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湛露
「是嗎?那或許是因為你還沒有和他共事過。」嬰姬伸開雙臂,深深呼吸:「這裡真好,連陽光都是那麼溫暖,花也香,鳥也唱。」
玉如墨悠然說:「莫非聖朝不是這樣的?」
她似笑非笑地反問:「你已經認定我是來自聖朝?」
他轉過身,那雙空空渺渺的眸子就好像可以從一個未知的世界看到她的心裡去,「不是我認定什麼,而是你,本來就是。」
她的秀眉揚起:「你怎麼就可以這樣斷定?」
「我斷定是我的事,你可以不承認。況且……」他奧妙地說:「與令狐公主這個身份相比,我倒覺得嬰姬的名字更適合眼前的你。」
「為什麼?」雖然意識到他是在用周密的言詞套她的答案,但是她總忍不住要接話。
「令狐公主代表的是一種無以倫比的尊貴地位,和人人敬仰的高雅氣質,以及關於她的容貌那傳奇一般的美名。」
她的眼波蕩漾,問道:「那嬰姬呢?」
「嬰姬……她的人應該和她的名字一樣妖嬈詭異又風情萬種,卻是每個男人都觸手可及的一個美夢。」
她蹙起眉:「我怎麼覺得你在罵我?」
「你多心了。」他拂了拂袖子,「我的每一個字都是在讚美你。」
「是諷刺吧?我不以為你暗諷我可以是每個男人的玩物這句話是讚美。」她的眉越蹙越緊,哼了聲:「男人果然都是一個德性,只想著占女人的便宜。我本來以為你是不同的,是我有眼無珠看錯了!」
聽她怒而要走,他腳步一轉擋在她身前,誠懇地說:「如果我的話傷到你,我道歉。」
她幽幽道:「你說你看不見就不會傷害到別人,但是難道你不知道人的言辭有時候比看得見的刀子更能傷人深重嗎?」
「我再次道歉。」他拱手長揖。
「這樣道歉一點誠意都沒有。」她有點得理不讓人的意思。
玉如墨也很順從地問:「要怎樣道歉你覺得有誠意?」
「要……」她歪著頭,拉長聲音,「要你答應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我現在還沒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他遲疑了一下,「好,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當全力而為。」
「擊掌!」她多激他一步。騙得他的手與自己的在空中相撞之時,她趁機將他的手握住,柔聲笑道:「我的手夠不夠軟?」
他全身一震,立刻抽出手,面露慍怒:「騙人玩很有意思嗎?」
「你生氣了?」她得意地笑:「我喜歡看你這副雷打不動溫文笑臉終於有失控的時候。」
「王叔,你們在聊什麼?」不知何時,玉紫清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兩個。「這個人是誰?」
「問我嗎?」嬰姬緩緩轉過身,笑吟吟地走到孩子面前,忽然揭下自己的面紗,「叫我姐姐就好了。」
玉紫清盯著她這張傾倒無數的臉,除了最初的震動之後竟然沒有多餘的震懾,冷冷地回答:「誰稀罕叫你姐姐?我又不認識你。」
他走到玉如墨前面,一拉玉如墨的手:「王叔,把這個女人趕走,她不是好人。」
玉如墨笑答:「王叔自有分寸,你不必擔心。」
嬰姬挑起眉毛,看著這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同樣俊逸溫文的容顏,彼此關愛,真情流露,聯想到自己身世所引發的種種不愉快,不由得她長長歎了口氣。
她的歎息聲被玉如墨聽到,眉宇間牽起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動容之色。
第四章
玉紫清對嬰姬的敵意之明顯,不僅是玉如墨有感覺,連南向晚和江輕樓都看得一清二楚。
南向晚笑道:「難為紫清沒有被這個女人蠱惑,莫非是因為他年紀還小,眼睛裡沒有『色』字?」
玉如墨微微笑道:「紫清大概是覺得她會對我不利,所以在他心中,嬰姬的五官都是惡人的嘴臉而看不到美貌。」
「他有這麼厲害?那不是和得道的大師差不多了?」南向晚嘖嘖讚歎。
而正被談論的那個人,玉紫清,懶洋洋地靠著錦榻之上,手持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紫清,今天感覺怎麼樣?」玉如墨問。
「還好,就是渾身有點沒力氣。」紫清說:「王叔,以前你和我父親的感情很好嗎?」
