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圓悅
畫伊的喉嚨深處逸出一串破碎的嘶音,十根手指緊緊抓住梅亦白的手臂,用力之大竟深深的陷入他的肉裡。因為用力,包裹著手指的布條滑脫,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指。
「別擔心,我們已經安全了!有我在,誰也不能傷害妳!」看見她這樣子,他只覺得心臟一陣絞痛。
再也顧不得其它,他緊緊的把她抱在胸口,彷彿這樣才能平緩住那種疼。
他的聲音安慰了她,她雖然仍沒醒來,卻已經漸漸的平靜下來。
「看得出你們的感情很好嘛!」
「啪」的一聲,一個大巴掌拍在他的肩頭,「弄得這麼狼狽,一定是半道上遇到山賊了吧?」
梅亦白抬起頭,望進一雙深邃的眼裡,那眼裡有著太多的意味,只這麼一眼,他就意識到這絕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嗯.」他點點頭,暗地裡打起精神以戒備。
「你的武功不錯嘛!」柳悟非用一雙利眼上下打量他。
習武之人的體格和常人略有不同,平常人或許難以發現這其中的差別,卻瞞不過同是習武之人。
「過得去而已。」他差不多已經精疲力盡了,腦子也沒有平常那麼靈活,本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梅亦白只簡單的道。
「那就是你們的運氣太好。不過上一次發現的那十幾個人就沒這運氣了,滿林子的屍體……慘啊!」柳悟非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表情。
「救救小姐!求求你救救她啊!求求……」
恍然間,垂死老人的哀號在他耳邊迴盪,而那雙枯瘦的手攫著他的手臂,背景則是流淌了一地的血河以及滿地的……
他下意識收攏一雙鐵臂。
「痛……」他的鐵臂勒痛了畫伊,她在昏睡中蹙緊了眉。
「抱、抱歉。」聽見她呼痛,梅亦白趕緊鬆開手臂,一臉的疼惜。
「臥虎山那幫山賊從不留活口的,兄弟你能說說你們是怎麼脫險的嗎……」柳悟非才正要套他的話,不料——
「喂!柳悟非,你這傢伙還囉唆什麼?!人家可有病人,你別囉哩囉唆的,耽誤人家找大夫看病!」小黎捕快興匆匆的跑回來,卻看見同伴正在用審犯人的口氣盤問梅亦白,忍不住仗義執言。
「好,我不囉唆總成了吧!」柳悟非笑嘻嘻。
「這還差不多。」小黎捕快給了他一個白眼。
「在下告辭了。」梅亦白抱著人就要離開。
「你等等。」小黎捕快喊住他們。
「捕快大人,還有什麼要盤問的嗎?」他就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他暗暗將她的重量移到左手上,默聚真氣於右掌。
滴答滴答……血滴落在石板上,梅亦白肩上的傷口因為用力再次裂開了。
「哎呀!你又流血了!」小黎捕快哀叫一聲,那神情比受傷流血的那個還痛苦呢!
眼前情形越來越不妙,梅亦白暗自戒備。
「你們才剛脫離虎口,一定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吧?」小黎捕快熱切的問道。
「嗯。」梅亦白頷首,決定靜觀其變。
「哈!我就知道!」小黎捕快一臉得意,「我在前面那間順風客棧替你們訂了一間房,大夫也已經讓人去請了,一會就到。」
「哦……」這捕快究竟在玩什麼花樣?梅亦白的鷹眸暗沉,臉上卻不動聲色。
「還能有什麼呢!不就是咱們小黎捕快旺盛的同情心又氾濫了欸!」柳悟非陰陽怪氣的丟出一句。
「切,誰像你啊!一毛不拔的標準鐵公雞!」小黎捕快朝他吐吐舌頭。
「是啊!咱們小黎捕快可是一個大好人,見人就大把的撒銀子。哼哼!看你以後拿什麼討老婆。」柳悟非亦不甘示弱。
「我、我討不討老婆關你屁事啊?」小黎捕快漲紅了臉,「再說誰像你這麼小氣,連吃頓飯都要用蹭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梅亦白髮現小黎捕快那張曬得黑紅的臉居然有些嫵媚哩!
