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岳靚
「所以呢?」徐毅琛喬了個舒服的位置,愜意的聽著她的聲音,感覺像是在聽一首搖籃曲。
好想睡覺,他不禁打了個哈欠。
「所以公司方面若能趁此時機併購鈺達的話,相信對公司未來的發展助益很大。」
他到底有沒有在聽?真是可惡的傢伙!
「但是我們對晶元這方面並不熟悉,貿然接手鈺達這塊燙手山芋,恐怕是有害無益。」他強打起精神,提出主管們的保守看法。
「鈺達的市場佔有率高達百分之四十,足以傲視整個晶元界,能有這樣的成績,其內部必定人才濟濟。所以,我們只要能夠解決人才外流的問題,公司想接管鈺達,不是難事。」慶成有多次成功併吞大型企業的經驗,留住既有人才對他們而言,太容易了。
「如果我堅決撤資,那又如何?」徐毅琛刁難道。
「慶成握有鈺達股份百分之十五,雖然我們不是在鈺達股票飆漲的時候買進,但是依照目前股價下跌的情況,賬面虧損已經高掛六億。
假設最後董事會裁定要撤資的話,我們勢必得拋售手中持股,相信會造成市場上另一波恐慌,股價繼續往下探是可以預期的,再加上跌幅百分之七的限制,我們未必能在短期內將鈺達股份完全脫手,如果鈺達打入全額交割股,虧損的數字將繼續向上攀升。」陸詠心揚眉,耐著性子剖析目前的情況。
「你該知道,這件投資案牽涉金額龐大,萬一判斷錯誤,我們的損失將難以估計。」他就事論事的提醒道。
「相反的,如果我們錯失了收購鈺達的先機,讓其他人捷足先登的話,我們在無形中所造成的損失,何嘗不是難以估計?」她反問。
徐毅琛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他細細的琢磨她說的話後,發現她在處理重大事件的手法,竟帶著賭徒的性格——敢沖、不怕輸。
她合該是個天生的領導人物,為何屈就小小的秘書職位?
她真的好特別,特別到讓他……捨不得放手。
這感覺像是在尋寶,每每多認識她一點,就會愈覺得她與眾不同,就算是她有心壓抑自己,也掩不住其內斂的光華。
收拾起驚喜的心情,他輕彈了下手指,有些兒戲地道:「那就照你說的,我決定收購鈺達,好,收工。」說完,他笑嘻嘻地整理著桌面上的文件。
「你已經決定收購鈺達了?」她不太能接受這種急轉直下的答案。
「嗯。」他頷首。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因為我覺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他不太正經地道。
一個動輒幾十億的大案子,就憑她的三言兩語就此定案,她著實感到受寵若驚!
「萬一我的分析是錯的呢?」她立時覺得壓力好大。
「那就算我倒楣啦!」他還是一派地吊兒郎當。
面對他嘻皮笑臉的模樣,她不禁無言。
有這種把自家生意當成兒戲的頭兒,她是不是該早點另謀出路?
「不要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樣子嘛!」他拍拍她的肩膀後,又說:「你忘了還有個董事會嗎?這個案子不論收購與否,都得交由董事會決定,又不是我說了算,你怕什麼?」
陸詠心這才意會過來,原來他剛剛說的話只是存心逗弄她的。
「不過這麼一來,我的工作又會多很多了,要說服那群老公公、老爺爺認同我們年輕人的想法,可不是件快活差事。」清朗的俊顏轉眼間皺成了苦瓜,他可憐兮兮的瞅她一眼,「你做點好東西給我補一補吧?」
多麼理所當然的語氣啊!
到底是打哪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對話變得這麼的……老夫老妻的?
好像是從欣欣生日那天,他就不定時的到她家「做客」,然後再順便吃個「便飯」後開始的。
「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欣欣一早被我大哥他們接回去了。」她一臉正色的說道。
「那又如何?」他這個食客明顯還在狀況外。
「也就是說你這個『兼職奶爸』被Fire了,以後你想要怎麼吃、怎麼補,都不干我的事了。」她擺明了過河拆橋。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應該請我吃飯了。」他做了個奇怪的結論。
根據這些日子來的相處,她深知他總有一肚子的歪理,她壓根兒說不過他,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為什麼要請你吃飯?」
「我幫你照顧欣欣兩個多禮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請我吃頓飯,並不過分呀!」他自認這個要求合情合理。
堂堂慶成集團的接班人,天天準時到她家擔任「臨時奶爸」,真要跟她算起工錢,她怕是傾家蕩產都還不起。
「你胡說什麼?」她直覺的反駁道:「你自個兒不是陪欣欣打電玩打得不亦樂乎,哪有什麼苦勞可言?再說,我還天天供應免費的晚餐,而且你的食量那麼驚人,認真說起來,該請吃飯的人是你才對!」
她和欣欣加起來,都還不到他食量的一半,她都沒跟他要伙食費了,他居然還有臉要她請吃飯!?