「是的。」
玉紫清的眼睛看著書本,若有所思道:「書上都說王室之內兄弟鬩牆、勾心鬥角的故事特別地多。先王選您當王,我父親既然為長子,難道不生氣嗎?」
南向晚吃驚地看他:「小王爺小小年紀居然會對這些問題感興趣?」
江輕樓在下面狠狠踹了他一腳,使了個眼色讓他閉嘴。
玉紫清看向他們兩個:「我為什麼不能問這個問題?」
「沒什麼不能問的。」玉如墨接話:「紫清最近在讀什麼書?」
「《史記》。」
「哦?」玉如墨笑道:「先生已經開始教你讀這部書了嗎?」
「只是我自己好奇。」
「書上的字都認識嗎?」
紫清搖搖頭:「很多字都還不認識,所以看得暈忽忽,不是很明白。」
「現在看到哪裡了?」
紫清翻到前面一頁:「《刺客列傳》。」
玉如墨再笑道:「最喜歡誰?」
「豫讓。」
玉如墨微點點頭:「『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這樣的臣子的確是每個君主都希望遇到並為之賞識的。」
玉紫清認真地說:「如果我是智伯,有這樣一個忠心的臣子當然欣慰,但是如果我是趙襄子,絕對不會給豫讓第二個機會來殺我。就好像那個女的,我就不會留她在身邊。」
玉如墨側過身,「為什麼不喜歡她?」
玉紫清撇撇嘴:「她一臉的狐媚,肯定沒安好心。王叔雖然看不見,但我看到府內的許多人見到她都迷得暈暈忽忽,這樣的人就算不是妖精變成人,也是人裡的妖精,留在身邊很危險。」
玉如墨笑著摸摸他的頂髻,「說得對,不過王叔不是告訴你,我有分寸嗎?而且,見到她也不要太過不敬,說不定她的身份尊貴還在你之上哦。」
「哼,那又怎麼樣?身份是貧賤還是富貴並不重要,反正我是王叔的親侄子,她不過是一個外人,想親近王叔要看我給不給她這個機會。」
玉如墨微怔:「你說什麼?」
「她對王叔有企圖,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幸好王叔看不到,否則她那張笑臉……」玉紫清忽然嚥下了後半句,轉移了話題:「王叔,我們什麼時候回你的王宮?」
「少則三兩日,多則五六日,我們就可以動身了。」玉如墨拍拍他的手,若有所思。
「王,幻月密使有事稟報。」江輕樓領著一個著月白色的勁裝的人走進來。
玉如墨問:「什麼事?」
那人行了禮之後起身回報:「王,屬下已經探得消息,令狐媚公主一行人的確到了金城國,而且還為聖朝送回了萬兩黃金,據說兩邊正在商討金城王與公主的成親大典事宜。」
南向晚忍不住說:「聽說令狐笑寫信和金城要錢已經要了好久了,怎麼令狐媚一去就要到了?」
「美色當前,誰能不動心?」玉如墨悠然一語。
「可是……」南向晚囁嚅道:「我們不是懷疑眼前這個才是令狐媚嗎?」
「此事詭異。」江輕樓寒眸一凝,「王,是否要去問聖朝?」
「問令狐笑那隻老狐狸嗎?」玉如墨輕笑道:「你以為他會說什麼?人人都說他多智如狐,能預卜前生來世。倘若嬰姬是他派來的,他必有圖謀。我們無論問什麼他都會狡辯過去。」
他沈了沉:「其實問與不問並不重要,因為嬰姬從未否認她是令狐媚。」
「不否認,就是承認了,是嗎?」
她總是出現得這麼恰如其時。
換了一件紫紗的長裙,站在月亮門旁,一手扶著牆壁,一手搖著把檀香扇,頭上還戴了頂白色紗帽,雖然蓋住了臉,但是風韻裊娜,別緻地撩人。
南向晚急忙低頭,江輕樓則看向一邊。玉如墨聽到她的聲音只是笑笑:「聽說姑娘去外面逛街,回來的好早。」
「小小市鎮,沒有太多可逛的,只是買了幾身衣服而已。」她歎氣道:「住在王府總不能太失禮吧。」
「本王可沒請你住在這裡。」玉紫清冷冷地端出主人的架式,他父親去世之後,他就承襲了父親的王爺之位,自稱「本王」倒是名副其實。
不過嬰姬聽到他用青嫩的聲音說出這樣冷苛的話卻是撲哧一笑:「不好意思小王爺,忘了向您行禮,不過邀請我住在這裡的是您最崇敬的王叔,所以小王爺雖然不願意,也請忍耐。更何況,我還是您的救命恩人。」
「放肆!」紫清怒而摔書:「你敢在本王面前用這種口氣說話?」
「那我應該用什麼口氣?跪下來向您叩頭,然後瑟瑟地發抖說奴婢該死?」她搖著扇子走到他們面前,有意無意地用扇子在玉紫清的面前晃了一下,意料之中的又一次惹怒了玉紫清,於是在他揮手要打的時候轉身跑到玉如墨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