣辣的吻。
旁觀的宋子淇忍不住大聲的咳了咳。
及時回復意識的宋子清才不好意思的推開懷裡的可人兒,雙手仍不捨的環著她細細的腰肢。
「嗯!子清,你說,子淇以後會不會虐待我這個大嫂呢?我一想起來就好擔心。」帶著點意猶未盡的嗓音,朱湘凝壞壞的將眼光瞄向一旁看起來很受不了的宋子淇,存心給她不好過。
「子淇,你說呢?」
什麼大哥嘛!有了異性就沒了人性,宋子淇憤恨的想著,當然了,聰明如她者,怎麼會笨到將自己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呢?她很狗腿的馬上予以否認。
「怎麼會呢?能有湘凝這麼好的大嫂是我前世積了多少陰德,這輩子才有的好『報應』,我夢裡都會笑,虐待?別說笑了,快把大嫂娶進門,讓我們好好『疼愛』她才是真的!」最後一句話,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朱湘凝滿意的笑著,一手挽著宋子清,一手挽著宋子淇,開心的宣佈:「吃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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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中心的一棟摩天大樓的頂層,也是唯一亮著燈的一層,深色的玻璃帷幕內,淡淡的大街,杜夫的香味飄散著,很陽剛帶點孤傲的味道,和站在窗前那個男人十分匹配。
捻熄了這一天裡的第N根香煙,鬆鬆綁了一天的領帶,王成浩習慣性的又蹙著眉,望著底下像星星般大小川流不息的車潮,心裡有些茫然、有點煩躁,是那個叫宋子淇的小丫頭,不經意的觸動了他那原本以為早就應該死去的感覺。
想起那個小人兒,原本打結的雙眉漸漸鬆開來,就好像一間被封閉許久的房間,突然給頑皮的風兒掀起了窗簾的一角,陽光就從那個角落偷偷竄了進來,激起一些漣漪、引起一陣騷動,為什麼呢?他不解的搖搖頭,對著玻璃帷幕上的自己扯了下嘴角。
整個下午,他都覺得心緒不寧,那個有雙大眼睛和菱狀紅唇,像個小孩又有女人味的身影不停的騷擾著他,擾亂他的思緒。
這麼多年來,他很努力並且成功的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冷血無情的假面人,多少次他掙扎的想要褪去面具,可是父親臨終前仍不肯闔上雙眼的景象不時浮現在他腦中,教他怎麼能就此罷手?
當年導致「鷹揚」差點破產的經濟危機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幕後操縱,經過他暗中調查總算也有點眉目,不過放長線釣大魚才是他的目的,目前浮現的只是冰山的一角,最重要的是找出那雙隱藏在幕後的黑手,那雙幾乎將他推至萬劫不復的黑手。
找到了之後呢?報復?也許吧!他只是想當面問問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這麼狠心想毀滅「鷹揚」,為名?為利?或者是私人間的恩怨?找出這個導致他父親間接死亡的兇手,才能告慰他父親在天之靈,也算是他這個做兒子的對父親的交代。
另外在他父親臨終前,還交代了他另一件事,當年在他們坐困愁城、無計可施之際,爺爺的老戰友名喚凌石的老人,不知打哪兒聽到了「鷹揚」的危機,提了一皮箱的鈔票交給了病中的父親,舒緩了公司的困境。
沒留下句話,也未曾留下地址,只是輕帶過自己的姓名和跟爺爺的交情,這樣至情至性的人,讓父親心裡一直掛念著,吩咐他將來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凌石,並將「鷹揚」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撥給凌石或他的子女,以答謝他雪中送炭的義舉。
可惜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凌石的消息,只輾轉的打探到凌石交給父親的那一皮箱的數百萬元,是他將南投老家祖產賣掉所得,賣掉僅有的財產後,凌石便被兒子和媳婦接去住,至於到哪兒去了?眾說紛紜,所提供的消息一點也不正確,就這樣凌石行蹤杳然,讓王成浩遍尋不著,而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就一直擱在律師那裡,凌石也成了「鷹揚」集團中沒有姓名的幽靈董事。
王成浩伸展了一下碩長的身子,瞄了下牆上的掛鐘,已經十一點多了,今天究竟是怎麼搞的竟容許自己這樣子的胡思亂想,習慣性的又燃起一根煙,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前,無撥通電話給在家裡等候的外婆。
雖然身體還算硬朗,但畢竟已經上了年紀的外婆,總是等到他平安到家才肯休息,平常若是有應酬或公事忙,通常他都會先打電話回家,或者乾脆先回家吃了晚飯再出去,偏偏今天就給忘記了,這下子外婆一定擔心極了。
果不其然,電話才嘟的響了一聲,便傳來外婆的聲音。
「阿浩嗎?」軟軟的聲調,帶著濃濃的焦急。
「外婆,對不起我今天給公事耽誤了,忘記先打電話告訴您,您別等我啦!已經十一點了早點上床去休息,我馬上就回去。」王成浩在他外婆面前可一點都不冷血。
通話完畢,熄掉辦公室裡燈光的同時,宋子淇三個字突然又很不小心的從他心裡飄過,是有緣嗎?或只是白駒過隙似的匆匆交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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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有個身子還在床上翻來滾去不肯入睡。宋子淇拉著已經和她的腿糾纏成一團的被子,不耐的將它推向一邊,吃完飯回到家洗完澡已經快十二點了,平時嗜睡如命,甚至在不受打擾的情況下可連續睡上一天一夜的她竟然會睡不著,莫非是聖嬰年作怪,搞得天災人禍不說,連人的磁場也給弄亂了?歎了口氣,反正睡不著,索性起來工作,提前完工嚇死那些愛催稿的編輯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