「好好好,我柳悟非既小氣又市儈,你黎大捕快英俊又大方,所以我決定今明兩天的飯就吃定你了。」柳悟非毫無節氣的說。
「啊——」小黎捕快不由氣結,轉向梅亦白,
「咱們就別理這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傢伙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急吼吼的將人往順風客棧帶,走之前還忘狠狠的拋個白眼給柳悟非。
「呵呵……」柳悟非大笑著照單全收。
咦?他倒要看看這兩個人葫蘆裡賣什麼藥!梅亦白也不推辭,抱著畫伊跟上去。
身後,柳悟非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們。雖然隔了一段距離,可是那銳利的目光仍讓梅亦白有如芒刺在背。
☆☆☆☆☆☆☆☆☆☆☆☆☆☆☆☆☆☆☆☆☆☆
就像小黎捕快說的,他們才在順風客棧安頓下來,大夫就提著藥箱匆匆的趕到了。
「沈大夫,你快替他看看,他受了很嚴重的傷呀!」白鬍子大夫前腳才踏進客房,熱心過頭的小黎捕快就一把抓住人,急吼吼的叫道。
「大夫你先過來看她,她燒得很厲害。」白鬍子大夫還沒搞清楚狀況,又被梅亦白將人住床邊拽。
「等不得,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呢!」小黎捕快又將大夫拽過來。
「不成,還是先替她……」梅亦白又大力的拽回去。
「別拽,你們都別拽了!再拽我就誰也不治了!」老大夫被他倆拖來拽去好幾回,一把老骨頭都快被拆了,急得扯著嗓子高喊。
「不拽就不拽,不過你得先治他。」小黎捕快指著梅亦白。
「放手可以,不過你得先替她醫治。」梅亦白指著床上的畫伊。
兩人異口同聲。
手雖然都放開了,卻仍是僵持不下。
「嘖嘖,既然誰都決定不了,不如就按老規矩打上一架決勝負吧!沈大夫,你先歇一會兒,喝口水。」趁著這當兒,柳悟非抓著大夫找了張椅子坐下。
小黎捕快和梅亦白同時瞪向柳悟非。
「好了,我還是先替姑娘看診吧!」沈大夫一邊搖頭一邊對梅亦白道。
再這麼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沈大夫只好妥協了。他從藥箱裡摸出個小枕頭擱在床上,開始替病人把起脈來。
「盧郎……」畫伊不舒服的蠕動,乾裂的嘴唇翕張,反覆呢喃著一個名字。
這一路來,她不是喊爹娘,就是喊盧郎,反反覆覆、沒完沒了的,麻煩死了!梅亦白的嘴唇抿得死緊,拒絕承認自己是嫉妒。
「呵呵!你們小兩口的感情還真好得讓人羨慕呢!」沈大夫以為畫伊喊的正是梅亦白,一邊笑著一邊伸出手搭上畫伊的脈門。
「沈大夫,她怎麼樣?為什麼會燒得這麼厲害?」梅亦白沒理會大夫的話,焦急的問。
「盧小哥,你還真是急性子啊!」沈大夫一臉似笑非笑。
「我……」海亦白一窘。
「不,啊!不要、不要碰……」下一刻,淒厲的慘叫響徹整個房間。
「呃,這、這是怎麼回事啊?」她掙扎得如此瘋狂,弄得沈大夫都拙不住她的手腕了。
「不要過來!不要啊……」畫伊雙手胡亂揮舞著,小臉更是扭曲至極。
該死,旁邊還杵著兩個好管閒事的捕快呢!可不要被他們識破才好!梅亦白忍不住暗暗詛咒。
「出什麼事了?」小黎捕快和柳悟非果然注意到畫伊的尖叫。
揮舞中,她手指上的布條掉落了,完全暴露出血肉模糊的指尖。
「她的手指怎麼了?」小黎捕快倒抽一口氣,而柳悟非雖然沒說什麼,卻也皺起了眉頭。
「山賊,啊!小巧快跑!快快……」畫伊尖叫著從床上彈坐起,冷汗沿著蒼白的面頰大滴大滴滑落。
「別怕,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妳安全了,不需要再怕了!」梅亦白抓住她胡亂揮舞的雙手,怕她將自己的傷口弄得更糟糕。
「不……」尖叫聲一聲比一聲更尖銳,而她的掙扎也一次比一次更狂亂,就連梅亦白也快要抓不住她了。
「該死!」他詛咒一聲,乾脆跳上了床,用自己的鐵臂和堅實的胸膛將她緊緊的禁錮起來。
「不怕不怕,我就在妳身邊。」梅亦白安撫著她。
「別、別離開,我怕……」纖細的手腳纏上了他,那種堅實感給畫伊一種強烈的安全感。
女子特有的馨香衝入他的鼻端,讓他的心為之一蕩。
哦∼∼該死!他下意識推開她一點。
「別離開我,別……」感覺到他的疏離,畫伊想要霸佔這懷抱的全部。她的雙手攀啊攀,終於如願攀上他的頸子,熟悉的男性氣息縈繞在鼻端。
終於安全了啊!
下一刻,畫伊的鳳眸一闔。
梅亦白簡直無法相信,前一刻還鬧得雞飛狗跳的女子,下一刻居然像孩子似的枕在他的肩頭睡著了。
她一張小嘴巴嘟嘟的,而那張燒得通紅的小臉上還帶著一抹淺淺的笑,如果戳一戳她嘟起的小嘴巴,或許還會流口水呢!
梅亦白沒有察覺自己的臉上露出了寵溺的笑。
「嘖嘖,這小兩口的感情還真好。」驀的,房間裡響起小黎捕快的大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