「好。」他沒來由的應了聲。
「好?好什麼?」她一頭霧水。
「你不是要我請你吃飯嗎?」他笑,有種陰謀得逞的感覺,「我答應你。」
「啊?」她不由得一愣。
「總經理,我……」她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她並沒有這個意思啊!
「噓。」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專橫地道:「記得訂位子。」說完,不給她任何反對的機會,他逕自離開。
盯著那狡詐的背影,她不禁暗罵自己,她之前怎麼會呆到去擔心他會把公司給
敗掉?
因為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他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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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故障,所以全新的跑車拋錨在路邊。
十分鐘後,拖吊車將它拖回原廠送修,留下一對酒足飯飽後的男女。
「怎麼辦?各自搭計程車回家?」望一眼來來往往的車輛,陸詠心建議道。
「這裡離你家不遠,我順便送你回去好了。」徐毅琛紳士地道。
「送?」她半嘲弄地重複這個字眼,「請問你拿什麼送我回去?」
「當然是用腳呀。」他的語氣很理所當然。
「用腳?」她瞪圓了杏眼,「你的意思是要我走路回去?」
從這裡走回她家少說要一個小時,開什麼玩笑!
「很近啦,一會兒就到了。」當對面的燈號由紅轉綠時,他牽起她的手,越過了馬路,然後就一直沒有放開過。
交握的手心傳遞來屬於他的溫暖,順著血液的流動,緩緩地竄進她心裡。
她該掙開他的,但就是捨不得,說不上來什麼原因,她就這麼讓他一直握著。
走在公園旁的人行道上,他突然在一棵大樹前止步,用著懷念的口吻道:「就是這棵大樹!」
「這棵大樹怎麼了?」看起來很普通呀,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我以前在這裡擺過地攤喔。」他的答案在她意料之外。
「你?」怎麼可能?
「嗯。」他洋洋得意,「我還曾經被警察取締過。」
她不是很明白,他被警察抓過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地方,不過對於他擺過地攤一事,倒還有幾分興趣。
「為什麼?」她問。
「因為這裡不能擺地攤呀!」拜託,連這也要問!
「廢話!」她啐了他一口,「我是問你為什麼要擺地攤?」
憑他的家世背景,說他曾經擺過地攤,還落魄到被警察抓,誰會相信?
「為了籌學費羅!」那可是一段辛酸血淚史,「大概在四年前,我和老爸打賭,世足杯巴西一定會拿冠軍,他不相信,結果巴西真的贏了,願賭服輸的他被迫答應讓我去美國遊學三年,但是有附帶條件,旅費得自己去賺。」
原來有錢人也會拿這種無聊的事情打賭,還好不是賭輸的一方要「溜鳥」,要不然隔天的報紙肯定會很精彩。
「所以你就去擺地攤?」她一直以為擺地攤籌學費這種事,只會發生在像她這種平凡老百姓身上,想不到銜著金湯匙出生的他,也曾有過相同的經歷。
「封呀。」提起往事,他興致都來了,「不要小看這種小生意,做得好的話,利潤也是很可觀的。」
她沒看錯,他果然很適合從商。
「那你都賣些什麼?」她很好奇。
「我賣過的東西很多,像是手機吊飾、衣服、帽子、鞋子……總之很多很多。」他也記不清楚了,「反正秘訣就是嗓門要夠大,這樣才能聚集人潮,不過也很容易引來警察就是了。」
有好幾次,他就是喊得太賣力了,沒注意旁邊有警察,才會被抓到。
接下來,兩個人就這樣聊著、走著,原本還覺得好遙遠的家,突然變得好近好近。
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正好夠他交代他從幼稚園到大學畢業,各個時期所發生的重大事件,包括第一次寫情書、初戀、失戀、出國留學……